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傍水亭三面环水,虽叫亭,却更像是个四开四合的阁子,小巧玲珑,透着那么一股子顽皮劲儿,与皇宫其他恢宏的建筑迥然有别。”箬筠难得俏皮的言道。
汐柠吩咐宫女前去开窗,顿时亭子中徐风款款而来,许是靠水电缘故,亭内清爽了不少,箬筠便惬意的靠在柱子上,闭眸听着潺潺的流水声,浑然忘了身之所在。
正逸静时分,却听得不远处有古筝之声传来,乐曲开始,以优美典雅的曲调、舒缓的节奏渐渐起势。
正悠然间汐柠疾走几步,伏在箬筠耳边低声嘀咕了几句,箬筠蓦然睁开了双眼,随即踱步至亭台前,远远看着漂流于凌云湖中央的一对璧人。
却听身后传来了淳贵人多声音,“嫣姐姐吉祥!”
箬筠只礼貌的回道:“淳贵人。”
淳贵人却是兴致满满的望着此时湖中你浓我浓的皇上与苏贵人,饶有深意的言道:“花无百日红,宫中恩宠历来此起彼伏。苏贵人的筝声可谓裂金碎石,甚有气势呢。”
“本宫犹觉是娇媚婉转更为妥帖,不知淳贵人何处此言?!”箬筠幽幽询问道。
“妹妹只觉苏贵人今后的日子必是要开辟一番新景,起势可谓小不了!”淳贵人意有所指的言道。
箬筠听到淳贵人如此一说,便是回过味来,原她是指这一层意思!
因阿桂大人的失势,使得和珅一党可谓更加肆无忌惮,势力也越发强大。而苏贵人的父亲正是拜于和珅麾下,皇上自是不会对苏贵人太过冷落。
箬筠轻抿一下薄唇,言道:“妹妹所言极是,苏贵人的好日子还在后头。”
“嫣姐姐还真是沉得住气。”淳贵人亲热的扶起箬筠的左手,箬筠倒也配合,只是不言语,却听淳贵人继续言道:“如今这宫中,妹妹还是觉得嫣姐姐福气更深,是旁人比不得的,只是与姐姐相交好的那常在心性未定,且祖父又曾得罪于和中堂...而吉嫔娘娘又不甚貌美,母家亦没有什么权势,姐姐还应新觅良友才好。”
箬筠听到这里便知淳贵人的用意,原是想与自己交好,可是箬筠却觉她并非良友。虽淳贵人心思缜密,人才甚好,却并不是善类。实不是她所想结交之人。
“贵人这话便是说差了,与人交好岂可因势而为?!”箬筠凝视着淳贵人,忽地转向了湖中央,漫漫言道:“即便是如贵人所言结交,也是利益驱使,若是有更为大的利益出现,便是会毫不犹豫地倒戈,到头来终是不详,贵人觉得呢?!”说完又瞥了淳贵人一眼。
“嫣姐姐所言极是,实是妹妹想差了。”淳贵人见箬筠无意于自己,又出言如此,便是浑身不自在,又闲聊半刻便告辞了。
箬筠眼瞧着淳贵人远去的背影,不禁摇摇头,心中感慨着:苏贵人与她一向交好,现下苏贵人刚刚得势,她却是见不得,如此良友谁人敢攀?!
此时却听汐柠犹自嘟囔:“苏贵人真是个可怜人。”
箬筠听罢,却是惊讶,不禁回身问道:“何处此言?”
“靠母家势力而得,必要随母家势力而失。”
“那也比从未得到过要好。”箬筠兀自言语道。随即又回身望向了湖中央,心中暗想,若是如此,那皇后应是关不了多久。
就如冬倪所言那般,不论是前朝还是后宫,想要独善其身便是不可能做到的,那么前朝中人必是要有人站出来为皇后求情,且冬倪不久后便会为皇后开脱......
想罢,箬筠便又不自觉的瞥了几眼湖中佳境,不禁别过身去,淡淡言道:“十里荷花百里飘香,碧叶连景天,如此般寄舟于其中,只恐不得回时路。”
箬筠说的极低,汐柠却仍是听见了些,心里嘀咕着主子为何这般言说?不得回时路?!怎么可能!不禁抬眸望着湖中浩浩荡荡的一行人在护送着皇上的御舟,明明有那么多侍卫内监在跟随。
又在亭子内歇息了片刻,箬筠便手扶汐柠,款款出的亭子,在天街甬路上缓缓前行,路过一潭浅水处,箬筠俯身颔首,轻缓的伸手探得一抹荷香,轻抚了下,终是没采下来。闭上眼,深深地吸气,吐气。
汐柠见此欢喜言道:“有琴有水,有花有香,甚有意境。”
箬筠听罢,动作停滞在半空,不由得眉头紧锁一瞬,又舒展开来,轻笑言之:“花也有调,风也有歌,比起那些个靡靡扰人之音,更要清雅婉转。非就丝竹之乐,山水自有清音。”
汐柠瞧着箬筠脸庞轻微之变化,霎时知口误,便是应声回道:“嫣主子所言极是,奴婢失言了。”
箬筠不以为然兀自回身向前行去,汐柠赶忙快走几步跟了上去,不免又回眸瞥了一眼湖中的场景,心下余惊之外,回过味来,心里竟替自家主子泛起点点酸涩,即使是再大度的女子,亦无法忍受自己的夫君与别的女子在自己眼跟前秀亲昵,自己当真是失言了。
而此时的镜红馆,贵妃与诚妃已在一旁作陪颖贵太妃。
此时大戏台上正唱着京剧名段中的《凤还巢》,待戏台上的戏子皆退下,太妃才幽幽言道:“贵妃如何百忙之中抽空来瞧我这位老人家?”
“太妃言笑了,臣妾早应该前去请安,只是太妃一向爱清静,臣妾不忍叨扰罢了。”贵妃轻扶丝帕笑言,心下却思忖着太妃一向不爱听戏,今日如此反常,自己定是要来定省的。
诚妃只在一旁报之一笑。
却见太妃微一扬头,四下宫人们皆退避至馆外,待馆内只剩下太妃、贵妃与诚妃三人时,方正色言道:“你们两位是皇上后宫中位分最高的嫔妃,有心来看哀家,哀家甚是欣慰,只是有几句话在哀家心中已有些时日,今日恰好你们两位都在,那哀家便不遮掩了,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却也不能马虎。”顿了顿,继续言道:“哀家听闻皇后犯事被幽禁了起来,可有其事?”
“回太妃,确是。”贵妃不假思索的回道。
太妃听罢,却是微微挑眉,百回婉转的言道:“依哀家来看皇后此事应是像这《凤还巢》中的程雪娥与穆居易一般,有人从中作梗才致如此。”
太妃此言一出,却是无人接话,静谧中过了半刻,却听太妃继续言道:“三阿哥人人都道从小脾胃就不好,确实是不知怎会事出如此,这倒是让贵妃受委屈了。只是好在现下三阿哥已无大碍,这才是最为关键的。”随即拍了拍贵妃的手背,好似安慰,谁料忽地却又话锋一转,潺潺言道:“可是,贵妃应知皇后是太上皇亲自为皇上择的贤后,若皇后这般被定罪幽禁岂不是子孙拂了父辈给的脸面,哀家犹觉实在是不妥,近来太上皇还询问哀家,怎的不见皇儿媳来给朕请安?!可见太上皇是念着这位嫡儿媳的。个中轻重贵妃应需兀自掂量,且不要忘了皇后身后站着些谁。皇后已不再是当初那个家世没落的皇后了,即便是当今皇上做事亦要斟酌再三,何况是后宫嫔妃!”
还未等贵妃与诚妃回话,太妃又言道:“若是皇上真想治皇后的罪,又岂是幽禁就可了结的。”
是啊!贵妃心中哀叹,谋害皇家子嗣,证据确凿,而皇上却只幽禁了皇后便没了下文。想到这里便心里疼痛。现在,太妃又言之皇后如《凤还巢》中的程雪娥与穆居易一般,定是个误会,是有人从中作梗才致如此。自己怎能不心痛?!
而一旁的诚妃却不动声色,皇后?贵妃?哪一个都算不得善类,自己亦不想参与,只想躲在一旁观虎斗。
“太妃所言极是,是臣妾愚钝了。”贵妃黯然回道。
“贵妃要做长远打算,切不可坏了自己的前程。”太妃意味深长的言道。
贵妃听罢,点了点头,“臣妾谨记太妃教诲!”
“好啦!好啦!继续听戏吧!”太妃犹如刚刚一般,怡然言道。
一旁的贵妃却是魂不守舍,前程?皇后出来自己哪有前程,犹记起几年前在寺庙中,有一江湖道士曾预言,自己是天下第一的女子!那皇后之位便是天下第一女子的象征,眼瞧着自己离后位越发近了,现下却又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让皇后重获自由,自己实不甘心,且自己皇儿受了这些时日的苦痛,岂能就此作罢!
正欲告辞时,却见嫣嫔款款而来,便没有起身,只意兴阑珊的正了正身端坐着,想着那便多待一会儿,况且先太妃一步离去,终是失了礼数。
此时镜红馆唱着京剧《龙凤阁》中的一出《二进宫》,箬筠还未进得馆内,便幽幽听得几句,不由得紧走几步,却见贵妃与诚妃已在一旁陪着颖贵太妃听戏,迟疑间已款款轻声踱步至三人身旁,随即恭敬行礼道:“臣妾拜见颖贵太妃,太妃万福,臣妾拜见贵妃娘娘,诚妃娘娘,两位娘娘万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