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人是这么盲目的生物吗?
飞坦无法理解。
即使飞坦那般明显地告诉了侠客未定的异常之处,即使那些异常对旅团成员来说本该是那么得显而易见,侠客却选择性无视,甚至为未定找各种借口。
“硬币什么的,一般来说都是有花纹的一面是反面,所以她猜到的吧!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嗯?那个距离她听不到车祸声也很正常吧,普通人的听力可没我们这么好哦。”
飞坦并不好插手团员和家人之间的事,但为了旅团的安全,他尽职地一直逼问下去。逼问到最后,侠客做出了他忍无可忍的事。
他“坦白”了:“好吧,我实话告诉你吧。我把我的职业还有能力都给她介绍了下,毕竟她是我唯一的家人了。”
这简直是在侮辱在场两人的智商以及耍无赖了。
于是,最终,住院人士成了两人——未定和侠客。值得庆幸的是,因为团员不能互相残杀的规定和侠客本身的身体素质,侠客的住院更多的像是休养生息,而不是养伤。
飞坦看得出来,侠客是想就此照顾未定。
侠客,在防备同为旅团成员的飞坦。
这一点让飞坦认为侠客的脑子已经被他的盲目烧坏了,完全不会思考了。
当他第一次去医院看未定时,侠客刚从自己的病房跑来,殷勤地为未定削着水果:红红的苹果被他认真细致地从顶部开始一圈一圈地往下剃,最后撕下一长条连贯的苹果皮。
这一技巧很简单,但似乎很好地取悦了未定,未定一直保持着那样安静的,淡淡的微笑,全神贯注地看着侠客,眼里完全没有其他人。
直到飞坦走到坐在床边的侠客背后时,她的笑容才戛然而止,淡淡地给他打了个招呼。
飞坦的心情忽然就不那么愉快了,直接将难得用钱买来的果篮生硬地叩在了病床旁边的小桌上,满脸阴郁——虽然他的脸色本就极少晴朗过。
“啊,谢谢。”未定还是用那双纯净的紫眸定定地看着他,“没想到你会来都没什么准备,实在太不好意思。”
而她的表情也确实如她所说的那般意外。一旁的侠客也不再微笑。气氛霎时凝固。旁边病床的女孩子也不再看书,直接转头看向了这边。
飞坦冷笑一声,忽然觉得自己难得的心意简直是喂了狗了,说出了自认识以来对未定说的第一句重话:“有人来看你还要准备,你是妓=女吗?那确实要准备点什么。”
飞坦伸出左手粗暴地扯了扯未定的病服的领口,似乎打算当场把她的衣服撕烂。原本只是玩笑性质的举动,可在看到未定首次露出的惊慌的表情时,飞坦兴奋了,打算将这个行动实施到底。
他一直期待着的就是这样的表情。这样睁大的双眼以及眼里的惶恐不安,那样委屈的面庞,那样无力反抗的双手,还有那带着颤音的软软的叫声。
至于其他人的目光,他从不在乎。
她一直都是这样的让他沉迷,她本该是他最完美的玩具!
飞坦心中突然冒出了这样的想法。这想法在侠客迅速地出手按住并扭开了他的左手后达到了极点。
如果她不是侠客的妹妹。
也许她早就该不是侠客的妹妹了。
这样的想法在他心中萌发,迅速蔓延起来。
而侠客的愤怒似乎也到了极点,转而用蛮力加念力强行压制住他,想将他轰出这间病房。一时间,两人瞬间爆发的杀气和念力简直要将病房里的两位病人都杀死。
起码完全是普通人体质的未定就因为这念力的影响而瑟瑟发抖。她的呼吸也因为念力本身的威压而打乱了,那急促的呼吸声中暗含的恐惧让飞坦更加兴奋,让侠客更加小心。
最终,还是未定强行阻止了这场即将再次燃起的战火。
她强行站了起来,直接扑到了和侠客两两牵制的飞坦身上,然后用力地扯下飞坦拉紧的高领外衣的领口——像是在针对飞坦之前动手的部位——狠狠地咬了下去。
不痛不痒,但勇气可嘉。
飞坦任由未定这样咬着,终于松开了几欲掐住侠客脖子的右手,然后和侠客达成短暂的和解,这才看到未定松开了口。
“小孩子打架吗?”
未定恨恨地看着他,但却一直用自己唯一能用的右手轻轻捂着嘴。那眼神似乎在说“你才小孩子打架”。
这样的表情很好地愉悦了他,远比那日刑讯数人的感觉要愉悦得多。
“有什么事,出去说,这里是医院。”侠客适时地提醒了他一下。
然而他并不在意这些。可看到未定那还包扎的左肩时,他忽然就没了再闹下去的兴致,打算直接走人。
“我走了。”
这道别……难道是还在期待着什么吗?
飞坦觉得自己也有些不正常了,然而还是在走开的时候看了看未定。
未定点了点头,并未做任何表示。
满室的尴尬让所有人都一言不发,气氛突然之间又要凝重起来了。
未定自然觉察到了这点,马上补救,做了个拜拜的手势,还是用那只伤了的手臂勉强动了动。
“为什么不说话。”这句话并无疑问语气,只有满满的冷意。
而病床的上的人也终于意识到飞坦很难缠,终于挪开了一只捂着嘴的右手,露出了那张完美的脸和因刚才的骚动弄乱而贴着下巴和嘴角的青丝。
“牙疼。”
这个答案让侠客和旁边病床的女孩都“噗”地笑出了声。尴尬凝重的气氛也瞬间缓解,让人忍不住怀疑女孩是不是故意这么说的。
未定也意识到了这点,马上补了一句:“你皮太厚,咬得牙疼。”这倒是事实,念能力者都能强化自己的肌体,更别说刚才两人都已经动用了念力,恐怕常人咬上去会有中咬到铁块的感觉吧。
语毕,未定迅速低下头试图隐藏那已经红透的脸颊。
“你倒是脸皮太薄。”侠客调笑着戳了戳未定脸上灼热的部分,似乎终于放松了下来。
一戳那红色就微微凹陷,但马上又恢复原状。那可爱凭借视觉想象的触感让飞坦有一瞬间想要也那么来一下。
未定尴尬躲避的样子让飞坦终于露出了一个笑容——虽然还是他最常用的冷笑。他走向未定的桌旁,以常人根本看不到的速度拿起了桌上的水果刀,正在侠客准备再次出手的时候,直接将果篮中的水果迅速拿出,全部用刀削好后放在果盘中。
牙不好就别吃带皮的了。
如果是侠客可能会这样浪漫地解释,但飞坦只是冷冷地在十秒完成了这一切,然后利落地离开,连门都没有带上。
“好厉害!”
比起看到侠客削水果时的开心,未定惊诧地叫了出来。
刚刚出门没多久的飞坦凭借良好的听力听到了这句话,终于心情晴朗起来了。
病房里的侠客也终于意识到经历的一场念力洗礼的未定是虚弱的。那满身的冷汗就足以见得未定刚才是花费了多大的力气和勇气才能站起来咬飞坦的。
如果用常人能懂的方式来解释,念力更像是古代传说里的“气功”,像是一种由身体生发的能量。普通人也会有这种能量,但会在无意识的状态下任由这种能量流失。
念能力者则是能将这些能量转化为自己的特定的力量使用。诸如侠客用来操控他人的念力,还有飞坦用来强化餐具的念力。
只有念能力者才能看到这种力量,他们甚至可以用这种无形的力量给像未定这样的普通人造成精神压迫,让其动弹不能。
如果非要做个比喻,那就像是在深渊的水中,那种精神压迫却远比深渊带来的坠落感和水带来的压迫感要致命。
侠客意识到未定并不如他想象中的那般柔弱。
即使在虚弱的此刻,未定还不忘记关心他:“你们闹矛盾了吗?”
“没有,他一直那样。”
“有什么事,”未定缓缓抬头,勉强寄出一个笑容,“记得要和我商量。如果你一个人单干,我们就断绝兄妹关系吧。”
“说什么傻话,你是我妹妹,我有什么好瞒着你的。倒是你,没什么事吧?”
得到未定无碍的回答后,侠客才不放心地离开了。他很担心飞坦做出些什么。
此前,飞坦一直原因不明地并没有向旅团那边打小报告,也没有对未定下手。
可今天过后可就真不一定了。
如果旅团插手了,自己真的要站在未定这边吗?侠客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对劲。
他太把未定当家人了,明明记忆中他们并没有太多一起度过的时光,明明自己和她还是有些生疏。
可他却为她犯傻到这种程度,像是着魔了一般……
另一边,未定的病友——隔壁床的女孩子正在未定表示不介意的情况下吹奏起了随身的笛子。
她身着和未定一样的病服,但看起来颇为知性成熟,那一头长至肩部的酒红色长发在灯光的晕染下显得十分柔和。笛子的曲调也十分柔和,只消一会儿就让未定露出了笑容,仿佛终于平静了下来。
“刚才两人是?”直到这时,病友才问起了刚才的情况,也算是格外照顾未定的情绪。
未定迟疑了下,才给出了一份模棱两可的答案:“金发的那个是我哥哥,蓝色头发的是他同事。”
可那有着一头红发的病友听后却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和你哥哥闹矛盾了吗?”
未定惊讶地摇了摇头:“没有。你怎么会这么想?”
“因为刚才说他是你哥哥的时候,你在说谎,而他叫你妹妹的时候是真心实意的。所以我在想你们是不是闹矛盾了。为什么——”
“他把你当妹妹,你却没把他当哥哥。”
这一句话仿佛触动了未定,让未定久久不能言语。
“你的心,现在很复杂呢。”虽然也很温柔。
病友担忧地看着未定,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良久,未定也问了她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我叫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