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禧应喜,喜挂瑞拂御柳;丹栎映乐,乐开祥扦御花”箬筠心中默念着延禧宫两侧新挂的楹联,不知是何人所题,难道是皇上?
箬筠一行人行至蓼风轩殿内,刚刚站定,赏赐便一一唱起:“苏锦三匹,云锦两匹。”
“白玉莲花镯一对,流烟云影簪一支,纶玥染颜琵琶一把,紫玉丝蝉金丝团扇一把,沁海珍珠一枚,雪珍玫珠仙露一盒,碧莹翡翠如意一柄......”
赏赐不绝于耳,依次入殿,规类放下。
等内务府的人都齐齐退下,清椀,汐柠等人便两眼发光的瞧着眼前的稀罕物件儿,嘴巴都合不住了,就剩往下流哈喇子了。
箬筠向来对这些个物什不感兴趣,只待踱步到几匹锦缎旁,却是被那娟秀精妙的刺绣吸引,细细端详着上面的花纹饰物。
三匹苏锦各不相同,其中有灯笼锦,八答晕锦,落花流水锦,每匹皆为色彩丰富,层次分明,以几种明暗层次相近的颜色作渲染,且晕渲相宜,繁而不乱,极具盛美。
而一旁的云锦却是绚烂华贵的织锦,彩丝中多加金,银线,挖花显花又使同一纬向的花纹颜色比之一般的锦多出许多,花纹色彩更加丰富,尤其以其中一匹妆花缎为尊。
“云奚,都登记入库吧。”箬筠淡淡的言道。
“是!”云奚退出殿内去取出入库记册。
此时箬筠端坐在美人椅上思虑万千,肌肤相亲之后,让她产生了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莫名情感,且是极其强烈的。
那么自己对皇上的感情,究竟是一种什么情感?
“小主,你看这是什么?”清椀手捧一个极致精美的褐色锦盒,眉飞色舞的捧到了箬筠跟前。
“小主,还有琵琶,我瞧着比之前在提督府内的不知好上多少倍。”汐柠也走近了箬筠,手捧着一把制作精良的琵琶。
箬筠飞扬的思绪被她俩人拉了回来,目光停在了面前的这两个乐器上。
“玉屏箫和琵琶。”箬筠心中涌上一股莫名的感动,心下便是想到皇上。
琵琶与箫乃是福建女子最钟爱的,常常相配在一起,共同演奏美妙的乐曲旋律,使清淡、委婉的‘福建南音’,更富有浓郁的地方特色。
不禁窃喜,皇上果真是把我放在心上的。
轻抬皓腕,抚摸着眼前的琵琶,眼见琵琶背面板是用紫檀制作而成,与前面梧桐板相粘接,覆手用象牙制,琴头雕有凤尾样式并镶嵌有翡翠宝石,琴颈正面有相附属,相用玉石制,背面有凤枕附属。
“触感极好,果真是尚品!”箬筠不禁感叹道。
当眼眸移到锦盒中的玉屏箫时,便是更加心悦,因这玉屏箫为朝廷“贡箫”,尤以“龙凤箫”更为稀有。
这支显然为凤箫,亦称雌箫,应是用九节紫竹制作,管身稍细,外表涂以古铜色彩,上面巧夺天工的雕刻有极其精致的彩色凤凰图案,色调与纹样的谐和统一,工艺极其纤巧,当属箫中之珍品。箬筠轻吹几声,音色柔润、矜蓄,犹如青烟袅袅,永无尽处般延绵不绝。心下便很是喜爱。
箬筠凝视言道:“应该还有支龙箫,与此支配对才是。龙箫管身略粗,外表亦涂以古铜色彩,发音明亮、奔放,犹如浩瀚大海般波涛汹涌,对箫合奏,形音相映,宛如一对神仙眷侣在合唱,可谓音调锲和,情趣盎然。当真是最佳好的。”
“皇上那里一定有另外一支。”清椀言道。
箬筠闻之,莞尔一笑,龙凤配!当真是无上的好,继而又转至低迷,皇上许是一时新鲜,才赏赐我这般珍品。现下后宫中众多嫔妃,谁人风光不过都为一时,而自己此番宠爱又能撑几时?
想罢,便是拿过琵琶,横抱怀中,转轴拨弦三两声,弦弦掩抑声声思,未成曲调先有情。
“噔!”箬筠骤然收音,心中七上八下,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对皇上如此这般?
“小主,这两件乐器也入库吗?”云奚询问道。
“不用了,放入壁厢中即可。”箬筠垂眸低声呢喃道。
“小主,怎么了?”云奚眼见箬筠情绪不高,继续言道:“小主,奴婢虽不知小主愁为哪般,只是依奴婢之见,小主还是应欣喜的,如今已承宠,且皇上对小主是有别于其他宫嫔的,这已经是让许多人望尘莫及了。”
“是啊,小主。”清椀不禁蹙眉,连连道,“小主,难道......”
一旁的汐柠也柳眉紧蹙,目不转睛地盯着箬筠,竟屏住呼吸静待其声。
“不是!”箬筠知道清椀想说什么,只是时过境迁,旧人早已埋入不知名处。
“你们都退下吧。”箬筠吩咐道。
“是。”
“是。”
此时,殿门紧闭,殿中只剩下箬筠一人,她行至梳妆台,站在双鸾菱花铜镜前,轻举皓腕,手轻扶围在脖颈间的龙华,慢慢掀开来看,一朵如梅花般的吻痕印在脖颈根部,指腹缓缓轻划过,然后继续解开身着的莲青色夹金线绣百子榴花缎宫袍,连着小衣也一并解开,胸口斑斑粉色心形吻痕登时便映入眼帘,箬筠指腹几经轻触,满目飘离。
隅中时分,皇上身边内监小阑子来报,说皇上会来蓼风轩来用午膳,蓼风轩上下皆欢之。
一众内监宫女忙活张罗直到晌午。
“皇上驾到!”鄂罗哩行至蓼风轩庭外宣之。
箬筠早已侍立于殿门口,等候着,眼见皇上驾到,嘴角便是微微上扬,脸颊梨涡浅上。
“皇上。”箬筠轻福着身子。
“筠儿。”皇上手扶箬筠,携手走进了东梢间用膳。
箬筠刚一坐定,便看到鄂罗哩身后的小太监小阑子手捧着一个金褐色锦盒,和早晨所见的那玉屏凤箫锦盒有异曲同工之处。
皇上见箬筠望着那锦盒,便和容悦色的言道:“喜欢那支玉屏凤箫吗?”
“喜欢。”
皇上朝着小阑子使了个眼色,小阑子便呈上锦盒,皇上郑重打开锦盒,拿出来那支与玉屏凤箫所配的龙箫,递给了箬筠。
箬筠指腹轻扶箫身,抚摸着上面雕工绝伦,纹样精细,栩栩如生的腾龙,双眸温婉的看向了皇上。
此时皇上伸手伏在了箬筠纤细白皙的玉手上,不忘抬眸向鄂罗哩使了个眼色,云奚等一干人等也瞬间领会其意,便纷纷退出了殿内。
殿内此时是静谧的,静到可以听到心跳的声音“砰!砰!砰!”
“筠儿,朕想与你合奏一曲--《凤求凰》可好?”皇上含情脉脉的望着箬筠。
箬筠先是一愣儿,随即便言道:“好!”,遂起身去壁厢中取凤箫来。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一曲《凤求凰》以缓收的旋律层层递升,时而轻快,时而急促,时而低缓沉闷,箫声委婉缠绵,又稍显哀甜,皇上与箬筠俩人龙凤对箫,形音相映,音调锲和,渐入佳境,箫声仿佛把人带到一种朦胧变幻的意境中去。
一曲终完,皇上垂眸柔情的凝视着箬筠,随即低言道:“朕便是那只求凰凤。筠儿可愿收下朕这份痴心并付以真情。”
“皇上乃九五至尊,想要什么即可得,臣妾本就是皇上的宫嫔,又为何......”箬筠越说越低,看向了略有低落的皇上。
“朕自觉是这世上最孤独之人,心亦无处安放,后宫佳丽众多,却都无法融入朕心,皇后敬畏与朕,贵妃媚与朕,诚妃怨怼与朕,众妃谨小慎微,献媚与朕,却是无一人以真面目待与朕,每人皆戴有人前面具,只有筠儿你让朕感受到了不同于旁人的心境,让朕不由得想与你亲近。第一次见你时在殿中,你只略施粉黛,却是清纯楚楚,更添颜色,不似别人般过分妆扮,便得朕心。而现在朕已得你人,便想得你心。”皇上停顿一下,继续言道:“朕愿以心换你心,与之成悦。可否?”
箬筠凝视着面前这个男人,这个举国上下人人敬畏的,九五至尊的圣上,眼角微湿,低声应允道:“可。”
此时蓼风轩殿外的云奚与鄂罗哩会心一笑。
“姜姑姑,想必这今后杂家与你是少不得要多见了。”鄂罗哩微微一笑,低沉压声的言道。
“都是为主子效力,以后还少不了要麻烦鄂公公多提点。”云奚眉宇间稍舒展开来,嘴角微微上扬。
“这是自然。”鄂罗哩在皇上身边多年,对皇上的秉性喜好早已是了如指掌,他深知这嫣贵人的好日子还在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