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征大军败了,虽然败的不是那么彻底,虽然还保留着近半的主力,但是败了就是败了。被敌人包围后,冲出来的只有不到一半的人,这还是愠没斯不计后果,用回鹘人性命开路的结果。
当这个消息传到长安的时候,唐武宗大发雷霆,指着门外大吼:“不把李忠顺生吞活剥,难解朕心头之恨!”
然而,皇帝的愿望已经不可能实现,因为李忠顺已经战死了。带着他最后的屈辱与荣耀,战死在他的帅旗下,战死在垫后的路上,用他的金吾卫和振武军硬生生的拦住论恐热三天。
也正是这三天,溃军得以恢复已经被吐蕃人破坏的路,得以逃过吐蕃人的追杀,得以在渭州重整旗鼓,让论恐热不能再越雷池一步。
唯一可以让人欣慰的是,虽然逃回来的有些狼狈,但是还有一战之力,总算保住秦州和渭州这两颗西征果实。
听到消息的时候,鱼恩正在上课。当匆匆进来的内使耳语的时候,正在白色木板上写字的碳棒,忽然就折断了。然而这只是个小插曲,讲课的人并没有停下,黑板上的字还在继续。
“劳烦力士回禀圣上,就说本宫随后就到。”
科学馆最短的一节课就这么结束了,只剩下一堆不明所以的学生。
路上他又遇到一个人,这个人就是中书令李德裕。相爷急匆匆的去面圣,不只是因为西征大军失利,他还带着另一个噩耗,太原杨弁作乱,已经驱逐节度使李石,自领河东节度使。
听到这个消息,鱼恩先是暗叹一声屋漏偏逢连夜雨,泽潞的事还没解决,西征又损失惨重,如今河东又出了问题,一个弄不好大唐似乎就要成为历史了。
短暂的权衡过后,鱼恩急匆匆的开口:“相爷切莫着急,太原之乱只是小事,本正自有办法速战速决。”
说完也不理会李德裕惊讶的目光,对着身旁的家奴嘱咐了几句,然后家奴急匆匆的奔着城南而去。
等两人到了麟德殿,鱼弘志,李让夷等人正站在那里,听着王起淋漓尽致的质问。
“当初就不该西征!西征之祸,让朝廷丧失了震慑的力量,不只让刘禛有机可乘,就连一个小小的都尉也敢趁机作乱。”
“微臣以为,当下应先安定泽潞,与刘禛罢手言和,再商议河东之事。不然一旦杨弁与刘禛串通一气,朝廷政令再难东传,整个山东,河北乃至淮南都将成为方外之所……”
正当王起意气风发之际,门外忽然有人出声将他打断:“侍中所言未免长他人志气,本宫倒是以为,杨弁之乱根本不足为据,只需三千铁骑,本宫便能踏平太原,将杨弁活捉!”
不用问也知道是谁来了,王起头也不回的就怒斥:“驸马当太原是什么地方?三千人就想拿下?打了两次胜仗,还真当自己是卫公再世不成?”
这种时候当然少不了党争,马上就有人跳起来寒声质问:“西征是驸马的主意,讨伐泽潞也是驸马力主。现如今西征败北,泽潞战况胶着,国库空虚,将士疲惫,又拿什么征讨杨弁?莫非耗空国力,藩镇烽烟四起,驸马才甘心不成?”
崔龟从这番话可比王起老辣的多,三两句话就把今天的危局都推到鱼恩的身上,让人百口莫辩。
“军制改革削神策军大半军力,西征空耗国力,泽潞本可不打……”
“驸马是不是不把大唐折腾光了誓不罢休?”
“恐怕驸马是不甘太和九年之事,妄图颠覆大唐……”
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三五句话就把鱼恩定性成祸乱朝纲的祸害,似乎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杀不足以安天下。
其实对于门阀的质疑,唐武宗并不赞同,因为无论西征还是刘禛,鱼恩的选择也是他的选择,发展到现在这种情况和鱼恩并没有太大关系。只是现在他并不好为鱼恩开脱,难不成这些过错要自己来背不成?
如果是往常,鱼恩很乐意和他们掰扯掰扯,然而今天不行,今天他最缺的就是时间。嘴唇上下合动,他直接立下军令状:“若是不成,本正提头来见!”
“胡闹!”
“驸马莫不是想逃?”
“圣上神武,怎肯放你这祸蛟入海?”
“驸马好算计……”
一石激起千层浪,简单的一句话却引起轩然大波,这一次朝堂上下出奇的一致,除了他自己没有人同意。
唐武宗不同意是害怕鱼恩真的折在这件事上,白瞎了这位肱骨之臣。
王起他们反对,是不想再给鱼恩翻身的机会,害怕他那让人捉摸不透的本钱。
说实话,李德裕也感觉鱼恩有些不靠谱,可是他还是选择相信鱼恩。因为每次他感觉鱼恩不靠谱的时候,这位驸马爷都能给自己带来惊喜,而且是天大的惊喜。
和鱼弘志交换个眼色后,相爷开始劝说:“圣上切莫动怒,臣以为驸马爷此举大有可为。其一,太原本就府库空虚,此次作乱就是因为拿不出出征的粮饷。其二,河东兵多在泽潞作战,杨弁能控制的将士应该并不多。杨弁一没人,二没钱募兵,应该趁此良机打他个措手不。”
上柱国公马上凑过来补刀:“老奴以为也是如此!兵贵神速,只要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到达太原,到时候太原防务空虚,守城的将士为求活路,自会将杨弁首级奉上!”
唐武宗现在的心情和李忠顺很像,他仿佛也是个输了钱的赌徒,一把就能翻本的诱惑实在让他难以抗拒。当即就给鱼恩圣旨和虎符,让他去调兵,任由崔龟从等人的拼死反对,也没有丝毫动摇。
领了圣旨的驸马爷,一刻也不拖沓,直奔右金吾卫大营,因为那里有他的老部下,刘猛和他的三千铁骑。
正在大营里无所事事的刘猛,忽然看见鱼恩来了,正要寒暄几句,却不料鱼恩率先开口:“事态紧急,来不及客套。快敲点将鼓,召集你的铁骑跟本宫去太原。”
刘猛是个粗人,要多粗有多粗的粗人,这种人有一种好处,那就是只要服你他就会听你的话,你就算让他去死,估计连一句为什么也不会问。
没一会儿的功夫,刘猛的三千铁骑就集结完毕,等待着鱼恩的命令。
登上将台后,鱼恩也不废话,开口就直奔主题:“河东杨弁作乱,已经占据太原,还派遣使者和刘禛通气,大有南北呼应之势。本宫今日召集尔等,不为其它只为平太原之乱。本宫料定,河东儿郎多在泽潞战场,杨弁手里未必有多少人。我等只需轻骑突进,打他个措手不及。只要大军到了太原城下,杨弁乱军必然不攻自破!”
说完高喝一声:“整军!准备开拔!”
老部下用起来就是得心应手,刘猛的这些人跟着鱼恩打过回鹘,战过吐蕃,对于这位驸马爷是由心的佩服,众人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陆陆续续的就开始回去收拾行囊。
当大家都收拾的差不多,陆陆续续回到校场的时候,鱼恩派出去的家奴终于回来了,并且给鱼恩带来了最大的底牌,那就是黑火药。这就是他为啥敢凭借三千人就敢打太原,在他看来只要能炸了太原的城门,三千铁骑足以在城内横冲直撞。
为了保证行军速度,鱼恩并没有带着马车一起走,而是挑出一部分人,让他们去掉铠甲武器,只管多带黑火药。随后又挑出一部分人,大大小小的陶罐,花瓶带上一堆。最后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鱼恩又吩咐人带了不少蜡烛。
他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用陶罐花瓶,蜡烛这些简陋的东西,做最简陋的炸弹。这些炸弹不要求多么简便,不要求多么先进,只求威力够大,能够炸开太原城的城门就行。
三千铁骑就这么背对着夕阳,走上平叛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