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只一眼,便错开了楚云笙的目光。
这人到底是谁?
虽然楚云笙确定在之前没有看到过此人,但是,这人给她的感觉却越发的熟悉,即便是他们之间并没有任何的言语交流,即便是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在这种熟悉感也已经让楚云笙感觉到惊心了。
“陛下,这件事情臣妾当真不知情,与臣妾无关,还请陛下相信臣妾。”
在安静的大殿里,静妃的哭喊声蓦地响了起来。
但见她犹如后知后觉般从卫王的身侧跌跌撞撞的爬了起来,然后一头跪倒在了地上,一边哭着解释,一边不停的磕头。
而此时的卫王,神情已经不仅仅是可怕来形容了。
他眸子冷冷的看向静妃。
如果此时眼神就能像刀子一般杀人的话,只怕此时的静妃早已经在他的目光下被千刀万剐。
“你说,这件事情跟你没有关系?”
卫王的声音也冷冷的,带着让人窒息的杀气,在这安静的大殿里犹如从地狱里走出来的修罗。
越发的诡异和可怖。
只听砰的一声响,就看到他抬脚对着静妃的肩膀踢了过去,直接将静妃从玉石阶上踹了下去,这一脚之后,他犹觉得不解恨,又抬手拿起案几上的果盘对着静妃扔了过去,并骂道:“你说这件事情跟你没有关系?!刚刚是谁说这些舞姬是自己找的这卫王都里最好的乐坊的?怎的现在就跟你没关系了?”
静妃被果盘砸中,虽然没见到有伤口,却已经让她的发誓乱成了一团,而她此时却已经顾不得这些,只一个劲儿的向卫王磕头,并求饶道:“臣妾对陛下忠心耿耿日月可鉴,这一次一定是有人要陷害臣妾,陛下,您要为臣妾做主,臣妾若是真的有心要谋害陛下,又怎么会想出如此拙劣的办法,还请陛下明察,臣妾是冤枉的……”
看着静妃跪在那里一个劲儿求饶的狼狈姿态,哪里还有半点之前她在面对何月英和春晓的时候那一股子神气的样子。
而卫王却似是根本就听不进去她此时的话一般,他抬手一挥,示意手下走上前来将静妃押住,然后冷冷道:“枉孤之前如此宠幸于你,你却对暗地里想谋害孤,有人陷害你?在这个王宫里,还有谁能陷害的了你?方法拙劣?虽然看似拙劣,但只要今日你一得逞了,只怕就已经如了你的意,现在孤就是一具尸体躺在这里了!你这贱人!”
说着,卫王气愤的站起身来,猛的一拂袖摆,对那两个押着静妃的护卫道:“给孤押下去,打入死牢,不日问斩!”
闻言,那两人立即领命就一左一右架着静妃往外拖去。
而在听到卫王这般下令的时候,静妃整个人都犹如一滩死水一般,瘫软在了原地,一直等到那两个护卫将她拖拽着走到大殿门口,她才似是反应了过来一般,蓦地凄厉的哭喊了起来:“臣妾冤枉,还请陛下明察,臣妾冤枉,陛下——”
她都已经被带出去了很远,在大殿里却依然有她那凄厉的哭喊声在回荡着。
见状,楚云笙一时间的心情也有一些复杂。
虽然对卫王早已经失望透顶,但是看到他在处置静妃的时候,她不免对他越发多了几失望。
因为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一件事情确实跟静妃无关,她不过是为了卫王面前争得表现,想要邀功罢了。
毕竟,她是依附于卫王而存在的,她的娘家人也都因为她而获得无限的荣光,但是却都并没有实权,风光横行如她的弟弟也不过是周候,而如今周候已死。
如果没有了卫王,她也就犹如一株菟丝花没有了依傍,下场可想而知,所以她不会是那个幕后黑手,即便是,那她也不会愚蠢到用这种手段,且不说如果事情一旦败露,等待她的将会是如何凄凉的下场,即便是事情成功了,卫王身死,等着她的也同样不会有更好的下场。
然而,在暴怒之下的卫王却似是想不到这么多,他一心认定了就是静妃的错,即便是这女子之前还深得他的心,他将她捧到了天上,甚至许了她满门的荣华,然而转眼间,就因为一个猜疑而直接将她打入了阿鼻地狱。
这样的人,又怎么值得春晓眷恋。
又怎么配当自己的小舅舅。
楚云笙在心里嗤之以鼻,但同时,却也在盘算着这幕后的主使到底是谁。
在看到那舞姬出手的第一时间,她脑子里首先浮现的何容的身影。
毕竟,就在今天,何容还同唐暮筠商量着要联手覆灭卫国,如果这个时候卫王一死,卫国必乱,到时候,不需要燕国和赵国的军队出手,皇族已经凋敝的卫国必然会陷入一场争夺皇权的内战当中,到时候燕赵只需要坐收渔翁之利就是了。
所以,自那舞姬出手,再到横生了枝节她倒在血泊里最后死去,楚云笙都不忘观察何容和唐暮筠的表情,但见唐暮筠在看到那舞姬出手的时候,眸子里也划过一丝诧异,显然,这一件事情他事先也并不知情。
倒是何容,从始至终都是一副从容镇定的样子,对于这整件事情的发展,都似是置身事外。这就让楚云笙很看不透了,这件事情他到底是那幕后的推手,还是说这一切都只是巧合,背后另有其人。
还有,那在最要紧的关头出手相救的人,又会是谁?
在这种情况下,即便是这一件事不是何容和唐暮筠谋划的,但站在他们的立场,想来也是乐意见得卫王被刺杀成功的罢,所以,即使他们两个有能力从那舞姬手中救下卫王,也应该不会出手相救,那么剩下的就是楚国的使臣和卫国的朝臣了。
在这种时候,如果是卫国的某位朝臣出手救下了卫王,那么他早在第一时间就站了出来,这等有功封赏的机会,哪个会错过。
所以,即便是抛开楚云笙的直觉,按推断,剩下的可能会出手的人也只能是楚国那一席人。
因为,在这种时候,最不希望卫王有事的除了她,应该就是楚国。
卫国一旦乱了,落入燕赵之手只是迟早的事情,那时候赵国越发的独霸天下,楚国再想同赵国抗衡,已经难于登天。
自静妃被带走后,大殿里又陷入了一片沉静。
没有人在这个时候说话。
卫王的怒气在处置了静妃之后,也消退了不少,他对着旁边的侍从摆了摆手,这才有人敢上前来将那舞姬的尸体拖拽下去。
自她被带下去,到玉石阶前侵染的鲜血被清理干净,其实也不过才过了短短片刻的功夫,而大殿里的卫国的臣子们却感觉度日如年。
卫王扫了一眼群臣,此时他再也没有饮酒作乐的兴致,他看向燕国太子,面上带着几分歉然道:“孤没有料到会出今天这么一场闹剧,还让太子殿下以及各国的使臣们看笑话了。”
闻言,唐暮筠笑道:“刚才一番,也着实是吓到我了,还好陛下没事,这也算是万幸,不过这件事非同小可,还请陛下严查并追出幕后凶手。”
卫王点了点头,然后抬手拍了拍龙椅上的扶手道:“这是自然,孤绝对不会放过如此大奸大恶之人,周放,孤命你全权负责此事,七日内要给孤一个结果,否则的话,便提头来见。”
卫王的声音才落,就见本来坐在卫国臣子席位上的一个中年男子身子蓦地一怔,然后他连忙起身领了旨意。
就在这时候,殿外突然传来了奏报声,来奏报的那个太监一路小跑着走进殿里,在得了卫王的应允之后,他才道:“报陛下,王程将军刚刚去了。”
这声音不大,然而这话里的意味却已经足以让满殿的人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听到这句话,卫王也是一怔,他眸色一冷,带着凌厉的杀气看向那个跪在地上奏报的太监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那奏报的太监吓的一愣,当即将脑袋越发迈进地上,并哆嗦着道:“刚刚将军府传来的消息,说王程将军去了。”
闻言,卫王似是依然有些不敢相信,他的手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看向那奏报太监,然后不敢置信道:“你说的去了,是说王程……死了?”
见那奏报太监点了点头,卫王这才蓦地松开了拳头,喃喃道:“怎的如此突然,今日孤去看他,见他虽然身子不太好,但气色尚可,而且他正值年轻力壮,怎么会……?”
他目光凌厉的看向那奏报太监。
而那太监哪里知道该如何回答卫王的这一番话,此时只吓的跪在哪里瑟瑟发抖。
见状,卫王抬手示意他退下,然后怅然的叹了一口气,他似是有什么话想说,但最后目光在扫视了全殿之后,沉默了下来。
良久之后,他才摆手对下面各国来使道:“孤王身子有些不适,今日你们且先尽兴。”
说着,他的眸子分别扫过燕国,楚国和赵国的席位,然后就直接由身边的贴身护卫和宫女簇拥着走出了大殿。
一直到卫王走远了,之前安安静静的大殿这才一下子喧闹了起来。
“王程将军真的去了?”
“都奏报上来了,这还可能有假?”
“之前他比称病在家,我还以为他是有什么打算,现在看来,竟然是真的病了。”
“病了就是病了,这还能有假,你没听说今日陛下还亲自带了御医去看他吗?”
……
大殿里四下里都是对此的讨论声,那些朝臣们为王程的死而议论纷纷。
此时,楚云笙的心也已经沉入到了谷底。
刚刚那人的奏报声不仅让卫王一时间不知所措,不敢置信这是真的,也让楚云笙难以置信。
王程将军就这样去了?
即便是明知道那奏报的太监是不敢谎报的,然而楚云笙还是希望这个消息是假的。
一直到卫王走远了,楚云笙都没能从这个消息所带来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她今日明明才潜入了将军府探望了他,在知道了他的状况之后,她还在想方设法的救他。
就在刚刚,她还在想该要如何从楚云怡的手中得到那蛊虫的解方,然而却不曾想到这消息来的如此突然。
而明明是中了蛊虫的王程将军又为何会突然去了?
楚云怡之前也说,这蛊虫只有在她的催动下才会发作,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就是这蛊虫离开了楚云怡所在的范围内,而如今施蛊的人还坐在这里,并没有离开卫王都,而王程却死了。
难道说,就在这宴席的时候,楚云怡使了什么手段?
想到此,楚云笙低头看向前面的楚云怡,但见她的眉梢微微一扬,眉眼里带着得意之色,此时正依偎在唐暮筠的身侧,似是对王程的死丝毫都不感觉到意外。
果然是她!
这一瞬间,楚云笙几乎可以肯定,因为既然是她对王程下了那蛊虫,那么就没有人能更清楚王程的生死,而这时候她对王程的死竟然没有半点的意外之色,无疑就说明了这就是她催动蛊虫的结果!
可是,她为什么会在这时候动手?
楚云笙不解,她现在唯一很清楚的就是想要杀了楚云怡,为王程报仇。
在此之前,她虽然对楚云怡已经没有了半点感情,但却也说不上恨,她只希望她们两个人之间也是桥归桥路归路,然而却不曾想到这女子竟然如此歹毒,而且她的意图远远不止楚云笙看到的那么简单,这样的人留着迟早都会是一个祸患。
而此时,楚云怡似是感应到身后楚云笙的那一道目光似得,她蓦地转过了身来,朝着楚云笙抬眸看了过去,楚云笙反应也是极快,她连忙垂下了眼帘来,避开了楚云怡的目光。
本来是一场言笑晏晏的宴席,因为舞姬的行刺和王程将军的死一下子就将整个气氛都带的凝重了起来,然而,虽然卫王已经离开,但因楚国赵国和燕国的来使还在场,尤其是燕国太子还在,这些卫国的臣子们不得不打起了精神来继续将这宴席进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