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何容这般不依不饶的神情,她也没有之前那般担忧了。
“陛下想怎么办?”既然已经将话题挑明,楚云笙之前都已经将何容和唐暮筠的谈话听了个一清二楚,所以自然是应该知道何容的身份的,看到何容这般不放过的态度,楚云笙故作无奈状:“我一个弱女子,不过是想要一个活命的机会。”
闻言,何容眉梢一挑,这一次他的面上倒荡漾开来一层笑意,他蓦地松开了钳制住楚云笙手臂的手。
他的手一松,楚云笙得了自由,立即动了动手腕并往一旁退开了三步与何容拉开了距离。
而不等她松一口气,就听何容道:“好一个弱女子,你说你是那青楼柳儿身边的丫鬟,可是我今日差人去那青楼查看,并没有听到有你这么一号人,是怎么一回事?”
何容的声音淡淡的,依然是那种平静的没有丝毫情绪起伏的味道。
然而,听的楚云笙却已经忍不住心惊肉跳。
她一直都知道何容心细如发很难被蒙蔽,但却没有想到,就连今日在那青楼里遇见的一个小小的婢女都能引起他的注意并且在事后还专门去找人查问。
这么一来,她婢女的身份自然是用不得。然而就在前一瞬,她还斩钉截铁的说自己不过是柳儿身边的一个小小婢女,如今她既不是婢女,也并非是青楼中人,但是却在那个巧妙的时间出现在了那里,这让人如何解释的通。
也难怪,在再一次见到她何容就不由分说的先将她掳来这没人的地方。
而他的目的应该不仅仅是要揭穿她这么简单。
虽然情势不对,但有一点楚云笙还是可以笃定的,那就是何容只是查到了她的婢女身份是假,却并没有认出她来,否则的话,以他的性子应该不是这等反应。
所以,一切都还可以补救。
楚云笙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
面上,她则冷静的看向何容,然后深吸了一口气,颇为无奈道:“没有想到,这样都能被发现了。”
说着,她做无所谓状的耸了耸肩,然后看向此时正好整以暇颇为玩味的看向她的何容道:“我如果说,我真的是今天误打误撞的进了那青楼,误打误撞的进了那房间,结果误打误撞的听到了你们之间的那些重要的谈话,您会相信吗?”
闻言,何容嘴角一动,露出一抹玩味的笑意。
虽然他没有说什么话,然而他的表情却已经告诉了楚云笙,对于她的话,他是一个字都不信的。
而楚云笙对于何容露出的这样的表情也不意外,她再度耸了耸肩,然后无奈道:“这是实话,信不信由你。”
见状,何容的眸子微微眯起,眼底里划过一丝狡黠,他紧紧的盯着楚云笙,然后道:“误打误撞?好一个误打误撞,我倒是想知道怎么一个误打误撞法。”
说这话的同时,何容已经蓦地倾身过来,不等楚云笙做出反应,他已经抬手捏住了楚云笙的下巴,他骨节分明的指尖就这样咯的楚云笙生疼。
楚云笙也就被迫扬起头来,直视着他的眸子。
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道:“既然这样的话,我也就跟陛下实话实说了,我确实不是什么一般的小婢女,今日我去那青楼,实在是无奈之举,想必陛下也听说,今天周候被人在酒楼刺杀,全程都在通缉那个要犯的事情了,我就是那个刺杀周候的人,当时街上处处戒严,我没有地方可去,便想着藏身在青楼,结果是碰巧就进了柳儿的房间,然而被柳儿带着到了燕国太子殿下面前,这一次我所说的句句属实,不信的话,陛下大可以去查。”
她今日确实是刺杀周候之后误打误撞进了那杏花楼,而且刺杀周候的事情也确实是传遍了卫王都的大街小巷,现在卫王都全城都在缉拿那个在酒楼里胆大包天的女子,所以楚云笙根本就不怕何容去查,如果他真的去查,找来了当时在酒楼里见到她的那些人也最好不过,而且,柳儿已经死了,死无对证,所以她就更加不怕何容对她所说的话的追查了。
而且,既然何容拆穿了她冒充小婢女的身份,她就不得不编造一个更能让何容相信的身份,所以此时楚云笙能想到的就是是承认了是自己杀了周候,至少让何容先相信了她的身份,至于其他的,相信对于卫国这一团乱政,何容巴不得越乱越好,所以才不会因为是她杀了周候就要怎的对付她。
这一次,听到楚云笙的话何容眼底里的玩味倒是少了几分,他眉梢一挑,上下打量了一番楚云笙,然后道:“可是,我怎么听说今日刺杀周后的是一个功夫了得的女子,而你,看样子也不像是有半点功夫在身,这要让我如何相信你?”
闻言,楚云笙转动了一下手腕,抬手就朝着何容攥着她下巴的手劈去,她用上了几分力道,再加上巧劲儿,何容已经先入为主的觉得她没有功夫,所以自然也就对她放松了警惕,这样一劈,果然就将何容的手拨弄到了一边,而楚云笙反应也是极快,她腰肢一扭,就错过了何容的身形并飞快的倒退了两步。
待她站定,何容的面上的笑意越发加深了几分,似是对她也多了几分兴趣。
楚云笙叹了一口气,然后道:“我自幼就跟着班子走江湖,所以会些散打的功夫,再加上一些花拳绣腿,所以动作比起一般的丫头灵敏罢了,今日能刺杀了周候,也大多是因为运气,当时他手下的那些护卫都没有反应过来,这才让我成功的从那里逃脱了,而且陛下想啊,如果我真的是功夫了得的话,又怎么会潜入青楼逃命呢?”
楚云笙说的句句在理,想让人找出漏洞都难。
何容面对着她,负手而立,他眉梢一扬,露出了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那深邃的眸子似是能直接看向楚云笙的内心深处,他道:“我也很是好奇,你刺杀周候做什么?你一个普通的人。”
说这句话的时候,何容刻意的强调了“普通”二字。
楚云笙就知道他会这么问,而听到他这么问的她也在心底里松了一口气,因为既然何容在这么问了,那么多少对她之前的说辞是相信了一些。
所以,她皱眉,做深恶痛绝状,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这里面的细节她不需要解释,在这种时候,解释的越多反而会显得太过刻意,她相信何容既然动身来了卫王都,也定然是对这卫王都里的局势了如指掌的,比如周候的为人和作风。
楚云笙点到即止,剩下的就让何容自己来想,这样的效果比楚云笙全部解释出来要好上许多。
“好一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何容上前一步,渐渐的逼近楚云笙,他的眸子里虽然没有了之前的杀意,但是那样的眸光却也让楚云笙直觉危险,看着楚云笙一步一步往后退,何容步步紧逼道:“我倒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这么直爽,而且还是一个女子,倒是有趣。”
闻言,楚云笙翻了一记白眼,然后抬眸看向何容道:“我说的都是事实,如果陛下不相信的话,大可以派人去查证,现在我就被燕国太子殿下带在身边,如果你发现我所说的有半句假话,大可以来太子身边要人,或者揭穿我。”
说着,楚云笙抬眸看了一眼天色以及不远处在迎风摇曳的宫灯,颇为无奈道:“还请陛下现在放我走,我再不走的话,太子殿下那里一定会拿我问罪。”
说着,楚云笙就要提起步子准备溜。
然而,她的身子才迈开一步,何容就已经跟上来了一步,显然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
楚云笙抬眸,疑惑的看向何容。
何容低头,居高临下的看向她道:“燕国的太子殿下拿你问罪与我何干?”
闻言,楚云笙差点气的吐出一口老血。
她从来都知道何容狡诈难产,却不曾想到这人还有这么厚脸皮的一面。
在面对几乎像是无赖的何容的时候,楚云笙决定也拿出自己无赖的一面。
横竖现在她在何容的眼里看不到杀意,而且既然何容能像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一样在这里跟她耗这么久,也说明他其实并没有真正想要杀她,而至于为什么会跟在这里耗着,楚云笙也想不明白。
但总归,现在暂时没有危险就是了。
想到此,楚云笙抬眸,冷冷的看向何容道:“那既然这样,就请陛下容民女告退了。”
说着,楚云笙脚腕一转就要朝着身后急急退去,然而她的身子还没动,何容的身子就是一闪,直接拦住了她的去路,将她挡在了假山和树之间。
见状,楚云笙抬眸看向何容,她的眉梢里带着几分不满和嘲讽道:“难不成赵王陛下也想倚强凌弱?”
既然她已经告诉何容她是那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刺杀周候的女子,那么为了符合这女子的性格,此时的楚云笙就得要有几分不畏强权的底气,否则的话,只怕又会引起何容的猜忌。
所以,此时她看向何容的眸子里也多了几分不逞相让的英气。
何容却似是并不为她这般的态度所动,他的目光在楚云笙的耳畔流连,然后道:“我的字典里虽然没有倚强凌弱的字眼,但却也不介意试上一试。”
闻言,楚云笙又是一记白眼。
然后不等楚云笙开口,何容道:“看样子,你还真有几分侠女的风范,只是不知道你这侠女是不是果真不怕死。”
他的声音平静的没有丝毫的情绪起伏,通常这时候,越是这样,他的周身就越发散发着危险的气息,然而近日却不同,他的眸子里更多的是疑惑和探索。
楚云笙冷哼一声,然后道:“死自然是怕的,但也要看是怎样一个死法,草民人微命贱,即便是死了也没有什么可惜的,然而,草民觉得,今日陛下应该并不会杀了我。”
“哦?你就这么肯定?”
何容的眉梢微挑,眸子里的兴趣越发浓烈。
楚云笙将步子不动声色的往一边挪了一些,然后道:“草民的生死倒是微不足惜,不过陛下别忘了这是在哪里,这可是卫王宫,而不是你的赵王宫,民女相信,你是不会愿意在这里暴露了自己的身份的,如果我死在这里,必然会引起御林军的警觉,进而会将消息递到卫王那里,如果那时候因此而引起了卫王的怀疑,那恐怕是会影响了陛下和燕国太子殿下的大计罢?”
这一些话楚云笙是在脑子里仔细思索过一番才说出来的,在确定了何容既不会杀了她,也不会就此放过她之后,她索性就这样直接跟何容摊牌,然后看何容的反应。
而她之所以有这胆量说这样一番话,是因为她听到了不远处传来了脚步声,那脚步声逐渐朝这里走来,相信很快就会到这里,这时候如果何容再想对她动手的话,想要不惊动来人,基本上是不可能。
她这一番话既是在请求何容放过她,也是在威胁何容放过她。
何容是何等聪明的人,不用细想就已经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他身子一动,就让开了些许,让楚云笙得以从他面前的缝隙里走过去,然后道:“好个凌厉的丫头,但你这一次将我得罪的这般彻底,就不怕事后我找了你们燕国太子问你的麻烦?”
闻言,楚云笙嘴角一动,露出一抹笑意道:“民女自然是怕的,但是民女刚刚也说的都是实话,相信陛下大人有大量,是不会同民女计较的,所以得罪一说何从说起?”
这句话着实是一顶高帽子给何容扣了下来,如果此时的何容还不饶人的话,就显得他狭隘了。
楚云笙也不知道何容此时心中所想,她现在只想尽快的离开这里,同这人多待一会儿,都能让她觉得窒息,她觉得,到底自己还是不够强大,不能做到在他面前内心如表面一样平静镇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