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光二十一年的十一月十一,太傅府长房大公子大婚,迎娶宁远侯府的二姑娘白采萱为长房新妇。
当日太傅府所在的榆林街可所为十里红妆,就连青石板路两边的树木都讨喜地缠上了红绸子,崔家大公子也是一表人才、仪表堂堂,一身大红的喜袍在刚入冬而显得有些干涩的空气中显得异常的鲜艳。崔书铭身骑一匹高头大马,上面还绑着朵顶好的丝绸攒成的大红花,一手握着缰绳,摇摇晃晃地走在前边,引着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从街口经过。
这一桩婚事将京城大大小小的官员贵族全都惊动了,论官位,有谁比得上位列三公之一的崔太傅,比爵位,笑话,太傅府封的乃是丰饶之地的万户侯,就算是两袖清风,这一年府上的收入也比空有个国公爵位壳子的府邸不知道高多少。京城的百姓也热热闹闹地挤在街边等着看新娘,纷纷议论着着白二姑娘命好,高嫁进太傅府里还做了长房的少夫人。
崔舒钰岁数太小,连跟着迎亲的资格都没有,也穿得喜庆,乌黑发亮的头发绑成双喜髻,上面带着红珊瑚的珠花,兔子一样灵活地在太傅府迎客的前堂和设宴的花厅穿来穿去。
她虽然年纪小,可是却是个能拿事儿的,来回忙着的府丁婢女但凡有点什么不懂的,问一句背着手笑眯眯来回“巡视”的小姑娘,竟也能被安排的条理清晰。
崔舒钰心里高兴,情绪也高涨,跟着里里外外地瞎操心,一点都没觉出累来,穆氏看在眼里只任着她跑来跑去不说话,心里却直点头,想着她这个小闺女虽然看着迷迷糊糊的不叫人省心,可到底也能拿得出手,操办的起府上的大事。等过了年,她也准备着正式开始教崔舒钰打理一些简单的账务了。
这一天的太傅府妥妥地能够称得上是车水马龙、门庭若市,上门道喜的宾客不绝如缕,贺礼也是一大箱子一大箱子地往后院抬,崔舒钰抽了个空儿眯着眼睛掐着腰查了查礼簿,不禁在心里感叹一句,都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果然是官做得越大,银子也就越多,这送到太傅府来的物件,不是那么稀奇贵重,他们都不好意思送。
崔舒钰平日里哪这么连轴转过,方才是兴致勃勃不觉累,眼看着快到晌午了,肚子也饿得咕咕响,不觉也打起哈欠来,看看没人理她,便自顾自朝后院走去,寻了一处隐蔽背风的好地界就地躺倒了。
这一躺,便也困了,崔舒钰哈欠连天地揉了揉眼睛,裹紧自己身上的狐裘斗篷,眼睛一闭,竟然也给眯过去了。
半梦半醒间感觉到轻轻的脚步声渐行渐近,崔舒钰费力地眯着眼睛去看,也没看出什么名堂,索性抬起胳膊挡住了自己的半边脸,蒙上眼睛彻底沉沦了。
不多时,身边果然走过来一个群青色衣衫的年轻男子,只在小姑娘身边停下来,看了一眼一动不动好像睡死过去的小姑娘,英俊肃然的脸上露出了一个释然的神色,紧接着便在她身边半跪下来,探手去抱崔舒钰。
崔舒钰实在有些困乏了,身体跟一滩烂泥似的,冷不丁被人拦腰抱起来,努力地睁了一下眼睛,认出那双熟悉的幽深黑眸,一只手勾上他的脖子,嘟囔了一句“别动”,就彻底放心大胆地睡死过去了。
陆清晏怀里抱着小姑娘,被她那句“别动”搞得哭笑不得,左右看了看,附近也没有再比这地方更加温暖避风的地方了,索性席地坐了下来,只是因为怕小姑娘着了凉,一直将崔舒钰抱在怀里没松手。
崔舒钰也配合,舒舒服服地往陆清晏怀里一缩,头埋在他微微起伏的胸口上,一只胳膊搭在他脖子上,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搂住了陆清晏精瘦的腰,睡得这叫一个舒服一个痛快。她的确是有些冷,可迷迷糊糊地也忘了自己在哪儿,只觉得怀中抱着一个热乎乎稳当当的东西,鼻尖还萦着清浅的熏香,便不觉着那冷算得了什么,只想睡个天昏地暗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远远地听见噼里啪啦鞭炮齐鸣的声音,崔舒钰这才悠悠转醒,小脸微微泛着些红意,一抬头,便是铺天盖地地一个吻。
熟悉的清浅味道顿时充斥了整个口腔,崔舒钰眼睛瞪得老大,乌溜溜地对上陆清晏漆黑如深渊般幽寂的眸子,眼睁睁地看着他慢慢闭上眼睛,将她扣得更紧些。崔舒钰才醒,脑子还不甚清醒,哪里反应的过来,顿时松开勾着陆清晏脖子的手想要去推他,哪知道自己力度根本不够,只觉得触手硬邦邦地推不动,人又整个被他抱在怀里动弹不得,最后只能束手就擒了。
渐渐的,崔舒钰已经上气不接下气就快因为缺氧昏厥过去的时候,那人的唇舌才稍稍退了出来,可是仍不离开,清清浅浅地吻,温柔的舌也慢慢滑过她整齐的贝齿,再缓缓滑过她的唇形,最后仍是吻上去轻吮她的唇瓣。
崔舒钰被他吻得面红耳赤,就连那人最后的安抚也一并看做了登徒子的恶劣行径,哪管得上陆清晏的温柔缱绻,等陆清晏一推开,立刻抵住陆清晏的胸膛,上岸的鱼一般大口大口地喘气。
好不容易气喘匀了,崔舒钰也顾不上脸色还绯红着——她实在也没什么好害羞的,毕竟罪魁祸首就是眼前这个人么——抬眼瞪了陆清晏一眼,啐道:“你这人怎么得寸进尺到这地步,这般对我之前可问过我的允许?”
刚睁开眼睛就被他攻池掠地的,感情他方才就一直直勾勾地看着她等她醒来是吗?这大尾巴狼该不会趁着她睡着时也偷亲她了吧!
陆清晏被骂了一点都不恼,朗声笑了一阵,震得崔舒钰差点要堵耳朵了,这才心满意足地舔了一下嘴唇,哑着嗓子说道:“我抱了你这么久,腿和手臂都被你压麻了,腰和肩膀也酸疼,怎么,这不该是我应得的?”
崔舒钰:???
多厚,陆清晏的脸皮是有多厚!
“谁教你抱我的?!”崔舒钰白眼就快翻上天了,怎么觉得陆阿晏同志越来越不正经了,随手抱抱亲亲的,他要这样饥/渴/难/耐吗?
陆清晏当然不会说自己是担心崔舒钰席地而睡着凉染了风寒的,实际上他也确实存了某些不大好说的心思,从中秋宫宴过去,他已经有相当的日子没见到崔舒钰了,又是堪堪刚尝到小姑娘的滋味,这些日子白天都在监办案子,夜里却总梦见小姑娘的清甜,若不是终于结了案,又赶上太傅府长房大公子娶亲的日子,他只怕要憋出火来了。
今天他是一早就来太傅府了,原本想着早早露面,还能同小姑娘多待上一阵子,哪知道他那么大一个人杵在那儿,崔舒钰愣是没看见他,几次急匆匆地从他身旁走过去,连个招呼都不和他打一下。陆清晏先前还保持着良好的教养等着崔舒钰主动过来搭理自己,等着等着就没耐心了,正想要去拉她,一扭身小姑娘就没影儿了。
好在他对太傅府的布局熟烂于心,也知道崔舒钰惯常来的几个地方,竟是一找一个准,不费吹灰之力就寻到了躺在一边偷懒放挺的小姑娘。
现在她这样没好气地质问他,陆清晏根本听不进去,温存的目光扫过崔舒钰开开合合的唇瓣,只想堵住她抱怨的嘴,眸色一深又要吻上去。
崔舒钰:特么的陆清晏是不是中毒了……
小姑娘手疾眼快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往边上一躲迅速从陆清晏怀里弹出来,一只手指着陆清晏直往后退,“你你你你……”
“我如何?”陆清晏没动,一只手撑在身后的草地上,姿态十分闲雅惬意,侧着头嗓音清淡地问道。这模样丝毫看不出方才他竟是做了那样的事情,清雅得好像下一秒就要驾着祥云羽化升仙去了。
崔舒钰在心里长叹了一句,真是就怕流氓有文化,一面强词夺理地瞪了陆清晏一眼,恨恨道:“两个多月未见,你是吻了多少姑娘,竟然练得这样纯熟!”
他刚才简直就是……秒杀她啊!毫无招架之力啊有没有!
问得好。
陆清晏这会儿也差不多缓过来僵硬的腿脚和腰背了,从容地一撑草地站起身来,一面慢悠悠地往崔舒钰面前走,一面徐徐道:“姑娘倒是许多,差不多一晚上吻一个……”
崔舒听到这儿简直要掀桌了,世风日下人心不古道德沦丧啊!还一晚上吻一个,他咋不上天呢!
崔舒钰内心是愤怒的,脚下是停住的,然而仔细想一想,这种事情若是陆清晏真有心去做,八成还真有数不清的姑娘排着队等他光临呢。
正在胡思乱想,大脑即将当机之际,陆清晏已经走到了她的近前,额头抵住她饱满光洁的额头,嗓音低醇诱人,微微有些莫名的沙哑,陆清晏道:“不过都是在梦里……都是你。”
崔舒钰:[泪流满面]有没有人能把他拖出去,这个京城第一大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