袁明娘在内室歇着呢,一听得是项妈妈使人过来,连忙让粉黛将人领进来,这小丫鬟瞧着有些脸生,还有些怯生生的样子,双手拢在袖子里,见着人都没敢抬头,一直就低着头。
粉黛见她那样就没放在眼里,嘴儿一努,“姑娘问你呢,还不快说与姑娘听?”
她话刚说完,就听得袁明娘道,“粉黛,你也出去吧。”
粉黛微一愣神,回过神来见自家姑娘瞬间严肃的面容,她只得悻悻往外退去。退出去时见得个外屋里几个小丫鬟朝她看过来,那眼神让她有些几分不喜,一瞪眼过去,“都愣着作甚,还不收拾?”
到底是怕惊动内室的二姑娘袁明娘,粉黛理是压低了声音。
没了粉月在,粉黛就成了二姑娘袁明娘身边第一人,这些丫鬟里心里虽有怨言,也不敢不听她的。
袁明娘侧躺在榻上,慢慢地起来,盯着这脸生的小丫鬟,“你仔细说来听听。”
那小丫鬟丝毫并没因着粉黛出去而有所放松,依旧是局促的样子,听着二姑娘的声音,她拢在袖子里的双手不由得更加绞紧了些,“项妈妈让奴婢、让奴婢过来同二姑娘说,大公子是去了红满楼,如今也已经回了侯府,大奶奶那边儿正生着闷气呢;秦侯府大门紧闭,初时并未有消息,后是给了秦侯府下人一些碎银子,才探得出来秦侯公三子在府里闹将起来,差点冲撞了秦侯世子夫人,如今被秦侯拘在侯府里不得外出。”
小丫鬟初时还有点拘谨,讲到后面慢慢地流利起来,将项妈妈吩咐的话说了个十成十,话说一说完,她还是低着头,不敢抬头看二姑娘袁明娘。
袁明娘嘴角露出嘲讽的笑意,她娘到是心疼她的儿子,这儿子一点儿都不争气,才十二就晓得往那个脏地方跑,学业半点未成,她娘到是觉着她弟样样都好,就盼着她弟娶个高门贵女,就将她嫁给皇后家的范正阳,而她弟弟则娶了范正阳的嫡姐!
袁明娘每每一思及此事,都觉着快疯了,更能清楚地感受到身上的疼意,范正阳暴虐成性,对待女子连猫狗都不如,甭管正妻的面子,就把她给发落了,还有那些小妾,也没有比她好到哪里去,至少范正阳待她还能留她条命,那些小妾真是……
她思及此,眼神一暗,那范正阳的嫡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乱了人伦的东西,却进了她们忠勇侯储家门,就是瞧着忠勇侯府人微势薄,在皇后娘家面前就如蝼蚁一般,范正阳的嫡姐,年过二十几还未嫁人,偏她娘为着范家的权势,硬是为她那个不成器的弟弟娶了范正阳的嫡姐。
袁明娘露出一丝苦笑,脸上还肿着,这一笑,脸上也跟着疼。她是不想嫁给范正阳了,都怕了,哪里敢嫁,人的只有一条,她珍惜着呢,丝毫不肯再犯半点险了,便是她弟要如何,她也懒得管上一分,她最好在忠勇侯府沉没之前为自己找门好亲事——
比如蒋欢成。
就五妹妹袁澄娘那样的人,怎么配得上未来的内阁大学士!
袁明娘瞧着这个战战兢兢的小丫鬟,突然间有了好心情,“你叫什么,原来在哪里伺候的?”
小丫鬟没想到二姑娘还能问她这个,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愣愣地抬起头瞧向二姑娘袁明娘,见二姑娘袁明娘如玉人一般坐在那边,迅速地就缩回视线不敢多看一眼,“奴婢、奴婢原才进、才进的府里。”
袁明娘伸手将发间的绢花拿下来,伸手递了出去,“这是赏你的。”
小丫鬟盯着到面前的绢花,眼里露出喜色,面上有些怯生生的,迟疑地没敢伸手拿,“姑娘,奴婢不敢。”
袁明娘到笑了,“有什么不敢的,我赏你的。”
小丫鬟这才拿了绢花,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里不敢乱碰,这么精致的绢花她还是头次见,她都不敢往头上戴,心里到是欢喜极了,眼睛紧紧地盯着这朵绢花。待得离了二姑娘袁明娘处,她便将绢花给收了起来,放入贴身的荷包里。
粉黛见她土里土气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就万分的嫌弃,进得内室见着二姑娘袁明娘心情颇好的样子,让她心下微微疑惑,见自家姑娘丝毫没有动身的意思,她问道,“姑娘还要去三房吗?”
袁明娘摇了摇头,“不去了。”
话音刚落,她又补上一句,“若是五妹妹来了,也跟她说我睡了,别让她进来。”
粉黛点头。
她这边是不想见袁澄娘,大抵是没想过袁澄娘想不想见她,袁澄娘自个还有事在身,哪里有空去见她。
三奶奶何氏见着袁三爷回来,心下有几分担心,慌忙想要坐起来,袁三爷连忙示意她别起来。
她漾开笑脸,还是坐了起来,“哪里就那么虚弱了。”
袁三爷见紫绢端着药过来,伸手将药接过,吩咐道,“你们都下去了,你们奶奶这边有我呢。”
紫娟下意识地看向三奶奶何氏,见何氏满心欢喜地瞧着袁三爷,根本没有分神给她一记眼神,她眼神微暗地退了出去,帘子还在她面前微荡着,她的心也跟着沉了下来。一回头,她见着紫袖从外面回来,额头微有些薄汗,便轻声问道,“舅爷可是要到京城了?”
紫袖出去是打听江南舅爷的事,闻言便点点头,“我听陈掌柜说舅爷近日便会到京城了,必会上侯府拜见老侯爷。”
紫娟同紫袖年岁都大了,自打当年跟着何氏进得侯府,一转眼,她们都过了花杏之期,还都是闺中之女,也未得袁三爷垂怜半分,就这么苦熬着日子,何氏也没有给她们配人。
“紫袖,你想跟舅爷回去江南去吗?”紫娟拉着紫袖出去,走过穿堂门,站在夹道里,“紫袖,你想回江南看望父母兄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