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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桂洲对着众人点点头,然后把余柏林叫了去。

“轮值名单已经定下有你。”宁桂洲道,“入值时需小心谨慎,持身以正。”

余柏林忙拱手道:“下官谨记,谢大人推举。”

宁桂洲摇摇头道:“这是你应得的。内阁在宫中,出入禁忌,你的老师张学士肯定了解的最清楚,本官便不多说。入阁之时,阁老会召见轮值者,且放你两日假,准备一下。”

余柏林谢过宁桂洲,心中有些感激。

宁桂洲并非余柏林目前社交圈中有关系之人,且为人严明公正,从不拉帮结派。在讲人情是常态的官场上,宁桂洲这种做法甚至被一些人所诟病,诽他不近人情。

自余柏林入翰林后,宁桂洲平时对余柏林并没有多加照拂,但关键时候却鼎力推举,可见完全是因为赏识余柏林才华。

与余柏林同时轮值内阁的,为一四十来岁翰林,许昌阁。

余柏林听其他人闲言闲语,说宁讲读原本推举的并非许昌阁,而是另一老翰林。论资排辈,该那翰林轮值了。但名单递上去之后,却被人抢了。

按理说名单变动,余柏林才最受怀疑。但其实轮值名单向来是一资历一推举,余柏林一篇祭天祷文上达圣听,被皇帝下旨嘉奖,又早有宁桂洲全力推举,他的名额是动不了的。

另一翰林的名额却被夺了。听闻是有阁老插手。

那翰林平时是个老实憨厚不太会来事的人,背景也不是很雄厚。他比余柏林好一些,在当地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家族,但放在京城,大概也就和余柏林这寒门世子差不多。不然,也不会苦苦熬资历了。

不过就算是寒门,在京城待了这么多年,师徒同乡同榜同僚,关系网也是一大片。许昌阁抢了别人这么重要的机会,泥人尚且有三分火性,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但许昌阁既然要抢,自然也不会在乎这些。入朝为官,机会就那么多,不过是拼能力、拼家世、拼关系了。就连余柏林这种靠自己能力上去的,背后照旧会落人埋怨。

在乎那么多,就得一辈子趴在角落里无法晋升了。

不管别人怎么说,作为同样轮值的人,余柏林和许昌阁两人关系在表面上肯定是很和洽的。

名单确定之后,许昌阁打头,和余柏林一起做东,请翰林院同僚吃饭。

那被抢了名额的翰林也来了,照旧是笑容拂面,看上去似乎并不知道闲言闲语似的。

官做久了,大家的忍性都不错。

现在京城达官贵人请客吃百香楼已经是一种传统,这里有最好的环境、最好的服务,以及时时刻刻推陈出新的美味佳肴。

还有当朝六元及第状元郎亲笔书写对联一副。

百香楼一楼普通小富人家都能来尝尝鲜,楼上和后面雅间却是十分难求,就算达官贵人,也得排位置。

据说有些人手上有贵人卡,贵人卡还有不同级别。白银贵人卡只是打折,和预定雅间排队优先。黄金贵人卡不但有折扣,还有特制美酒菜肴相送,并且专门有几个雅间平时不接待客人,专门为黄金贵人卡的人留着。

百香楼客流量十分大,京城达官贵人多,每日酒楼就算雅间都是座无虚席。百香楼当初推出这么个措施,很是让人纳闷不解,觉得他们有银子不赚。反正只要服务好酒菜香,该来的客人总是会来的。

但之后百香楼却打败几个百年酒楼,跻身京城第一,京中达官贵人宴请重要宾客,首推百香楼。可见其生意人,从不做亏本的买卖了。

许昌阁家中势力不大不小,钱财不缺,因此他手中是有一张白银贵人卡的。

白银贵人卡是消费一定额度赠送,黄金贵人卡则只看身份。许昌阁手中有一张白银贵人卡,至少说明他很有钱。

同僚们看着他拿出白银贵人卡,脸上不显,心底还是有些羡慕的。

穷翰林穷翰林,翰林若没有冰耗等补贴,其实收入并不高。再加上平日打点,京城消费又贵,若家中没有些支撑,实在算不上富裕。

翰林清贵,清在衙门清,贵在前途贵。

当翰林熬到一定资历,无论外放、轮值,或是当讲官,瞬间就有钱了。那之前,就只能苦哈哈的等着。

所以许昌阁炫这么一手,还是有资格炫的。

余柏林脸上也显出羡慕之色,和周围人一起恭维许昌阁,并开玩笑道,这下给他省下不少银子。

许昌阁笑道:“余修纂太妄自菲薄了,那对联都是余修纂写的,难道没送余修纂贵人卡?那店家也太不厚道了。”

余柏林答道:“当时我写那对联时,还没出贵人卡呢。后来出了,我也不好意思因这么久远的事,去问人家要吧。我想店家估计以为,我平时花销早就应该得了贵人卡了,就把我忘记了。”

大家都知道余柏林是在自嘲,也不再提起这件事。

早听说百香楼的后台是德王,大概店家并没有把状元看在眼里吧。一些人心中酸溜溜的想。

他们却不知道,余柏林的确没贵人卡,他只是吃饭喝酒都不给钱而已。

许昌阁炫了一手,大家又都很给面子的赞扬,他非常高兴,点菜便点了许多贵的。

陈磊不由担忧的看了余柏林一眼。

许昌阁这是在找茬。

他和余柏林共同请客,自然余柏林也要付一部分钱。他现在点这么多这么贵的菜,自己付钱倒是付得起,对余柏林而言,这花费就有些肉疼了。

这一桌子菜,计算下来,居然要花掉千两银子。

晖朝银子的购买力还挺强,一千两银子,够普通人家吃个十几年了。

即使许昌阁的贵人卡能打折,余柏林也得付上几百两。若余柏林身上钱没带够,自然非常尴尬;钱带够了,也让余柏林肉疼无比。

而这这刁难在明面上并无多大错。余柏林同意在百香楼共同宴请,许昌阁来带来了打折卡,点菜时点最好的那是给同僚面子。而且余柏林就算身上没带够钱也不会太丢脸,他借酒水喝多了出门更衣,就能让小二帮忙跑腿,让家人送钱来。

就算家中现银真的不够,还有同僚可以借。与余柏林交好的陈磊、李潇,都不是缺钱的人。一人凑个一二百两银子,再加上余柏林身上本有的银钱,也该够了。

只是余柏林心中肯定难受不说,之后也是挺大负担。

许昌阁就等着看余柏林脸上变色了。

不过余柏林丝毫不为所动,让许昌阁十分遗憾,心想那余柏林究竟是城府够深,还是真有钱?

陈磊开始还有些担忧,后突然想到余柏林舅舅乃是皇商,与海外夷人打交道,且他听余柏林曾经说过,舅舅家就剩一独苗,还是养在余柏林身边,想来余柏林身边银子肯定不缺。

李潇从一开始就没担心。他不比陈磊被余柏林的假象“懵逼”,而是知道余柏林和德王关系匪浅,比传闻中更甚。这百香楼的后台是德王,德王都能陪着余柏林摆摊卖字画自己假装护卫了,在德王名下产业吃饭,余柏林还需要给钱吗?

余柏林没贵人卡,是因为完全不需要吧。

显然,除了不知道这产业还有余柏林一部分之外,李潇全部真相了。

百香楼饭菜为了刻意高大上,全是用精美的瓷碟分餐。比如一盆汤分给一人一小盅,那一盅就是一两银子。

余柏林一边吃一边想,这次又给自家带来多少银子,心里十分高兴。他最喜欢带人来这里吃饭了。

余柏林这么好的涵养,让想要让余柏林出丑的许昌阁像是一拳打到棉花上一样,心里很是憋屈。

不过大家倒是吃得畅快。这么贵的宴席,可真好吃啊。

宴席散去之后,陈磊喝的有些飘,余柏林亲自将陈磊扶上马车,并准备送陈磊回家。陈磊上马车之后,眼神立刻变得清明,他问道:“你可知为何许编纂会针对你?”

“大概因为弟子是拼实力争得名额,他却是挤下别人名额,还被人得知,受了不少风言风语,心中不满吧。”余柏林道,“若没有我半路杀出,我的名额当是他的。这样他又能轮值,又不得罪人。所以他倒是把我怨上了。不过怨上了就怨上了,明知我两将是轮值同僚,还做这种事,这人不足为据。”

“连你缺不缺钱都不知道,想用金钱为难你,的确不足为据。”陈磊开玩笑道,“这次是否破费不少?你舅舅留给你的钱是否够用?”

余柏林道:“舅舅恨不得把钱全给我了,哪有不够用?我只是平时不大爱铺张浪费,倒让人还以为我是当年那贫寒学子了。”

陈磊点点头,安心不少。

其实陈磊和余柏林倒是误会许昌阁了。许昌阁在轮值前故意去撩余柏林,的确蠢了些,但余柏林不缺钱这事,还真有许多人不知道。

冯努说是皇商,不如说是皇帝手下直属的商人,为皇帝办事,丰富皇帝内阁,并未摆在明面上。陈磊那是因为也是铁杆皇党,且是余柏林师父,他才知道这事。

虽因献粮之事,朝臣知道皇帝手下有商人效力,但具体是谁,朝中重臣可能知道,许昌阁家中的确是不知道的。

余柏林又不爱显摆,极少出门摆阔,摆阔也是和友人一起,别人自然以为他家境一般了。

....................................

许昌阁这事被何清知道后,何清气得砸了一个杯子。

何清之前拦余柏林,就是为了让许昌阁轮值,为以后重用许昌阁打下基础。

许昌阁作为翰林很是清贵,文章写得也不错,又和何成琥交好,何成琥说了许昌阁不少好话。

巴结何清的人很多,他当然不会亲自一一考察,都是层层推荐。何成琥是他儿子,虽然这个儿子自身没多大本事,比不得他那叛逆的大哥,但感情上和何清是最近的。

当爹的还有一通病,自己好,大儿子好,就觉得小儿子一定也好,只是不愿意做罢了。所以何成琥被他教导长大,眼光肯定也是继承自他。许家一直对何家鼎力支持,许昌阁能让何成琥如此推崇,想来的确可堪大用。

虽然拦不住余柏林,何清还是花了大力气,甚至被其余两位阁老用似笑非笑的表情嘲讽了好几日,终于将许昌阁也替换进名单。

何清还专门让人给许昌阁带话,让许昌阁好好干,让他借此机会交好余柏林,看能不能把余柏林拉到自己船上。

结果自己的话带迟了一天,许昌阁提前就把余柏林得罪了。

还是用这么低的手段。

翰林清贵,翰林就算穷,也不会有人觉得这是翰林的污点。你用钱侮辱人,在文人看来那是你自己上不了台阶。

何清默默咽下一口血。许家是豪商,好不容易出了这么个读书人,结果还是摆脱不了商人习性。

接到何清的带话之后,许昌阁拍拍脑门,好像也悟过来,似乎自己做的不太对了。

虽然他愤恨余柏林抢了他的名额还让他背了污名,但余柏林的老师也是内阁学士啊,以后他入内阁轮值,被他老师穿小鞋了怎么办?

于是许昌阁自以为非常聪明的,托人给张岳带去了名家字画一副。

张岳:……

何清:妈的智障!

张岳默然无语的收下了字画。不收白不收。

许昌阁以为张岳这是表明不会跟他计较了,很高兴的就把此事揭过了。

余柏林:……

何清:妈的智障!

何清准备换人支持了,之前的心血就当喂了狗了。

可见何清决断力和判断力,还是很有阁老水准的,只是之前被眼屎糊了眼睛。

而余柏林,他虽然并不会因为酒楼那件事就对许昌阁报复为难什么的,但他对许昌阁一系列行为真是很无语。

要是一个心胸狭隘的,肯定记恨上许昌阁了吧。这人也颇不会做人。

余柏林的征途是星辰大海,许昌阁这种小虾米他正眼都没打算给人家,也懒得花心思对付。但许昌阁一系列行为,让他在翰林院同僚心目中印象跌到了谷底。

之前抢别人名额倒算得上官场常态,谁拳头大谁说话,虽然不满也没什么好说的。在酒楼用金钱侮辱余柏林,就让自诩清贵的翰林院文人们很是看不上眼。之后直接跳过余柏林,找上了余柏林老师,明晃晃的不给余柏林脸。

大家都觉得,这人实在是一丁点同僚情谊都没有,不得深交。

诸位翰林还没出翰林院的时候都是竞争对手,但一旦出了翰林院,昔日同僚很大程度上会成为助力。

许昌阁还未混出头,就让同僚纷纷疏远。他以后为官之途可想而知。

这些翰林们,只要出翰林,就纷纷是大官重臣啊。

.......................................

不过这些事都是很久远之后的事了,许昌阁能不能混出头都是个未知数,不用想那么远。

两人休憩两日之后,领了新的身份牌,开始进入内阁就职了。

因为内阁在宫中,一路上重重检查十分严格。余柏林和许昌阁经历了好几重关卡,终于到达内阁中,准备拜见阁老。

门口小吏道:“首辅繁忙,两位在门口稍等。”

余柏林和许昌阁自然称是,乖乖的等着。他两约莫等了半个时辰,小吏才出来叫两人依次进去,听首辅训话。

许昌阁先进去,只一小会儿就出来了,估计也就说了几句话的时间。出来是许昌阁的神色不错,可能被洪敏之勉励了几句,心情真激动着。

许昌阁对余柏林拱手道:“在下已经领了职务,先去一步了。”

余柏林拱手告别,看着许昌阁步子都在飘似的,心中叹气。

这内阁真是翰林们的梦想啊,哪怕只是轮值当个书吏。

许昌阁离开之后,余柏林便紧接着进入拜见。

洪敏之桌前堆了挺高一摞折子,他两眼布有血丝,看清来有些疲惫。

余柏林道:“下官拜见首辅大人。”

洪敏之微微点了点头,道:“坐吧。”

余柏林坐下时,见到搬椅子的小吏眼中没掩饰好的惊讶,心想,难道之前首辅没让许昌阁坐下说话?

洪敏之抽出一篇文章,因桌案离余柏林不远,余柏林一眼看去,发现那文章居然是自己殿试上所写的第一篇策问。那字迹,应该是其他人抄录的。

殿试试卷都要存档,难道洪首辅让人重新抄写了一份?

洪敏之的确让人抄写了一份,他从这篇文章获得不少启发,又心知余柏林被皇帝陛下定下,自己不好特意召他见面,让别人看着似乎自己在拉拢余柏林。今日趁着余柏林报道,洪敏之便把那文章拿出来,解决自己许久的疑问,也算考校一下余柏林,看余柏林是否真对新政如此了解。

余柏林自然是真的了解的。洪敏之和余柏林一问一答,很快一炷香的时间就过去了。小吏见着两人可能还要再聊一会儿,很有眼力的给余柏林也沏了一杯茶润嗓子。

洪敏之越问越惊讶。

他原来以为余柏林再了解,大概也就是政令读的多,再加上本身也有几分政治上的天赋罢了。现在细聊之后,他才发觉,余柏林对新政了解,甚至不亚于他。

听余柏林说话,他居然有一种找到知己的感觉。

要知道虽然支持新政的人多,但许多人都只是浮于表面,或单纯支持首辅决定,或只看到增加税收一样功能。其新政背后的意义,只有身居高位的人心里才明白。

毕竟站得高,才看得远。

余柏林身居寒微,却有如此眼界,怪不得能六元及第,成千古第一人。

洪敏之不由对余柏林多了几分喜爱。

他也老了,有时候想着,若是自己退下了,那新政还能不能延续下去。历史上许多新政,都是在推行者离世之后,就穷途末路。

不过后来新皇继位之后,洪敏之心里踏实许多。新皇不比文宗皇帝,他是真的支持新政,并且自己也有一定见解。不像文宗皇帝,将所有事都全权交给洪敏之。洪敏之权势虽重,心里却不踏实。

新皇权力集中,他手上权柄减弱,但新政推广更加顺利。

新皇是自己想要改革,并且也有能力改革。就算他有一天干不动了,新皇也会找到合适人选继续下去,不会就此中断。

但洪敏之眼界很高,他纵观朝堂,居然没有发觉一个能继承他的。

不过余柏林能不能担此重任……

洪敏之思考了一会儿,问道:“看来你已经知道本官推行新政的根源是豪门土地兼并,以你所见,新政能否解决这个问题?”

余柏林沉默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说实话还是说假话。

他抬头看着洪敏之,洪敏之面色不喜不怒,看不出心中情绪。

余柏林突然就淡定了。

若是他说的话,能给晖朝带来一二好处,那也不枉费他穿越一场。再说,反正他背靠皇帝陛下,就算首辅心中不喜也没什么。大不了在洪首辅在阁这段时间,他不做相关的事罢了。

余柏林道:“下官认为,不能。”

在场立刻雅雀无声。

守门的小吏竖着耳朵听着,已经吓傻眼了。

这对话没什么机密,这小吏又是洪敏之心腹,自然没有挥退。

小吏本见两人相谈甚欢,还以为余柏林一定会得首辅好感。谁知道这人语不惊人死不休,居然否定了新政。

新政就是洪首辅逆鳞,谁碰谁死,这余修纂也太不自量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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