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完了吗?”陆征看她抬起了头茫然的眼神,直了直身子询问道。一身丝质的竖纹睡衣,使他看起来像个王子般高贵。左手湛蓝色的手表,是过生日代可可送的情侣款。另一只小一些的正在可可微微颤抖的手腕发着幽幽的光。
她疲惫的点点头,起身站在原地看着他。所有一切都是两个人的回忆。
“别太辛苦,宝贝。”他合起书,朝她走来,她像失魂般任他摩挲着后背,任他抱得更紧。他俯身吻向了她,她闭上了眼,任泪水无声滑落,双手环抱着他,深情回应。许久,他们陶醉其中。却不知对她而言,只是对自己所有感情画上了一个沉重的句点。
持久而深沉的吻后,可可抓起地上的背包,一言不发的出了门。
陆征望着背影笑了笑,他总是读不懂她在想什么。不过也没什么不好。
凌拿着大喷壶给花园里的花花草草们喂饱了水。下楼帮三只小猪的工作室打包了一些要发走的快递。靠在二楼的书柜旁看着乐鱼发表的文章。
楼下传来急促的门铃声,他再次朝楼下走去,“不知道密码,会是谁呢。”
拉开门余晖穿着一身正装,急匆匆的站在门外,凌双手伸进了裤兜,挑着眉头问道,“怎么是你?你来做什么?”
余晖侧身从一旁进了门,大声问道:“乐鱼呢?乐鱼。”径直朝楼上走去,凌紧跟身后,上至二楼,乐鱼睡眼惺忪的赤脚站在卧室门口,“余晖,你怎么来了?”
余晖低着头,有些尴尬的清了清嗓子,“今天去公司咨询酒庄电子商务的相关问题,他们说你辞职了。这是真的吗?突然这样是为什么呢?”
凌尘不可置信的笑笑,“你确定是谈电子商务?”
乐鱼看两个人剑拔弩张的样子甚是有趣,疲惫的笑着,“我先去帮你冲杯咖啡,坐下说。”
凌着急地一把拦着,“给他冲,我去就好了。”
看着凌慌慌张张抢在前面的样子,乐鱼无奈地笑笑,朝书柜旁走去,那里有一个草绿色的小冰箱,余晖紧跟身后。
她打开了冰柜,里面满满当当的熬制好的中药包。苦笑着,“我生病了。已经没有办法正常的工作。你们公司把业务给了我,真的很感激,接下来我也会好好辅助信任助理去帮你做好电子商务的工作。”
余晖抓着她的双肩,惊讶的问道,“我以为你只是简单的工作压力大。你怎么了?”
乐鱼指着书柜旁散落的沙包,语气无力地说,“坐”。便蜷缩在一个沙包里,缓缓地开了口,声音微小,却很清晰,“其实不知道从何说起,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自以为自己能承受了的伤,以为只要熬过去就会忘记的伤口,一点点聚集,不知不觉变成了身体的一部分。我也以为抑郁症只是情绪的问题,只要我足够努力,只要我努力与心理的声音抗争,一切都会好起来。可……”她摇了摇头,“它们侵蚀了我的神经,头痛、肩膀,甚至关节都会感觉到疼痛,如果真的是某一处骨折,那种疼痛我是可以承受的,因为最多也就一个月可以不再疼,会有期望。可是这种疼痛,不如骨折般强烈,却日日如此,没有预兆的突然如此,你根本不知道是否以后的人生都要活在如此这般挣扎的状态,痛着睡着,痛着醒来,甚至遇到安安稳稳没有疼痛的日子,反而更加恐慌,不知道会在那一刻哪一分钟,疼痛又会突然来袭。想被判了无期徒刑一般,看不到结束的日子,也不知道出口在哪里。”
余晖一言不发,眼圈红润。两只手用力的互相握在一起。乐鱼抬头忍了忍眼眶的泪,“你以为被误判性病是最绝望的日子吗?不是,是你没玩没了的噬心般的疼痛。我没有敢说出口过,曾经有太多个夜晚,望着窗外的路灯,看起来安静美好的世界,我打扮的漂漂亮亮,好想一跃而下,也曾买了安眠药,想安静的离去。想美好的离去。”
听到这里,凌在楼梯拐角端着咖啡杯,双手止不住的发抖。他陪在她身边,却不知道她竟痛苦到这般,却每日逗他笑,陪他山山水水。“为什么?为什么一直以来坚强的人从来都不是自己?”
余晖侧过身,用手抹掉了眼角的泪。转身握紧了她瘦骨嶙峋的双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乐鱼看着他的手,“你的手好漂亮,和凌尘一样,很修长。我的手抓起来,没什么感觉吧?”继续苦笑,“身体激素不平衡,造成我总是在厌食与暴食之间无常,厌食的时候不吃也不会饿,暴食的时候吃个不停还是很饿,情绪一紧张,就会立刻想拉肚子,是不是很丢脸?所以,一直也胖不起来。”她自嘲般的笑笑。
余晖声音有些哽咽,“骨感美也是很酷的,也很性感。”
“得了吧,大少爷。”乐鱼拍了拍他的肩膀,好让他情绪好一些,“有烟吗?”
余晖点燃一根地给她,自己也点燃了一根,她怀抱着双腿,悠悠地吐着烟圈,
“非常感激在我即将放弃自己坠落地狱的时候,是你拉住了我。所以这一切不想骗你,也不愿你误解。上周末凌陪我去拜访了老中医,他要我把心里放着的事情讲出来,好好休息,保持安静的环境,按时吃药。他说,我会好起来。”顿了顿,自己摇了摇头苦笑着,“其实我不信。抑郁症,双相障碍,超过六年,痊愈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烟雾缭绕中,余晖再也忍不住的转身背对着她,抹着眼泪。乐鱼,“可是,我爱他呀。喜欢是放肆,爱是克制的话,我克制了整个懵懂的青春,自律、努力,只是为了成为更好的自己。站在窗口忍耐着不愿放弃,只为了他也不会放弃自己。可是除此之外,我又能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