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着头的被褥被巴拉下来,磐邪闭着眼将殷容还没收回去的手抓起来放在自己脑门上。
无聊得只能睡觉的情绪便传给了殷容。
殷容侧坐在床榻边缘,感受到磐邪没处发泄精力的郁闷状态,嘴里哼了一声,抬起另一只手将磐邪脸上的尘土抹了两把,结果倒弄得磐邪越发灰头土脸,看着磐邪对此一无所知的情形,不由得笑了。
磐邪这会已经睁开了眼睛,看着殷容脸上温暖的表情,刚刚戮气肆意的战意便渐渐消散了。他支起上半身,不轻不重地咬了咬殷容在他脸上抹来抹去的手。
殷容弹了他一下,查探他的伤势。
绿烟燎到的地方不仅侵蚀了皮肉,还继续向内部侵蚀,殷容以元气进入磐邪体内,利用先天元气将他体内的绿烟缓缓化去——同是道者,以回归本真的先天元气化去天元神通的效力,虽然因为不同道者的天元神通千变万化而不能够完全化解,但比之兵者修者的束手无策,还是能够缓和伤势几分。
好在青云大陆上走邪道玩阴毒的道者,幽冥岛认第二,没有人敢夸口第一,若要论阴毒的天元神通,幽冥岛绝对是最权威的。那名不知名气者的毒烟虽然来势汹汹,然而阴毒的品性上还是弱了几分。殷容查探许久,见这绿烟被他的先天元气化解了一多半之后,磐邪便能够靠着自身的血脉缓缓愈合,也算放下心来。
兵者皮糙肉厚,真是便宜他了。
见磐邪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殷容叹了口气,认命地取了手帕将他脸上的尘土拭去。
擦了半天,脸上是干净了,然而殷容朝下一撇,便发觉原本干净整洁的床榻如今已经被磐邪蹭了一床的土。
殷容脸又黑了。
他二话不说将磐邪揪起来,连拖带拽将磐邪扔进了屋宇后院的池塘里!
磐邪冻得一哆嗦,甩了甩头便兴冲冲伸手一捞,将转过身要进屋的殷容从大腿那抱住,一屁股连人带自己坐了下去。
说是池塘,其实是个清水池子,池底以玉石铺成,全无半点泥泞,摆明了不是用来种花,而是用来举头望明月,低头美人出浴的。
不过为了不让这小门小户的池子抢了落星池的风头,池子里的水虽然号称是引了温泉,却比落星池那里氤氲飘渺的真正的暖泉,要冷多了。
殷容浑身一个激灵,下半身便彻底浸到了冰凉的池水中,衣衫尽湿。
“你是想冻死我还是怎的。”殷容也是刚刚发现这池水冰得要死,便抬手一个天元神通,将池水弄得热和了些。
做完这个,殷容拍了拍磐邪还抱着他大腿不放的手,想让他松手。
这会他半个屁股靠在磐邪的肚子上,剩下的一半悬空着,简直太难受了。
谁家从背后抱人是不抱腰抱大腿的!
磐邪自顾自地正努力将整个殷容塞进自己怀里,完全忽略了殷容的意图。他的身形比殷容宽大许多,故而想当然地便想着将一整个人都塞进自己怀里。
殷容被他折腾得上边的衣衫也湿了大半,这蠢货简直把他当成折叠娃娃,以为折吧折吧就能整个圈起来了。殷容看不到磐邪的表情,然而乐得高兴的情绪间或从他眉心碰到殷容身上的时候传了过来,殷容见他又开始兴致勃勃地犯蠢,也不知道是该阻止他还是让他先自己玩一会儿好。
不多时,池水便温暖了些。磐邪折吧折吧了半天也没把殷容折吧成一个圆球牢牢抱在怀里,烦恼了一会儿便退让了一步,大发慈悲地将怎么都折不到怀里来的两条腿扔掉,静静地将脑袋窝在殷容的肩上。
殷容没好气地用刚刚解放的双脚踢了踢磐邪大大咧咧叉开支在水里的两条粗腿,这智商见长也不是个好事,因为蠢货总会将增长的智商全部加点在如何用更多花样犯蠢这个技能上。
要是对个女人这么做,那不成耍流氓了!
想到这,殷容便恶狠狠地嘱咐磐邪,不准和别的人也这么肆无忌惮!
磐邪莫名其妙。
在他的认知里,这个世界的人和妖兽只分为两种,第一种就是这个整天对他唠唠叨叨的家伙。
而第二种,则是要打趴下的敌人。
果然是唠唠叨叨的家伙,磐邪眯着眼感受着热乎乎的水一波一波朝自己涌来的惬意,再一次把殷容的唠叨抛在了脑后。
殷容靠在磐邪硬邦邦的胸大肌上,见磐邪懒得理他,突然对自己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气愤。
要不是他自己每次都惯着这蠢货,这蠢货会一如既往犯蠢嘛!
他觉得他不是养儿子,而是养了一只不甩他的猫,而且还是那种睡觉会把主人赶下床、一不高兴就会把吃的弄得满屋子都是、面对主人的讨好只会伸出爪子一巴掌把主人脸拍扁的高傲的猫。
一想到这里,殷容又觉得磐邪既不会把自己赶下床也不会把吃的弄得满屋子都是而且不但不会拍扁自己还会上赶着求顺毛——比那什么傲娇的猫好太多了!
每一次察觉到自己对于磐邪的容忍度越来越高,还没等他想到别的地方去,连结了两个人的血魂死契就会提醒他——
他完全不需要多想,因为磐邪无论生死,都将和他绑在一起。
无论他信任还是怀疑,抗拒还是接受,磐邪的心里除了他便再无别的任何事物。
至交也许会生离,亲人也许会死别,子侄也许会成家立业——然而磐邪自始至终都是他一个人的。
一旦想到这一点,夹杂着些许愧疚的喜悦便会安抚他身处异世的飘零之感。
故而他对于磐邪的举动总是宽容的。
犯蠢也好,捣乱也好——甚至就保持如今的蠢样子也不错,至少他不必担心一旦磐邪成为了一个真正的人,有了正常人的喜怒哀乐,会不会不再像如今这样和他亲密无间。
然而,他不能这样做。
他不能让自己的私欲毁了磐邪的未来。磐邪的出生已经是违背了本真,如果连他也将磐邪当做一件兵器而非一个人,那么他和原文中那个为了晋阶不择手段的幽冥容又有什么区别呢。
磐邪是他的底线。
因为有底线,故而他能够不眨眼地继续沿着幽冥容的邪道走下去。
而不担心自己会面对幽冥容的结局。
磐邪把脑袋搁在殷容肩膀上,搁了一会有些无聊,便侧着头去咬殷容的脖子。
殷容躲了躲,没好气地骂道:“轻点咬,咬断脖子谁给你烤肉吃!”
磐邪便听话地在他咽喉要害上轻轻咬了两口。
殷容倒抽了一口气,若是其他人敢碰他的要害早被他一个神通砸过去,可是如果是磐邪的话,他就再一次没原则了。
“咬死我你有什么好处!”殷容喘了口气,反手将磐邪的脑袋拍下去。
素九灵回来便看到妖兽闪着冷芒的利齿在他主人的喉咙上划拉着。
身为妖兽,她更能察觉磐邪无时无刻不曾放松的戒备状态。若是磐邪乐意,这会一口下去将殷容的喉咙撕开一条口子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真是奇葩的嗜好。
妖兽的本性难道不是面对脆弱的咽喉就干脆利落一口咬下去吗!
这家伙怎么磨磨蹭蹭就是不下口!
然而令她失望的是,妖兽就是磨磨蹭蹭在咽喉处划拉着玩,而将咽喉暴露在妖兽利齿之下的幽冥岛主,脸上表情平和得就好像那牙齿咬的是别人的喉咙似的。
等到这两人从水里面出来,素九灵便发现磐邪又换了一身新衣裳。
她咬了咬自己的爪子,悲哀地发现自己每天都是黑披风黑披风黑披风。
凭什么咬主人喉咙的妖兽这么得宠!
素九灵有点明白了,下次看到顺眼的人,就用爪子让他屈服于自己的武力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