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在当时观看英雄台情况的那个房间，乔伊斯坐在屏幕前，看着从ata探测器上传回的画面。
外面的雨还在下，看积水的程度，似乎这么长时间来一直都没有停过。
余泽心里知道这种情况很糟糕，但是完全无能为力。
国内的几所避难所中，只有一号最大，而且建在了地下。
本来军方是有一些防水措施的，但是一旦他们发生内讧，这就很难说了。
雨下得这么大，地下的温控，空气循环系统都会受到影响……而且他们还有一个可以直接从地表通下去的走廊，如果防护罩破了，那里又没挡住，雨水一下子全灌进去都有可能……那可是盆地。
ata的探测器传回的录像在雨天当中也清晰地惊人，余泽被他们强制睁眼面对着屏幕，看到他们将变异人一波又一波地送往那里。
枪炮的火光在大雨当中若隐若现，他看到有人不断地从里面出来维修空气循环系统，有人穿着防护服就被变异人拖走了。
挣扎和喊叫声消失在雨里，没能传过来，但是余泽几乎能想象得到骨头被啃噬发出的咔嚓声。
虽然之前在七层的时候，他只是假装精神出现了问题，但是现在看到这样的场面，之前看到的视频还是不住地在他脑海中翻搅……
如果乔伊斯真的攻下了一号避难所，那里面的那么多人，无疑都要成为他的试验品，被折磨得痛不欲生，之后成为他的机器，再去收服其他的人。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韩水、妮洛、汪医生他们……他们都会变成乔伊斯的玩物一样，在广阔的土地上走来走去。
之前他们一直顾忌ata的受害者，没办法直接杀了乔伊斯。
但是如果那一刻真的注定要到来，余泽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他现在离乔伊斯离得非常近。
乔伊斯就在余泽身边略微靠前的位置，手指撑着下巴，饶有兴致地听着从屏幕中传来的爆炸声，神情宛如当时看着赵修平的腿在英雄台上断掉。
如果……如果赵修平在，他会怎么办？
ata一二三层的人固然无辜，余泽这么长时间来也从未对他们起过杀心，但是在ata之外，还有更多无辜的人。
乔伊斯在九层向来没什么守卫，九层的这些工作人员大多也不是什么厉害角色。
如果现在余泽就扑上去掐住乔伊斯的脖子，死都不松手的话，也未必杀不死他，只不过要这里无辜的人陪葬而已。
杀死一部分人，让另一部分人活下去。这种事情很残酷，但是总要有人做……
这样想着，余泽搭在轮椅扶手上的手指忍不住紧紧蜷缩起来，他尽量想显得不动声色，但是心理上艰难的思虑让他的神情也变得冷酷起来。
从侧面看去，他脸上的神情早已经不是刚刚空茫的样子，而是嘴唇紧紧抿起，严酷地盯着前方的屏幕。
突然，身后有人按上他的肩膀，那动作很大，以至于连乔伊斯都发现了，回头来看：“怎么了？”
“先生，刚刚有人来说，您的午饭做好了。”季业明上前鞠了一躬，对他说道。
“哦。”可能是突然想起来自己还需要在吃饭这种庸俗而无趣的事情上浪费时间，乔伊斯的表情一下冷淡下来，“那就去吧。”
反正他志在必得，也无所谓一时的胜利。
乔伊斯带着人，催动轮椅朝房间外去，随口嘱咐道：“让余泽留下继续看，哦对了，记得给他也带点儿吃的东西来，别弄死他。”
季业明点头道：“是。”
他看着乔伊斯的人消失在房间门口，接着又支走了另一个胆战心惊的同伴。
“你刚刚太冲动了。”他对余泽说。
这时候余泽也不用伪装了，他看着屏幕上惨烈的画面，平静道：“这种事总有人要做。”
季业明：“现在的情况没你想象的那么糟糕。乔伊斯也有自己的弱点。”
余泽抬起眼睛看他：“什么意思？”
季业明一边注意着门外是不是有人经过，一边飞快地对他解释说：“变异人虽然很厉害，但是它对人类是无差别攻击的，你知道吧？”
余泽点点头。
“因为这个原因，乔伊斯之前一直在寻找能够让变异人区别攻击人类的办法，但这其实是很难的。
他既想要一个有力的战争武器，又想要它有辨别能力，这其中的度很难掌握。
通常是非此即彼，没有中间形态。
我查过他们实验室的记录，ata的研究在变异人完成之后很长时间都没有进展，直到之前他们搞到了印血的供体。”
他说的内容让余泽重视起来，认认真真地听着。
“七层那个印血供体是在进行改造实验的时候逃走的，之后他们本来以为这个实验体废了，就拿去喂变异人，但是却发现变异人对他没什么兴趣。
接着他们才发现这人的血液可以用于保护人体不受变异人攻击。”
说这么多话似乎让季业明有点不堪重负，他干脆直接靠在墙上，对余泽继续道：“九层的人一直认为这是因为这人体质有特殊的缘故……”
余泽有点疑惑：“难道不是吗？”
如果这人不是因为体质特殊，否则ata现在也不会只有一个印血供体了。
以乔伊斯的习惯，肯定会造出十个八个来供自己使用。
季业明看着他，缓缓地摇了摇头：“不是。他们一直没有发现这个人为什么特殊，所以也一直没有进行其他的改造。但是我知道。
那个印血供体是和我一起来ata的，他在路上跟我讲过他的一些事情，我觉得那就是他的不同之处。”
余泽：“什么？”
季业明：“他被丧尸咬过，但是没有死。”
那一瞬间，余泽的表情简直让季业明感到迷惑，那并不是他想象中的恍然大悟，也不是什么激动。
在余泽脸上显示出一种更微妙的，介于迷茫与悲伤之间的神情。
“继续说下去。”他低声道。
季业明没工夫询问刚刚那个表情的含义，继续说道：
“丧尸本来就是变异人研究当中被废弃的一个分支，是一种失败品。
它的病毒虽然传播迅速，但是有一小部分人被丧尸咬中之后，是可以活下来的，我们可以认为他因此获得了免疫能力。
我认为，这些人之后再进行变异人改造的时候，他体内发生的变化，就与乔伊斯预料的不同了。
丧尸病毒与改造实验的叠加，使他因此具有了某种让变异人感到惧怕的特质，连血液的功能都十分强大。”
余泽：“……这种人一般生命力怎么样？会不会很快死去？”
季业明：“刚开始中断改造实验，可能会有些问题，不同个体之间也会有差异。
但是你看七层的那个印血供体，这么长时间了一直活着，对普通人来说是完全没有办法想象的。
他们的体质得到了大大的增强。”
他看见余泽微微低着头，没有再说话，仿佛陷入了什么思考当中。
“余泽？”
“啊。”面前的人忽然抬起头来，“我在听，你继续。”
季业明觉得余泽现在变得很古怪，但是他只以为是他精神状态不佳的原因。
季业明：“你们的避难所那么多人，总能找到十几个被丧尸咬了之后但没有死的，轮流捐点儿血不是什么难事儿。
乔伊斯虽然厉害，但是短时间内他已经没有再对变异人进行基因改造了，只要你们能拿到大批的印血，对付他们根本不成问题。”
“余泽？余泽？你在听吗？”
面前的人肯定是在走神，季业明看着余泽的目光就知道他的注意力早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就在季业明想要接着叫他的时候，余泽从轮椅上一跃而起。
与此同时，忽然有轰隆般的巨响从房间外传来，像地震一样引发了整个房间的震动。
九层的空地中央是乔伊斯准备的最最精锐的那部分变异人，余泽不用看就知道是那些东西被召唤出来了。
季业明：“这是什么情况？”
余泽看了一眼墙壁上的屏幕。
果然在那声巨响之后，屏幕上的画面陡然变成了大片的雪花，信号被切断了。
他们既然已经对ata发起了攻击，当然没有必要再对着乔伊斯演戏。
果然！
所有的疲惫与疼痛一扫而空，尽管在站起的瞬间他的腿感到针尖似的刺痛，但是兴奋的情绪已经迅速攻占了他的整个大脑，将血液都引燃了起来。
他还活着！
自己从避难所离开的那天，赵修平的身体状况本来就不对劲，如果他没有死，之后肯定会去寻找原因。
还有当时陆克他们引进避难所的那个变异人，它明明看到了他们几个人，但还是去追了其它人。
这种细节赵修平一定不会忽视。
之后ata又陆陆续续攻击了避难所那么多次，总会有一次会让他们意识到问题在哪儿……
乔伊斯永远都不会想得到，他随手放出去的丧尸病毒，其实才是他致命的弱点。
他亲手放出去的人，并不是每个人都愿意回来。
“我要走了。”余泽突然转头对季业明说。
季业明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立刻拦住他：“你要去哪儿？”
尽管体力完全被透支，但是余泽此刻的目光中却闪烁着熠熠的光辉：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