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一把钥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而且他们都是政府部门的人,总不至于贪污同事一把钥匙吧?所以我也没多问就把邮件给他了。我一走,那人又开始跟办公室的人说话了,说什么‘我们的视频男主角还收到邮件了’,然后办公室的人又在笑。我都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简直就是一群疯子。”
何少川点点头:“你记得那人长什么样吗?”
“他脑袋特别大,伸手拿邮件的时候,我看到他手背上长满了黑毛,当时我马上想到了大猩猩,所以至今都记得。还有,他时不时地捂一下嘴角,跟同事说:‘笑得我疮都裂开了。’我这才发现,他嘴角长疮了,应该上火了吧。”
熊冠洋的样貌马上浮现在脑海里。
难道又是他?
之前他和蒋子良已经详细盘问过熊冠洋了,他没有作案时间,难道他和朋友们串通好了?
他和被杀的七个人有什么过节呢?
除了胡剑陵是他的竞争对手外,其他六个人的生活跟熊冠洋根本就没有相交的地方。
也许潜藏的仇恨一直在地下孕育,一旦时机成熟就会喷薄而出。
不管怎么说,还要再找一次熊冠洋。
马培安局长正召集局党委班子,学习贯彻前不久刚刚落幕的市里大会的精神,主要是传达廖市长的发言稿。马培安把前几天媒体上的词全部拿来,活学活用了一番:“廖圣英市长的发言稿总揽全局、内容丰富、实事求是、顺乎民意、鼓舞人心、催人奋进,对今后我市的发展具有非常重要的指导意义,这是一个凝聚人心、振奋人心、鼓舞人心的好报告,一是成就感更强烈,二是方向感更明确,三是责任感更重大。对我们城管工作者来说,要好好学习、消化这一报告,用报告的精神,指引我们的城市管理工作……”
马培安正讲得起劲,会议室的门被敲响了。看到是前些天来过的警察,他心里又是咯噔一沉,不知道又有什么祸事上门了。
“我先出去一下,大家先好好看看文件,这个讲话精神真的很重要,值得每个人好好学习啊。”
说完这些话,马培安才离开了会议室,满脸笑容道:“何警官,有什么事啊?”
“打扰了,马局长。”
“嗨,没什么,都是些应景的会议,”马培安摇摇头,突然又问道,“是不是来找熊冠洋的?”
何少川一愣:“马局真是神机妙算啊。”
“哎呀,这些天真是折腾死我了,先是不断有人打电话到局里来,说什么胡剑陵那种人就不能干下去,要求我必须把他开除;接着小胡又被人杀了。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熊冠洋又不见了,我估计你就是来找他的。”
“什么?熊冠洋不见了?”
“十多天没上班了!”
“他去哪儿了?”
“不知道,打他电话也没人接,后来干脆关机了。也不知道城管局最近是怎么了!”
何少川沉重地点点头,然后说道:“马局长,我想去找他同事们聊聊。”
“好好,去吧去吧。”
马局长回到了会议室,继续学习贯彻会议精神去了。何少川找到4025办公室,跟熊冠洋的同事们聊了一会儿,确定胡剑陵的邮件就是熊冠洋代收的。至于熊冠洋为什么突然不来上班了则没人知道。
好不容易找到的一条线索突然又断了。
何少川觉得眼前被一团迷雾罩着,而且这团迷雾越来越浓了,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警局上下再次全体行动,虽然没像上次对胡剑陵那样到处张贴通缉令,但是跟每个交通场站都打了招呼,发现熊冠洋立即拦阻,不准他离开本市。另外,调阅了机场的航空旅客登记表,没有发现熊冠洋的名字;对火车站、汽车站和船运码头,则仔细审看每天的所有视频监控,也没发现熊冠洋的踪影,这就说明熊冠洋还没有离开本市。但是熊冠洋可能会去的每个亲戚朋友家里都找遍了,就是找不到人。
何少川和蒋子良当面问询了上次熊冠洋提到的几个朋友,他们证实戴景然、顾松云、薛沐波被杀时以及“小迷糊”跟私家侦探姚冰联系的晚上,熊冠洋的确是跟他们在一起。
可是,既然他不是杀人凶手,为什么要躲起来呢?他到底是畏罪逃亡,还是像胡剑陵一样被人杀了?
漫天大网已经撒出去,何少川只能耐心等待了。
人是群居动物,没有人会耐得住寂寞。
熊冠洋总会露头的,那时候就可以收网了。
41.晨报记者
云淡风轻,阳光普照。
何少川和蒋子良来到了晨报社,找到了童晓文。童晓文已经不是记者了,而是采访部的主任。这是一个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举手投足无不彰显出一份自信和高贵。当时她正在电脑上审看一个记者的稿子:《瑾希恋情曝光》,写的是慕容瑾和程高希的所谓恋爱史,稿件里到处都是捕风捉影的“事实”,但这些“事实”很能吸引人,于是她毫不犹豫地审核通过了。就在这时候,何文川和蒋子良来了,她愕然地问道:“有什么事吗?”
何少川拿出一份打印的文稿,递给童晓文。
那是十年前的一篇新闻稿,标题是《15岁女孩为躲避QQ诅咒离家出走》。
看到这篇署着自己名字的文章,童晓文吃了一惊,她已经记不得什么时候写的这篇文章了,她茫然地抬起头来,问道:“你们确定这是我写的吗?”
蒋子良笑道:“这篇新闻是在晨报社的网站上找到的。”
童晓文半信半疑地点点头,问道:“你们要干什么呢?”
“我们来打听一下这个15岁女孩的事。”
“天啊,这篇文章我都不记得了,哪还记得这个小女孩啊?”
何少川说道:“童主任,你好好想想,这件事情与我们正在办的案子,似乎有很大的关连,我们需要你的帮忙。”
听警察这么说,童晓文又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文章,最后她一拍脑袋恍然大悟:“哦,难怪前几天我在网上看到QQ诅咒时,觉得那么熟呢,原来十年前这条诅咒就有了。”
“你还记得十年前的QQ诅咒是什么内容吗?”
“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就是那个什么陈婷婷的女孩,被绑架了,后来死了嘛!说什么要给几个好友发送,否则就会离奇死亡。嗨,都是瞎扯的。”
“这篇文章里,那个15岁的小女孩就是因为看到这个QQ诅咒离家出走的?”
童晓文一边回忆,一边说道:“嗯……好像是吧?我记得她爸爸说,她那天打开电脑,上了一会儿网就跑了,再也没回来。她收到的最后一条信息就是一条QQ诅咒。”
“是谁发的那条信息?”
“她爸说是她同学发的,我也没在意。孩子之间经常发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有的我们成年人根本不明白,所以就没问。”
“后来小女孩回来了吗?”
“不知道啊,后来我就没再跟踪这事。当时之所以做这条新闻,是因为我们晨报专门搞这些八卦的东西吸引眼球,所以得到报料我就去了。至于小女孩是不是回来了,我们就没关心。”
“你文章里说,这个女孩饱受争议,而且处在风口浪尖上。一个15岁的小女孩,能受什么争议,经历什么风浪?”
童晓文爽朗地笑了:“我刚才看到这几个字也在想这个问题。哎,也不知道我当时写这么几个字上去干嘛?”
何少川呵呵一笑:“真实是新闻的生命。这几个字,肯定不是随随便便写上去的,童主任,您再想想?”
童晓文捧着脑袋皱着眉,沉吟半晌终于犹豫着说:“好像那个女孩被同学嘲笑了。她出了个什么事情真的是忘记了,总之,当时社会影响好像还挺大的。好像跟一个什么电视台的报道有关,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细节真的想不起来了。”
“既然社会影响很大,童主任怎么会想不起来呢?”
童晓文无奈地一笑:“这十年发生的疯狂事,比之前几千年都多,我哪能记那么清楚啊。”
童晓文虽然说得夸张,但是想想近十年中国社会转型带来的各个层面的冲突,那么多奇事、怪事、惨事、啼笑皆非的事、出离愤怒的事一桩桩地发生,的确够眼花缭乱的,她想不起来一个小女孩的故事,倒也无可厚非。
何蒋二人只好客客气气地跟人家说声谢谢,意兴阑珊地离开了晨报社。刚走到楼下,就接到了报警中心打来的电话。一听电话,何少川就愣住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报警中心的同事告诉他,胡剑陵入住红树湾宾馆了,而且已经住了十二天了。
胡剑陵不是死了吗?
那天他明明看到尸体了。
当时尸体已经腐烂……难道是看错了?
又或者,胡剑陵根本没有死,而是找了个替死鬼,自己金蝉脱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