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郑王便在万人瞩目之下带领着百官将公子旅一干人等送至华阴百里之外。
此次护送公子旅前往郑晋边境的人除却已升至大将军的裨将名外,还有数百名郑国士兵,加上公子旅的私人剑客与武士,约有千人左右。
众人过行处与驻扎在华阴外的宋军仅隔半丈之远,面对浩浩荡荡出行的公子旅一干人,不少宋军杵在原地循目而视。
此刻的公子旅,依旧是玉冠束发,黑袍广袖,挺身如玉,策马行在队伍的最前端。经过宋军之处,他抿唇扫了眼那几名同样杵立在山丘上观望的宋军首领。
接到公子旅的视线,其中一名将领不由蹙眉扫了扫四周,见周围的宋军皆是一片溃散的呆立之状,他突然哗地一声转身朝主账大营走去。他的举动使得身边几人一阵疑惑,但却也无一人敢上前询问。
那首领回到主账,盯了眼那挂在那挂在木架已然泛黄的羊皮地图后,开始来回地在帐中渡着步子。
驻扎华阴的这些时日以来,大军已然慢慢的溃散了起来,常此下去,只怕他们很难熬到归宋之日啊!
此番,为了让公子旅早日抵达军营,内史朱康明不惜自献骏马数百匹,是以,待上了华阴界外的黄土大道时,公子旅当即便下令众人策马急奔。一时间,众人所行之处,扬起漫天沙尘。
随着越来越大的太阳,早已汗流浃背的众人也渐渐感到饥渴了起来。
就在此时,前去探路的一名剑客突然策马返了回来,是文山。
只见他一脸地喜色驱马与公子旅并行着,大声道:“公子…..是郑姬,臣方才看到了郑姬,就在前方百里外的树林里……….”
啪地一声,不待他说完公子旅便一扬马鞭,加快了行速。
见状,众人虽是疑惑,但却也纷纷加快了行速跟了上去,反倒是回来报信的文山被落下了老远。
此时已接近午时,烈日之下,众人骑着骏马,宛如饿虎般扑向前方的树林。
那百里外树林里的一片树荫下,此刻正候着数百名腰挎剑器的游侠儿,此刻,只见他们个个身着麻衣,脚踏草鞋,身后还各自牵着一匹骏马,皆眺望远方的山丘。
马蹄的波动声越来越大,那些策马狂行的队伍也渐渐出现在山丘上,从上一涌而下,随之的漫天沙尘也跟着袭向树林。
骏马嘶叫,前蹄飞扬,眨眼间行在最前的公子旅已然翻身下马。
“公子!”
那些早已候在树荫下的游侠儿们在曾的带领下纷纷躬身叉手向公子旅行礼。
“然。”
随着视线的一一扫过,公子旅的脸色也愈加冷了起来。正在此时,离他们不远处突然响起了一道欢快的声音:“公子。”
公子旅扭头看去,只见一身材消瘦的小儿此刻正双手托着一个竹筒站在不远处的灌木从旁。此刻见他看过去,那小儿突然一脸委屈道:“公子,你怎才来,人家都在此等候多时了呢!”
虽是委屈之态,但她的声音却夹杂着几丝撒娇之状。
小儿之举,使得那些游侠儿脸色瞬间变的古怪了起来,就连曾也亦是如此。
公子旅也不理会她,只是冷冷的盯着她。
轰轰的马蹄声而近,那些被公子旅甩在身后的人此刻也已赶了过来。
见公子旅冷脸盯着自己不语,那小儿便小心地捧着竹筒向他行去,待行近,她却突然冲着那策马而来的队伍道:“诸君一路劳累,那边的灌木尽头便有个湖泊,水清而带甘甜,诸君可去饮之解渴。”
烈日当头,策马急行几个时辰,众人怎能不渴。听了这话,便纷纷看向公子旅。
公子旅抿了抿唇,却仍是冷冷的盯着那小儿,沉声道:“可。半个时辰后继续赶路。”
“谢公子!”
闻言,众人当下便纷纷牵着马往郑月安所言的灌木之处行去。
见众人皆散去,那小儿这才捧着竹筒行至公子旅的身边,双手将竹筒奉了过去,大眼巴巴地瞅着他道:“公子,您尝尝,这水真的带有甘甜之味呢!”
就这样,两人大眼瞪着小眼,半响,公子旅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你这妇人啊…..“
“公子,您就尝尝嘛!”
郑月安咯咯一笑,边说着又将竹筒凑近了一分。
公子旅抿唇看了她一眼,终是抬手接过她手中的竹筒,昂头一饮而尽。
“公子,此水可甜否?”
待他将水饮完,郑月安便接过竹筒,一脸笑眯眯地问道。
“甚甜。”
岂止是甜啊,简直是甜的粘嘴,公子旅脸色颇为古怪的看了她一眼,也不知这妇人到底在水里加了什么。
郑月安咯咯一笑,道:“公子喜欢便好。”
公子旅敛了敛神色,不理会她那小人得志的表情,而是看向树荫下那数百名游侠儿道:“这些便就是你此番不辞而离的原因么?”
“然。”郑月安摇了摇头,道:“此番不辞而离,却是另有事行也。”说到这里,她突然一脸促狭地看向公子旅,笑道:“听闻公子此番宿于郑宫,郑王赠了您不少美姬呢!”
听了这话,公子旅不但没有不自在,反而似笑非笑地扫了她一眼道:“怎地,可是有何不妥乎?”郑月安脸色一僵,随即摇头道:“无、无。”
“呵呵,如此甚好。”
说话间两人已行至树荫下的空地处,公子旅一拂衣袖,就地盘腿坐了下去,郑月安亦是趋步跪坐在他的身侧。
“听闻姬上次归宋时留了不少人潜在郑都?”
“然。”
这声然使得公子旅不由诧异的看了她一眼,这妇人,居然应的如此直爽,毫无半点解释,她难道就不怕他怪罪于她么?
就在此时,郑月安突然又道:“公子此番,可有在郑宫酒宴见过晋公子重耳否?”
“无。”
他,果然是什么都知道的。
闻言,郑月安只是怏怏地应了声便不再言语。
见她这般,公子旅不由抿了抿唇,那双浓墨般的眸子闪了闪后,终究还是化为一声淡淡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