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仆射,今天相爷处事恐怕……”
刚散朝,崔蠡便迫不及待的找到李固言,开始轻声嘟囔起来。在他看来,身为门阀中人,李德裕三番两次站在门阀的对立面,实在是说不过去。
可惜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李固言打断:“崔尚书切莫如此莽撞,相爷也是为大唐考虑。”
“为大唐考虑我等望族就该首当其冲?别忘了,没有门荫,他李德裕未必能有如今的地位!”
这次插口的人不是崔蠡而是崔龟从,作为门阀中人,他一样不能理解李德裕的所作所为。
其实门阀的权利曾经得到很大的遏制,甚至险些让这些门阀绝迹。直到唐玄宗时期,因为门阀支持唐玄宗政变,才让他们的地位有所改观。
后来门阀中人发现,手里没有兵权,早晚还会成为皇帝的盘中餐。所以他们极力促成节度使制度,极力劝说皇帝把手中的权力外放。
到了安史之乱后,朝廷为了平息藩镇,对门阀越来越倚重,让他们策底尝到朝廷羸弱的好处,所以他们根本不想改变藩镇割据的现状。
现如今,李德裕站在唐武宗一边,妄图彻底消灭藩镇,已经让他们感受到了危机,极力牵绊阻挠,便是这个原因。
听到崔龟从这句话,李固言急忙做了个禁声的手势,悄悄说:“小心祸从口出。”
有些道理谁都知道,但是却不能说,门阀这点破事便是如此。谁都明白,但是谁都不能说破。
看着两人因为自己这句话都变得冷静下来后,李固言才接着柔声劝说:“二位且听某一句肺腑之言……”
说到这里,他拉起两人的手,一边慢慢往外走,一边说:“相爷也是为我等考虑,而且想的比我等更长远一些。因为我等接二连三的背道而驰,圣上已经对我等生出怨怼之心。若是这一次我等如愿,二位想想圣上会怎么做?”
一语惊醒梦中人,听到这句话,两人的冷汗瞬间就流淌下来,因为他们忽然发现一个更可怕的后果。
若是不能让皇帝如愿,会产生怎样的后果?他会借用外力打压这些门阀,将他们驱逐出朝堂。
而皇帝能借用的外力有限,最直接的结果就是皇帝会更加依重宦官,因为这是皇帝对抗门阀最直接的力量。也许不只是宦官,还有鱼恩这种皇亲国戚。总之皇帝会联合一切可以联合的力量,用来打压他们这些门阀。
也许到时候他们会丢掉在朝堂上的话语权,让事情发生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圣上未必……”
崔龟从想说未必敢如此,但是这么直言不讳的不敬他不敢说出口,只能说道这里。还好其他两人都不傻,能从他的只言片语中体会出他的意思。
“圣上为何要一杆子打死?他完全可以将我等分而治之。全打死会动荡大唐,但若是借用鱼恩和宦官打压一方绝不会有多大的差池。我等已经是同气连枝,丢掉一个就会丢掉第二个,第三个,直至所有人。”
面对李固言的解释,崔蠡嗤之以鼻,直接反问:“难道我等就这么傻?会任由圣上分而治之?”
“呵呵呵……”
随着一阵的轻笑声,崔蠡的脸色变得有些红,李固言趁着这时才接着解释:“先不说我等会不会真的抱团。就算我等真的抱团,圣上也绝不会坐以待毙。者诸位就不怕圣上借助宦官与鱼恩的力量铤而走险?别忘了,维稳才是我等的目的。一旦朝堂上动静太大,藩镇有人跳出来夺权,那可就是……”
剩下的话还是不能说出口,因为一旦说出口便是十恶不赦的重罪。
就算是这样,两人依旧能听出他的意思。他是想说,那可就是改朝换代,老一批的门阀能活下来几个?
“可若是一直放任下去,岂不是……”
焦急的声音显示着崔龟从焦急的心情,他显然还是咽不下这口气,不希望事情如此发展下去。
“崔卿稍安勿躁,正如相爷所说,如今大唐危机四伏,河朔三镇蠢蠢欲动,四方流民四起,吐蕃屡屡叩关。若是再不给大唐个喘息的机会,咱们可就危险了。”
“再说,就算圣上能掌握所有的回鹘人又如何?谁规定一定要去打藩镇?打吐蕃不行?”
“两位可别忘了,战争打的是财力,是国力,是国库里的钱,打完一场仗羸弱的大唐肯定需要很久的时间用来喘息。只要把战争引向别处,咱们就有足够多的时间来应对。”
听到这里,两人惊喜的问:“该如何应付?”
被询问的人笑呵呵的继续给两人解释:“不知二位有没有发现,圣上的野心因为一个人变得越来越大?”
这个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谁都看得出来因为鱼恩的出现,皇帝的权力变得越来越大,野心也随之膨胀。
想到这里,崔龟从牙牙切齿的补充:“不只如此,他还始终把咱们当成眼中钉。每一次出来挑事,都会涉及到咱们的利益。”
听到这句话,笑呵呵的脸庞忽然变得无比阴狠,寒声说:“只要咱们能除掉他,圣上便再也无人可用。为了对抗宦官,圣上肯定会把他的权力交到咱们手里。到时候咱们再利用他辛辛苦苦积蓄的力量,推动事态向着咱们的方向发展,岂不是两全其美?”
这番解释让两人如梦方醒,他们终于明白该干什么,该针对谁,然后把对鱼恩的仇恨又提升一个台阶。
“只是他圣眷正浓,一连几次那么多人都没能搬到他,咱们未必有机会。”
面对崔蠡的丧气话,李固言十分不以为然,沉声解释:“没有人会不犯错,对于他这种喜欢冒险的人更是如此。也许根本用不着咱们引导战火,眼前就有个机会……”
悄声细语几声后,三人开始哈哈大笑,很显然他们都对李固言的计策很满意。
千里之外的驸马爷不会知道自己无形中又多了一条被人针对的理由,现在他正看着手中的来信闭目沉思,这个到手的机会自己该不该冒险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