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氏收到请柬的时候,正在与无名对坐下棋。
到底是富户出身的小姐,吴氏琴棋书画皆不在话下。
只是,嫁人以后,忙着相夫教子,这些东西,便都搁置下了。
“你说……你要开个胭脂铺子?”
落下一枚黑子,无名有些惊讶的抬头望向对面的女子。
烟丝袅然中,端坐对面的女子更显娴静秀雅。
“嗯,”吴氏笑着点点头,道:
“在国公府时,闲来无事学了许多养花的本事。
我便想着,何不自己养花,自己制作胭脂售卖呢?”
抬眸看了无名一眼,吴氏又接着道:
“无名公子是不是想劝我消停些,毕竟如今儿女们都已有了大造化,我根本不必再为生计所操劳忧心了?”
无名一怔,随即轻笑出声。
他摇了摇头,温声道:
“我并无此想法。
我觉得,无论何时,只要有想做的事,都尽管去做,不必理会外人如何评说。
毕竟,生活是自己的,他们既不会帮你,亦不会替你承担苦难,何必被他们的说法所左右呢?
纵家财万贯,我亦可以街头乞讨,只要我开心就好。”
说着,又落下一枚棋子。
伴随着清脆的落子声一起落下的,还有一句:
“千金难买爷乐意。”
吴氏也被他逗笑,一时眉眼弯弯,揽尽温柔。
人的一生最难遇到的,不是机遇,而是知己。
能有一个这般懂自己的人伴在身旁,真是一件再幸福不过的事情了。
正闲聊着,外头有丫头来报,说是有人送了请柬来。
自从自家闺女开始得圣上青眼以后,吴氏的人缘就开始好了起来,常常收到之前根本不相识的人的请柬。
不过她一向知分寸,既不会迷失于那些阿谀奉承之中,也不会断然拒绝给自家人立仇敌。
她会仔细看过请柬,然后亲自提笔回信婉拒。
如此一来,既不会伤了对方的面子,也不必与那些不明来意的人扯上关系。
吴氏以为此次也是一样,便如寻常般,道:
“拿来瞧瞧吧。”
丫头连忙将请柬奉上。
吴氏轻轻展开,细细看完之后,脸上的表情却变得古怪起来。
一旁一直注视着她的无名自然也察觉了,不由开口问道:
“是谁发来的请柬?”
吴氏轻叹了口气,也未对他隐瞒,道:
“是国公爷。”
无名眸中的精芒一闪而过,面上却若无其事的问道:
“哦?不知国公爷突然相邀,所为何事?”
吴氏摇摇头,道:
“倒是没说,只约了我明日晚上去茶楼一叙,说是有重要的事要与我说,还说,事关孩子们。”
无名闻言,不由心中冷笑。
裴醒山当真是极有心机了。
知道和离之后,吴氏完全可以不去理会他。
所以,故意拿了孩子来当借口。
一个母亲最在意的是什么?
当然是自己的孩子!
所以,哪怕心中再不想去,这个约,吴氏也一定会去赴的。
果然,就见吴氏虽然满脸的疑惑与不愿,还是道:
“虽然不知道国公爷所为何事,还是去看看吧。”
无名立刻道:
“正好明日闲来无事,我与你一起去。”
吴氏却是挥了挥手中烫金的请柬,道:
“国公爷特别嘱咐了,让我只能一人前往,想必要说的事,不能与外人道也吧。”
无名顿时皱起了眉头。
虽然两人现在还未成亲,但心底里,无名已然将吴氏放在了媳妇的位置上,等复仇之后,便会立刻给她一个名分,绝不委屈了她。
而那个裴醒山,虽然曾是吴氏的夫君,可是两人已经和离。
如今,已经算得上是‘外男’了。
所以,他怎能放心自己的媳妇孤身一人去见一个‘外男’?
不过,不让他去,他也不是没有办法。
无名沉吟片刻,妥协似的道:
“那好吧,明日,若是他哪里为难于你,回来记得跟我说,我替你去报仇。”
吴氏忍俊不禁。
这话虽然听起来像小孩子起誓一般幼稚,心里头,却是暖暖的。
第二日,太阳还没落山,裴醒山便去了与吴氏约好的茶楼。
此时,正是临近晚饭时间,不少达官贵人出来或觅食或与宾客聚会,街上热闹的很。
裴醒山靠坐窗边,看着大街上往来喧闹的人群,却只觉一阵眼花心烦,显见是心情极差。
他就不明白了,这才和离多久,吴氏怎么就变心了呢?
他知道,吴氏绝对是真心爱他的。
当年,他救了吴氏一命,虽然那只是他为了利用她而刻意布下的设计,但,少女看向他的倾慕目光,却是情真意切。
这么多年来,她也对他百依百顺,从未有任何忤逆过他的地方。
他以为,她会就这么死心塌地的跟着他过一辈子。
可是,怎么转眼间,她便变了心、去亲近另一个男人了呢?
呵,女人果然都是善变的。
裴醒山心中如此嘲讽着,却不反省一下自己,曾都对一心只对他好的吴氏都做了什么。
她是他的正妻,可他拿她正妻对待过吗?
因着他嫉妒嫡出的那些扭曲心思,这么多年来,一直将吴氏及她生的子女们当作牛马对待。
随意打骂,随意侮辱,随意践踏。
甚至连对待庶出都不如!
连下人都能随意踩到他们的脸上去,不都是他这个主子带坏的?!
纵是情深似海,也都被他自己作的涓滴不剩了。
不过,纵使心情极差,一想到许久不见的吴氏马上就要与他见面,裴醒山的心中,竟是升起了几分久违的期盼。
这种心情,他只在最最心爱的那个女人身上,才体会过。
不过裴醒山才不会承认自己也爱上了吴氏呢!
应该是最近过的太差,所以才会产生这种‘错觉’吧!
自从舞阳长公主嫁进家门以后,裴醒山就没过过一天平静日子。
那女人可绝不像吴氏那样,凡事都逆来顺受。
相反,因为身份贵重,在国公府中,可谓作威作福,过的极为滋润。
随意打骂家中下人与姨娘也就罢了,连他这个国公爷,也丝毫不放在眼里。
只要他一回家晚些,或是因应酬而不归家,那位小祖宗就会大发脾气,每每要哄上半天才会勉强平息。
当然,他也可以不去屈尊降贵的哄她。
只要,他不怕她跑去她的皇帝哥哥面前告状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