婳儿刚沐浴过，穿着一件水红的薄纱裙，坐在临窗的菱花镜前绞头发。薄薄的雕花木门被人一脚踹开，她也不慌不乱，拿着桃木梳轻轻篦过绸缎般的长发，只有在冷风灌进屋内时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深夜光临，有何贵干？”
棠棠啪的一甩鞭子，怒道：“要打要杀就明着来，阴暗龌龊地在衣服里藏绣花针，算什么英雄好汉？”
“绣花针？”婳儿故作惊讶，耸耸肩道，“我不知道啊！兴许是我在缝制时，不小心落在里头了吧？”
好一个不小心！
柳眉儿怒道：“你分明是故意的！”
婳儿挑眉，道：“你有证据吗？”
棠棠道：“敢做不敢当，算什么英雄好汉？”
婳儿嗤了一声，道：“好吧，我承认，我就是故意的，那又怎样？”
长安气得发抖。
“雪球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没有为什么。”婳儿把桃木梳往梳妆台上一扔，随手将头发一挽起，“我就是看那畜生不顺眼，每次看见我都龇牙咧嘴地乱吠，惹人厌。”
“我看最惹人厌的是你！”
废话不多说，棠棠手腕一转，灵活的九节鞭就如灵蛇般向前射去，气势逼人。婳儿却只是稍稍一个转身，就轻松避开了这一击。棠上前一步，甩手又是一鞭，却依旧连婳儿的衣角都没碰到，棠棠虎虎生威地甩着鞭子，她却似闲庭信步般，轻轻松松就能避开。
几个回合下来，棠棠已经气喘吁吁，婳儿却轻松自如地抚着长发。
高下立判。
长安吃了一惊，她没想到婳儿竟然会武功，而且身手不低。
她的身份是东宫赐给封慕白的妾。
有这样高明的身手，又怎么可能只是个简单的妾？
“闹够没有？”
婳儿一把抓住鞭子的另一头，讥诮的看着他们，“这点雕虫小技，还好意思出门丢人？”
棠棠气得涨红了面孔。
长安注意到她把手摸向腰间的竹筒，那里是她放蛊虫的地方。
“棠棠！”
长安抓住棠棠的手，摇摇头，“算了。”
还是别把事情闹大，毕竟婳儿的身份比她们想象的要复杂。
棠棠本是为长安出头，此时长安却第一个退缩，拖大家后腿，气得她狠狠一丢鞭子，抬脚便走。
长安追了上去。
“别跟着我！”棠棠步履如飞，她现在很生气。
长安道：“棠棠，你别生气。你听我说，婳儿她身份不一般……”
“不就是东宫赏赐的妾吗，难道我还会怕她？”
“可是你想想，一个妾，怎么会有这么高的武功？”
“你是说……”棠棠脚步一顿，“难道我们以后就任她这样欺负不成？”
长安道：“那当然不行。我们可以用蛊虫和毒药把院子布置一番，至少先防止她再上门找麻烦。”
想起白天婳儿被咬。
长安顿时浑身一凉，是不是那个时候，婳儿正打算做些什么，却被雪球撞见了，所以才会扑上去咬她？
两人都是说干就干的性格。
回到院子里，长安就把自己配制的药粉沿着墙根到处洒，棠棠则从房间里搬出一个大坛子，柳眉儿凑上去一看，吓了一跳，里头全是些毒蛇蜘蛛蝎子蜈蚣……
棠棠把一坛子毒物全倾倒出来。
柳眉儿担忧道：“这样会不会伤到无辜的丫环啊？”
“不会，这些都是蛊，不是普通的毒虫，能够受我控制，我已在婳儿身上下了引。”
“那长安的毒药呢？”
“这些也都不是剧毒，只是些迷药，吸入后能使人昏迷一天一夜。以后让丫环们都避着点墙根，就算真迷晕了也没事，睡上个一天就好了。”
做好布防后，众人才安心歇下。
***
“我们公主听说表小姐来了燕京，公子又是个大男人，怕表小姐过得不习惯，就准备了些日常生活用品送过来，虽说不值什么银钱，但终归是做长辈的一片心意。”
李嬷嬷满脸堆笑地站在封府的花厅，身后是一溜儿的丫环，个个手里都捧着个托盘，有各式各样的金银首饰，时新的绫罗绸缎，云水楼的胭脂水粉……全是年轻女孩喜欢的东西。
李嬷嬷说不值什么钱，真是太谦虚了。
光是那支赤金嵌祖母绿簪子，就价值千金，其余的布料胭脂水粉也都是贡品，有钱都买不到。
如果其他普通的小姑娘，只怕早就两眼发光了吧？
柳眉儿撇嘴，宣阳长公主也太小瞧她了！不就欺负她是从蜀地穷乡僻壤来的乡下丫头，没见过世面，竟然想用这些东西来收买她！
谁稀罕？
柳眉儿冷冷道：“我们封府还没穷到要靠人施舍的地步！”
“表小姐这话就不对了，公主毕竟是长辈，有道是长者赐不敢辞……”
“长辈？嬷嬷是没看清楚吧，这宅子的匾额上是个封字！况且表哥说了，宣阳长公主对他的‘恩情’，他是毕生都不会忘记的！”
李嬷嬷带着人灰头土脸地出了封府。
宣阳长公主正在用晚膳，今天周侯爷在府里用膳，宣阳长公主便特意吩咐小厨房做了他最爱吃的炒菜心。
见周侯爷没吃多少，宣阳长公主纳闷道：“可是厨子的手艺不合侯爷口味？”
周侯爷却搁下筷子，摇摇头。
燕京的冬天极冷，青菜必须要种在暖棚里才能活，而且产量也不高，所以一到冬天，燕京的青菜就价值千金。他是爱吃菜心，但青菜并非时令菜，价格昂贵，宣阳长公主还把外面的菜叶子全掀了，只留下中间的菜心，这也太浪费了！倒不是他心疼银子，只是不喜她如此奢靡。
夫妻二十多年，宣阳长公主还是不懂他的心意，同床异梦。
周侯爷叹息一声。
若是文嫣还活着就好了……
外头的丫头来禀，李嬷嬷回来了，宣阳长公主忙叫她进来问话。
“怎样？”宣阳长公主眼含期待。
李嬷嬷摇摇头。
宣阳长公主顿时泄了气。
周侯爷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宣阳长公主满腔怒火，顿时迁怒到周侯爷头上，没好气道：“还不是你那个好儿子！”
想起自己的独子，周侯爷也唉声叹气，道：“还不是因为你，当年那么残暴的当着孩子的面打死了封文嫣，他会这样吗？”
宣阳长公主怒道：“你这是在怪我咯？周鹏飞，你自己不要脸，在外头养女人，还是个下贱的官妓！你居然有脸指责我！你说，你是不是还想着封文嫣那个贱人！”
“简直不可理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