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那脚步声越来越近,楚云笙的心也越来越紧张。
同她一样,何月英也紧张到了极点,她紧紧的攥着楚云笙的手,就连已经将楚云笙的掌心按出了几道红印子都没有察觉到。
此时楚云笙的注意力都在前面,连她自己都没有感觉到。
“这里怎么还有这么多尸首?”
“跟谷口那边一样,不是我们的人。”
“她们肯定就在这林子里,不远了!咦?”
就在那两个领队的人谈话间,其中一人看到了躺在楚云笙和何月英所藏身的那一颗树下的一具尸体,不由得产生了疑惑。
那具尸体正是阿呆兄从树上掠下用树叶杀死的第一个人,在那之前,他是第一个发现了树上的楚云笙她们的。
而不等他开口,阿呆兄就已经让他再开不了口。
在那一枚树叶划破他脖颈的时候,他的眸子里还带着震惊和诧异,就那样直挺挺的倒在地上,一双眸子死死的朝上看着楚云笙和何月英藏身的方向。
就是那一双死不瞑目的眸子,此时引来了不远处那人的注意。
在那一声明显的“咦”之后,他对周围的部下做了一个手势,让他们都放慢放轻步子,朝那一具尸体所在的那一棵大树靠拢,也就是楚云笙和何月英藏身的大树。
见状,楚云笙心底一凉。
阿呆兄才引开了第一拨人,此时定然赶不及,而这些人明显已经察觉到了她们的存在,眼下,再没有别的办法。
如果她还有功夫的话,尚可一搏,但是现在的她非但没有半点功夫傍身,还重病着,浑身虚弱无力不说,还随时都有昏迷过去的危险。
眼看着这些人逐渐走近,以她平时的身手,只需要脚尖一点,就从这树上跃下,然后立即转移了这些人的注意力,然后像阿呆兄一样,将他们引开,换何月英安全。
但是,今日她做不到,此时她被阿呆兄放在两个枝桠当中,虽然稳稳当当,对于她来说,却也挣扎不动。
她甚至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更匡仑跳下树去引开这些人。
掌心蓦地传来一阵钝痛,楚云笙抬眸,正迎上何月英那一双眸子。
她本来就生的很美,同何容有几分相似,尤其是那一双眼睛,此时那一双眼睛里却带着一抹悲戚和坚定。
她看着楚云笙,用口型道:“好好保重,不要找我。”
闻言,楚云笙一怔,她还没有意识到何月英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刚刚还将她紧紧攥着的手却蓦地一松,下一瞬,何月英就直接朝着树下跳了下去。
在跳下去的那一瞬,她回过了头来,对楚云笙嫣然一笑。
那笑里,带着温婉,带着决绝。
这时候,楚云笙才终于反应过来她要做什么,她心里一着急,牵动着肺腑里本来就有的伤一阵绞痛,下一瞬,一口浓稠的血就自她的嘴角溢了出来。
楚云笙眼看着何月英落地,做了她想要做的事情,她心里越着急,脑子就越发昏沉,本来想要惊呼叫住她的嗓子却在这一瞬间怎么也发不出任何的声响,而且下一瞬,楚云笙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的景物在飞速的旋转。
在眼前最后一抹消失的光亮里,她看到了何月英提起步子,在身后那些人的追逐下飞快的跑着。
在这之后,楚云笙就失去了所有的知觉,陷入一片仿似可以吞噬一切的黑暗中。
她不知道,就在何月英跑出了没有多久远就被这些人抓住。
领头的那人一个反手就将何月英钳制在了手上,他并没有见过何月英,但此时眼前的景象无一不显示着面前的女子定然就是跟他们要找的那一拨人是一伙儿的。
“其他人呢?”
那人的眉宇间带着浓浓的煞气,举手投足也粗鲁无比,此时攥着何月英的手丝毫没有客气,见何月英死命咬着唇角,一副不愿意多言的样子,他眸子里的冷意更多了几分,道:“不说是吧?”
闻言,何月英冷哼一声道:“我是赵国的公主,你能耐我何?”
虽然她知道,即便是搬出来赵国公主的身份,对于她来说,也并不会有多大的用处,毕竟对于何容来说,她这个妹妹,早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但是现在在这里却能唬得住这些人,能解决的了她眼下这困境。
然而,她却不知道,就是因为这一句话,越发将她自己推进了无尽的深渊。
“赵国公主?”
听到何月英的话,再看她的神情,攥着她的手的那领头人眉头一皱。
“头儿,怎么了?她说不定是骗我们的。”
一旁的士兵见他没有作答,忍不住劝道:“反正管她是不是赵国公主呢,我们抓到了人,也算立了功,这就交到上面去,这一趟,也不算兄弟们白跑一趟。”
闻言,那个领头人紧皱的眉才稍微舒展开来一点,他垂眸再次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位自称是赵国公主的女子,虽然只着了一身寻常百姓家穿的粗麻衣裳,但是浑身上下所散发的凌厉的气息以及那种骨子里就带着的尊贵,确实不同于常人。
难道这就是皇后娘娘特意嘱咐要的人吗?
他抬手将何月英交给了另外一人,然后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一时间有些迟疑。
在对面的属下疑惑的目光下,他大手一挥道:“走,既然我们有了收获,就先撤,免得叫一队那边过来抢功,我们先回去复命。”
“可是,我们不再继续搜查一番吗?万一再能捡到一个现成的?”
之前同他讨论的那士兵转了转脑袋,那一双精明的眼睛往四面八方都转了一圈。
“哪儿有那么便宜的好事,捡到一个,还有第二个,再说,有这样的好事你以为一队那边会便宜我们,走吧。”
那领头人一声暴喝,再没有人敢搭腔,压着何月英的那两个士兵也立即提起步子,携着何月英往林子入口走去。
何月英没有半点功夫在身,在她决定从树上跳下来为楚云笙引开追兵的那一刹那,她就已经预料到了自己必然被抓的结局。
所以,此时她的面上平静如斯,并没有半点紧张和不安。
只是在这一群人经过楚云笙所藏身的那一棵树的时候,何月英下意识的想要抬头去看楚云笙,但在准备抬头的一瞬间,看到了走在前面的那个领头人的那凌厉的目光,她一怔,旋即撇过了头去。
这时候去看楚云笙,无疑是在将她暴露出来。
何月英暗骂自己没有脑子,同时,她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平复了自己的紧张,另一边她却在想着等下如果再见到何容她应该说什么。
对于何容,她早已经没有了之前的那种对兄长的敬畏之情,在那一颗捧出来的真心冷了之后,她再回头看之前的自己,每回忆一次,都觉得可笑一次。
然而,即便是已经被伤狠了,再不会对他有半点亲情,但在一想到之前唐雪薫的流产,她到底还是有几分唏嘘的。
她虽然恨着唐雪薫,但是她的流产却并不是她所希望的,她再无情也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如果她要残忍到将恨意牵连到她肚子里的孩子的话,那她跟何容唐雪薫也就没有区别了。
但是,说到底,这一次她的流产还是因她所起。
若不是因为她挟持着她要来救楚云笙,唐雪薫不受到惊吓的话,也不会有那么一幕。
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现在的何月英有几分矛盾,因此她对何容存了两分愧疚。
这两分愧疚让她不知道等下该怎么面对他。
然而,事实却证明,何月英想多了。
这些人押送着她并没有直接送到何容的面前。
他们才走出刘家村,就碰到了迎面走来的一辆装饰奢华的马车。
随着车帘被掀起,露出来唐雪薫那张明艳动容的脸来。
在看到是她的那一瞬间,何月英整个人犹如跌落冰湖,凉意刺骨。
而唐雪薫的眸子比那湖水更冷。
她抬手,屏退了后面的士兵,只留下了那个领头人以及押送着何月英的两个士兵。
“好久不见,我的好妹妹。”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脆,然而听在何月英的耳里却显得尖锐,刻薄。
她是何容的妹妹,自然唐雪薫也一直都称呼她为妹妹。
但以往那一声心不甘情不愿的“妹妹”总能害的她掉一地的鸡皮疙瘩,而现在,这一声妹妹却让何月英自心底里起了一层寒意。
虽然,唐雪薫的语气里并无半点杀意,但是却比任何时候更加让人觉得可怕。
可怕。
这个词语才钻入何月英的脑子里,她的心就跟着一紧,因为她看到了唐雪薫眼底里的笑意。
按理说,她对她早已经恨之入骨,只怕这一次也是将她流产的罪魁祸首归结到她的头上,所以,之恨不得能将她千刀万剐,而以唐雪薫的性子,面对她恨得人,也绝对不会伪装,更不会笑里藏刀。
什么时候开始,以前那个娇纵任性且毒辣的女人也学会了这般皮笑肉不笑的隐藏锋芒和杀心了?
心里虽然诧异,但面上何月英还是迎着唐雪薫的眸子道:“是啊,好久不见。”
虽然,她们才几天不见而已。
她的语气淡淡,让人听不出喜怒,毕竟对于唐雪薫的孩子,她还是带着几分歉意的,但是她对于唐雪薫这个人却并无半点愧疚和好感。
她杀了她心爱的人满门,而她间接的害死了她的孩子。
她们之间也算是扯平了。
想到此,何月英的嘴角浮现出了一抹冷笑。
她这算不算是报仇了?
只是这仇报的并不能让她感觉到痛快和舒畅,相反,心里还有一些堵。
“你一定很好奇,为什么我要亲自来吧?”
唐雪薫身子微微动了一下,挪到了马车跟前坐着,她就这么高高在上的看着此时被两个士兵押着的何月英,眸子里那一股子彻骨的恨意也在不经意间流露了出来。
何月英耸了耸肩,淡淡道:“我为什么要好奇,你这种有仇必报的性子,只怕恨不得亲手上前扒了我的皮吧,所以怎么可能慢人一步。”
闻言,唐雪薫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心里的恨意有多重,那么此时她的笑意就有多冷。
“是嘛,看来你很了解我,那你知道,我会如何报复你吗?”唐雪薫动了动指尖,她身后的马车旁边伺候的宫女立即上前给她披了一件大耄。
才是入秋的天气,不算是很凉,她披着这大耄,却是有几分过了。
然而,这对于她来说也很正常,毕竟她才滑了胎,等同于小月子,受不了半点凉,否则会落下永久的病根儿。
然而,即便是在这般需要休养的时候,她在听到已经找到了楚云笙一行人的下落的时候,依然忍不住要亲自跟来。
她要亲眼看着这些人一个一个落到她手上,任由她报复!
何月英不卑不亢的迎着她的眸子,她的嘴角挂着淡淡的嘲弄道:“唐雪薫,你有没有觉得很可悲?”
她没有回答唐雪薫的话,却是反问道:“你只觉得那一天的滑胎怪我,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何容真的那么在乎你的话,会射出那一箭以至于让你受了惊吓?会让你和腹中的孩子受半点伤害?你才是最可笑的一个。”
闻言,之前还努力维持这自己形象的唐雪薫眸色一冷,她冷眼看着何月英道:“都死到临头了,嘴还是那么硬。”
说着,她动了动身子,在侍女的搀扶下从马车上走了下来,一直走到何月英的面前,然后就迎着何月英那一双眸子,直接劈头一记巴掌落下。
啪!
“痛不痛?”
唐雪薫只觉得自己的手都因为这一巴掌给打肿了,虽然她明明可以叫侍女或者旁边的士兵代劳,但是她却想真真实实的感受一下自己的巴掌落到何月英的面上是什么感觉。
在看到何月英那瞬间就肿起来的脸颊之后,即便她的手还在隐隐作痛,唐雪薫也觉得舒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