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过了几天,随着时间推移,李慕儿马屁又拍得好,嬷嬷已经不再与她置气,彼此之间总算其乐融融。
李慕儿偶尔会帮着纸婆婆剪纸。纸婆婆的手艺确实是绝,手下的东西栩栩如生,什么玩意儿都能剪出来。她和银耳学着学着,也能剪出一两个大概来了。
小宇还带她去了那棵大树下,是棵巨大的公孙树,几人环着都抱不起来。树干坚硬,看着果然威风凛凛。她就坐在秋千上,教他练习些把式。
李慕儿觉得只要不再去想那个人,她大概是可以做到这样悠闲自在度日的。可有人却找她找得快疯了。
马骢没有等到赐婚的圣旨,等来了朱祐樘宣他进宫。
还是去李慕儿的住处。
朱祐樘一大早就听何文鼎禀报,她不见了。
赶到雍肃殿一看,人去,楼未空。除了鹦鹉和剑,什么都还在。她的官服官帽,整整齐齐地叠在桌上,看起来十分讽刺。
还有清平,那把他为她抚过的琴,此刻只能如此孤寂躺在琴案上,嘲笑着他的懦弱,他的无能。
手指轻轻染上琴弦薄尘,弹的仍是那首曲子,听曲的人却不告而别。
他想给她一个好归宿,终究还是低估了她的衷肠。
马骢甫一进门,就瞧见廊下的几株玉簪花,抽满了新芽,嫩绿的像要滴出水来。
今后能不能再亲手将花簪入她鬓角?马骢突然心头不安,失了自信。
这才终于注意到了里间传来的琴音。马骢愈发觉得有不好的预感,难道才经了一晚,朱祐樘主意有变?他不舍了?他后悔了?
琴声停下的时候,马骢已在殿中,左右环视了一圈。却还是禁受不住朱祐樘开口告诉他:“她走了。是朕不好,不该不问问她的意愿。你,不要怪她。”
马骢一下子从天上掉到了地下。他怎么会没有想过,她不愿意。可她再不愿意,怎么能任性地独自跑出了宫?在外头无依无靠,她现在又失了武功,万一出了什么意外……
他已经失去了她三年,不,四年,他不能忍受再一次久别!
即便不是娶她为妻,也须得在她身边守护。
他偷瞄了眼朱祐樘,后者一片云淡风轻,可他知道,这云淡风轻背后,是与他一样的担忧烦扰。
“朕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去找她吧,找到她以后,好好陪着她。朕只能做到这里了。”
三月末的空气里仍带着一股春风弥漫的味道,这样清新的味道在雨停放晴的这个日子里格外清晰。朱祐樘望着马骢毅然决然没有半分犹豫便离去的背影,突然十分羡慕他。
只能做到这里了,不能去找她,不能了。
…………………………
李慕儿没有想到,在这无人认识的偏僻之地,竟遇上了一个故人。只是这故人,却不是她所喜,她所望。
这里的夜晚,不仅是静的出奇,也黑的出奇。百姓们难得点灯,除了天上零零碎碎的星月之光外,周围几乎都是黑漆漆的一片。李慕儿喜欢摸黑坐在秋千架上,双手攀着一侧的绳索,脚尖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地。这样静谧的夜里,让她可以安宁地想他。不带任何恩怨情仇,悲伤欢喜,只是默默地思念他。
此刻他又在做些什么?
李慕儿低头苦笑,才发现自己手背上不知何时停了一只蝴蝶。
这奇异古怪的蝴蝶,两只色彩斑斓的翅膀时而扇动着,那如网的脉络竟有些熠熠发光。李慕儿细看了会儿,发现它正对着她手上的红痣,像蜜蜂采撷花蜜似的扒着不放。浅蓝色的触须如同纤细的云锦,她伸出另一只手轻触,却突然想起一件事情,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后怕,令她背上发凉,汗毛直竖起来。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她这颗红痣,并不是生来就有。而是,从正元节去看灯会后才长出来的。
她惊得站起,四周漆黑似乎更甚,一种莫名的恐慌油然而生。那蝴蝶因着她这一动,终于飞离她的手背,却还一直绕着她的身子打转。
李慕儿想逃。
但是已经来不及。一把匕首已从背后无声无息地抵上她的喉咙。李慕儿无法低头看清那匕首,可对方带给她的阴森气息,她居然觉得再熟悉不过。
“你又要做什么?”只好故作镇定。
对方默了片刻,明显在思索她的“又”字。匕首并没有再往前递半寸,看来他这次亦不想伤她。
过了半晌他终于开口:“你怎么会在这里?被,赶出宫了?”
大概是此刻再心无旁骛,李慕儿竟不觉得他的声音如往常冰冷。也就放松了些答道:“托你们荆王的福,他想娶我,我不肯,就被撵出宫了。这样想来你们应该高兴,我还没来得及将你们秘密进京的事情告诉……皇上,以后也没有机会了。怎么,你是替你们荆王来拿我的?请求赐婚不成,就要强抢吗?”
“我才不帮他干这种事。”他突然闪到李慕儿面前。还是一身戾色,黑沉沉的衣装,黑沉沉的脸,瞳孔里也是黑沉沉,深不见底。
李慕儿有些失神,想起那日灯会,两人也是这般会面。说起来,她还真的失算没在离开前揭穿荆王的丑事,一看他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可哪有那么多说起来,若真要说起来,她还有许多事没和他做。
墨恩见她冷眼盯着他,眼中却又似全然没有他,而且眼眶一会儿就湿润了起来,心中倒泛起了一丝异样。
“你哭什么?我不是替他来抢女人的,什么玩意儿嘛。我只是来确定一下,你没有泄露秘密……嗳,你他妈别哭啊……”
李慕儿也就是触景伤情,悲从心中来,忍不住掉了两滴眼泪,没想到对方却慌了神,连匕首都移开了几分。她连忙钻了空退后闪躲,可她忘了身后是秋千架子,这一退脚下一绊,直直向后倒去。
墨恩反应敏捷,空着的手一把拽住她,李慕儿被猛的一拉,整个人的重心又往他身上跌去。
可惜他们都忽略了,他另一只手上握紧的匕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