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左笙觉得自己每一根神经都好像被单独剥了出来,浸在辣椒水里一样。
这样的疼痛持续了很久,久到神经都仿佛不复存在,意识才收拢,随后发现自己漂浮在空中。脚下是是一个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闭着眼睛特别安详。
这具跟自己迷之相似的尸体立刻被人推进了火化炉里,工作人员道:“唉,真是可惜了,年纪轻轻就死了。你说拍戏而已,用得着那么认真吗?该吊威亚还是得吊……”
另外一个道:“嘘,死者为大,不要讨论这些。”
付左笙这才意识到一个事实:自己死了。
她费了很大的力气,又从辣椒水一样的疼痛里把记忆捞出来。
这段记忆血淋淋的,让付左笙又痛又难过。
她是个不入流的小明星,入行的时候不懂事,签了一份十年约。公司一直不捧,她也就一直沉寂,要靠着没通告的时候倒卖化妆品才能养活自己。
说实话,倒卖化妆品的收入比当艺人还要高。
好不容易熬到合约快要结束,她却在一部低成本武侠片场坠树而亡——是的,你没看错,坠树。
她演的应该是一个反派女配,仗着长得好看捞了个露脸,从树尖上翩然而下而下,挥舞着道具,红衣飘飘。
这年头反派都要靠气质。
剧本上是这样写的,没想到下一秒她就摔下去,死了。
得,剧本拿错了。
这种死法憋屈得很,付左笙也不由得为自己哀叹。她的灵魂飘荡在整个城市,在夜空下孤苦无依。
她不知道自己的灵魂将存续到什么时候,她甚至没有在城市找到除她之外的任何一条孤魂野鬼。
做鬼的滋味很不好受,没人聊天没人交流,她坐在马路边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遇到穿超短裙的可爱女孩子经过的时候,吹一两口气,看看自己能不能把人家裙子掀起来。
这当然是不成功的,不过三天以后就产生了新的都市传说:这条街上有鬼,时不时就袭来阴风,叫人害怕的很。三天后,这条街上就没有穿得花花绿绿的清凉小姑娘了。
付左笙:……
付左笙只好换个地盘接着吹裙子。
吹裙子这事也是有技巧的,首先要选择漂亮的小姑娘,其次要选择容易轻便的布料,再者吹的角度要刁钻。最后,一定不能过于猥琐,水平视线必须高于腰际。
由于最后一条的限制,付左笙几乎就没成功过。不过她也不气馁,一条街一条街换过去,倒是把众生百态看了个遍。
付左笙倒也不是真的想看裙底,不然的话直接朝大马路上一躺就是了。
她只是太无聊了。
快要无聊到在地上打滚的时候,她听见有个女孩子说了自己的名字,听上去是个粉丝。于是她漂在人家身后,跟着人家回了家。
她看到那个女孩登陆了微博号,在自己最后一条微博上点蜡烛,把自己演得最好的一部片子拿出来看,截图,调色。
看完电影之后上匿版抒发感情,接着遇到黑子,跟黑子大战了三百回合。
付左笙围观着这一切,觉得自己还是有真爱粉的嘛,突然有点小高兴。她想劝这个女孩子不要为了自己跟别人掐架,这不值得。
可是她还没来得及传达自己的体贴,就看见微博上刷出来一条她自己的黑料。女孩子看了之后皱了皱眉,说:“原来她是这样的人啊。”
然后删了电影,删了微博,只剩匿版的掐架贴还飘在首页。
亲眼看着“真爱粉”在两小时之内脱粉,付左笙心情格外复杂。她早知道粉丝靠不住,没想到这么靠不住。
这下子鬼生真的了无趣味了。
付左笙自暴自弃地想:黑白无常什么时候才能来勾魂啊。
也许每个鬼都是这样被逼上绝路的,突然付左笙耳畔响起了一阵欢快的铃声,她感到一阵眩晕。这铃声就像是招魂符一样,把她吸进了某具身体里。
也许是灵魂在外面飘荡久了,回魂的感觉竟然让她觉得很难受。
她揉着脑袋坐起来,随手一勾,一个手机出现在了眼前。
七个闹钟依次排下来,声势浩大。付左笙眯着眼睛看,竟然还看到了一条短信。
点开来看,是经纪人发来的。
梁炳炎:【那我拒绝万总了?】
万总……谁是万总?
付左笙觉得这个名字熟悉的很,但一时之间想不起来对方跟自己的交集。
眼神不自觉瞟到锁屏时间上,付左笙这才灵光一闪。
万总……万宜宁?
五年前万宜宁的确提过包养的事,不过自己那时候想请假去西藏玩,并不想要把自己绑在万宜宁身边,于是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这是怎么回事?自己不是死了么?
付左笙试图理清各种不合理的地方,比如自己明明死了却还有知觉,比如手机和房子都回到了五年前,比如万宜宁。
她随便翻了翻收信箱,看见了梁炳炎发过来的一堆拒信,全是自己试镜被拒的结果。
那时候自己演技很不咋样,可偏偏做着一飞冲天的美梦。现在演技稍微好一点了,对自己的认识也更精准了一些,于是不切实际的妄想也都消失了。
她现在只想赶快解约,不想做这个职业了,死了连个真心的蜡烛都捞不到。这才十年约的第四年,想起这个,付左笙就觉得自己当年脑子一定是被猪啃了,俗称的“啃脑”。
听说万宜宁人还挺不错的,对小情人也都还蛮宽容的。
这样想着,付左笙给梁炳炎发了个短信。
【可以反悔么?】
【说不好。】梁炳炎很快回复过来。
不对……
付左笙一拍脑袋,这才想起来一个很关键的事情。
自己这是……重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