壶衍堤很想快速行军,及早赶回龙城,但不知为什么这几日老感觉身体没什么力气,咳嗽气短,巫医过来诊断说是忧虑攻心,外加受了风寒所致。士兵从不远处的河里打上来一些清水,大家安营扎寨的在河边露宿一晚。
锅里煮的肉鲜味极浓,一旁还架了个支架,上面炖了一罐子东西,掌勺的士兵打开罐子看了看,闻了闻,而后将罐子盖上盖子,稍微加大了火候。将从河里打来的水倒了些在正煮肉的锅内,士兵用锅内的大铲子搅了搅。
巫医从外面端来一碗汤药和一锅汤,壶衍堤躺在床上,一手接过巫医递过来的药碗,一口闷的喝完了。巫医接过药碗之后从盘子上端出一陶罐高汤递给壶衍堤,壶衍堤稍微吹吹,怕太烫,而后大概手感感觉凉了不少一口气喝完。
虽然雪还没完全化,士兵们到不太寒冷,围绕着烧烫的地方一边取暖一边排队等候一碗高汤接到自己手中。
“爷因为要应付战事,无法顾及阏氏,所以交代居日无论如何要找到阏氏并好好保护,等爷那边忙完了,自会过来跟阏氏团聚。”居日盘膝坐了下来,冯姝坐在他旁边。老妇人的帐篷不大,一下子就被居日带过来的人给团团围住了。老妇人站在帐外一脸惊吓的望着帐篷内,几度踟躇的不敢进去。
冯姝听居日那么说倒也没什么反应,不过从居日话中可以读到的信息是,握也迷并没准备立即接她回去。
“爷的意思是,壶衍堤知道阏氏杀了他的母亲定然不会善罢甘休,所以这个时候阏氏还是先避一避为好。爷说他可能不能像以前那样保护阏氏,所以交代居日先带阏氏躲一躲。”居日解释道。
冯姝略微挑眉,不太明白他话中之意,问:“躲一躲,躲到哪里?”
“如果可能的话,不妨去汉朝。”居日道。冯姝外头瞧瞧他,似乎不相信似的。
“如今匈奴四面都在打仗,阏氏是汉朝人来匈奴这么久了,恐怕也想家了,爷说如果阏氏想回去就先送阏氏回去。匈奴并不安全,回到汉朝对阏氏也许更安全。”居日道。
“这都是左贤王说的?”冯姝歪着脑袋再次瞧了瞧居日,问。
“是的。”居日回答,语气坚定。冯姝定定看着居日,脑中陷入深思:“这握也迷尽是如此关心她吗?”一面感动着握也迷无微不至的关切,一面又为没能彻底替刘曲歌报仇而痛心不已。
帐外老妇人踱着步子不敢进帐,面上多少有些焦虑,手中端的一陶罐清水。冯姝瞧了瞧帐外,看到老妇人的身影急忙起身迎了过来。
“啊囊,怎么不进去?”冯姝大跨步子走到老妇人面前,道。老妇人欲言又止,看了看冯姝又看了看两边帐篷外的卫士。冯姝猜到她在犹豫什么,便笑着道:“没事的,阿囊,这是你家。”见老妇人手中捧着一罐子水,冯姝忽然想起前几天自己安排的事情,皱了皱眉,问:“这水可是从前边的河里打上来的。”
老妇人低头看了看自己罐中清水,略微惊愕,道:“是啊,怎么?”
冯姝一手夺过老妇人手中陶罐,将水全部倒了出来。这一举动看的眼前眼后之人都一脸惊愕,不太明白她此举是什么意思。
“以后不要从前面河水里取水了。”冯姝对老妇人定定交代。
“为什么?不从河里取水,我们吃什么?”老妇人十分不解,问道。
冯姝本想向她解释,但转念一想如果他们知道是她安排人把尸体扔到河里污染河水,那他们会对她如何?至少会人人喊打吧。嘴角抽搐着,冯姝想说什么,看着老妇人的脸,一急促倒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老妇人见她半天说不出话来,偏头望着冯姝,怔怔不解。
“总之就是不能用河里的水。”冯姝急了,她好像从来没这么急过,这一次却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转头看到一边的雪山高耸入云端,白雪皑皑,极为壮丽。像是想到什么,一个激灵,冯姝指着雪山的方向道:“去哪里打水,更好。您想这些天打仗难免会有死尸,要是不小心掉到河里怎么办?”
老妇人一听,倒也在理,勉强点了点头。冯姝见她点头,心中高兴,扶着老妇人进入帐内。居日站在身后微微一笑。
“单于病情如何?”终于到达左贤王所在之地,握也迷将壶衍堤安排到自己营帐中,向一旁正在给壶衍堤诊断的巫医问道。
“长途奔袭加上气候寒冷单于受寒,以及诸多匈奴之事,单于心内郁结。”巫医看着床上的壶衍堤,摇了摇头。
握也迷看了看闭眼昏迷中的壶衍堤,又看了看巫医,道:“你摇头是什么意思?”
“单于病情急剧恶化,加上一路回来军中蔓延了瘟疫,单于似乎也感染了,所以.......”巫医无奈的摇了摇头。
“所以什么?”握也迷感觉情况不妙,急切的看着巫医,道。
“所以单于的病情恐怕是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了。”巫医道。
“那.....会危及生命吗?”虽然害怕壶衍堤回来之后会拿自己喜欢的女人问罪,但握也迷最终还是心向匈奴的,此刻匈奴正遭遇几百年来最大的危机。这种危机需要所有匈奴人合力一起解决,此刻,如果他壶衍堤有任何闪失,那么匈奴很可能遭遇灭顶之灾。握也迷不敢想象,也不想想这一切。
“暂时不会,单于本身体质很好,对疾病的抵抗力较强。”巫医打消了握也迷的忧虑,道。
长长舒了口气,握也迷放下心中重担,似乎一下子轻松许多。
“但是单于需要静养,如果不细心调理静养,再遇到什么刺激,那恐怕....”巫医看了看握也迷又低头看了看壶衍堤。本来轻松许多的握也迷此刻心又提了起来,不敢相信的看着巫医。他猜到巫医话中的意思了,但是他不敢想。眼下匈奴这般样子,让壶衍堤静养,想想都是不可能的。
军中瘟疫很快就蔓延开来,握也迷除了担心壶衍堤的病情还要和匈奴右大将一起处理瘟疫事宜。好在前些天已经把汉朝一路军队打回了。虽然损失惨重,但到底还是保全了匈奴的土地和人民的安全。不敢想象如果现在军队里的瘟疫被汉军所知,会是一种怎么样的景象。
冯姝只是知道霍去病之死可能跟死尸和疾病有关。却不知道这死尸所致的疾病很有可能会演变成瘟疫。
这是冯姝没想到的,更是壶衍堤和握也迷所不知的。而这一场由冯姝导致的瘟疫,虽然当事人并不知晓,却极有可能导致匈奴全军覆没。想到全军覆没,握也迷心中不免打了个寒战。
从匈奴左大将处来的消息说常惠大军在向南撤退过程中与匈奴大军偶遇,匈奴大军惨败,至于其中原因则是军事细参,握也迷也不得而知。知道的恐怕只有被俘的左大将吧。暗自咬了咬牙,握也迷憎恨常惠,更加愤怒着左大将的不争气。几路大军在汉军攻击下都没有输的如此之惨。看来单于所托非人。
王庭来来回回许多人都在忙碌着,握也迷一个人踱着步子慢慢从帐篷中走了出来,左右看了看,一副颓废的模样,士兵虽忙碌却似乎早已失去了朝气,毕竟打了那么久的帐,战况那么激烈,谁会不累呢。
忽然想起了居日,想起还在四处漂泊的那个女子,不免一阵揪心,好在居日昨日派人来报说找到阏氏所在,现在一切都好。听到她都还好的消息,他一颗悬着的心终于安定下来。虽然到现在倒还没搞清楚她到底是谁,来匈奴什么目的,但那些似乎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拥有她就够了。
壶衍堤在第二天清晨之时终于醒过来了,虽然知道握也迷的阏氏杀了自己的母亲,但此时此刻他又怪的了握也迷什么呢,左右这个汉朝女人都不在王庭,也只能暗中派人寻找了。而自己目前最重要的是回到龙城稳定大局。
四方的战报一一传了过来,握也迷站在一侧跟壶衍堤仔细讲着这几日的情况以及南北战场情况。壶衍堤深深皱褶眉头,半天没说话。而后抬头看了看握也迷,忽然问了句:“弟弟对匈奴忠诚吗?”握也迷一愣,不知他忽然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愣愣看着壶衍堤,道:“当然,在握也迷心中我大匈奴永远是第一位的。”
“好。”听他这么一说,壶衍堤似乎十分高兴,用力的拍了一下床沿。握也迷一惊,实在猜不出壶衍堤此刻心中所想,只是愣愣看着他。
“眼下匈奴大危,带领匈奴陷入如此困境,本单于无话可说。若是本单于有任何不测,弟弟可要记得你今天这句话。”壶衍堤意味深长的望着握也迷,握也迷完全不懂他话中意思,愣愣站着,不解的看着眼前的壶衍堤。
帐篷外雪又开始下了起来,一大片一大片的,天空都仿佛被染成了白色。空气中尽是弥散的寒气,寒风凌凌刮的帐篷呼呼作响。帐外的人们忙完了似乎都躲到帐篷内不敢出来了。这一冬的寒冷,到什么时候才能停啊。壶衍堤怔怔望着前方,听着风打帐篷呼呼的声音。握也迷站在身边也随着他的视线远远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