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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_178 我们很般配(1 / 1)

祝臣舟面对我的质问,眼底仍旧冷清一片,傍晚寒冷春风刮来,将我们两个人单薄的身体都吹得瑟瑟发抖,庞秘书脱下自己外套披在祝臣舟身上,又接过另外一名保镖的西装披在我背上,祝臣舟看着我无比陌生而审问的眼神,他说,“刚才是谁要置我们于死地。如果不是我的人迅速赶到,你知道此时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人会是谁,也有可能就是我。谁不仁在先,他搅了我的婚礼,使闵丞纹声名狼藉,她是我夫人,是祝家族谱一员,这是赤\/裸打我的脸。难道还要我对他手下留情吗,是他自己因为贪婪和欲念而作到了这一步,我没有起过伤害他的意念,在我的认知内,他是我的敌人,他想对我痛下狠手。对敌人仁慈,很有可能就会最终葬送自己,我为什么要做那样愚蠢的事。”

我扯住他衣领指着自己说,“是我雇佣了他,是我搅了你的婚礼,是我害你颜面无存,他千错万错,但这都是一条性命,他是被我袭击才变成这样,如果他死了,我就是杀人凶手。”

“我可以保住你平安无事,就算你手上有一条人命,这也没什么。”

祝臣舟云淡风轻说完这句话后,便朝庞秘书点了一下头,庞秘书立刻招手叫来两名保镖,从两边将我手臂架住朝胡同外拖去,他们始终和我保持最疏远的距离,也不触碰我其他部位,非常谨慎守礼,祝臣舟跟在我身后,由于伤口的巨痛每走一步都会扯到和衬衣粘连在一起的皮肉,他痛得眉头紧锁,但不吭一声,我转不了头,我被两个壮汉禁锢住完全失去了行动上的自由,但我能用余光看到濮茂趴在地上不停抽搐颤动的躯体,似乎在求救,可没有人理会他,所有保镖都簇拥着祝臣舟离开了现场,没有任何人对他施与援手,都冷漠得近乎一个机器一块寒冰。

我坐在车内扒住窗口,绝望得看向那越来越远的胡同,我不知道该怎样表达我胸口沉闷的窒息,我想打电话找人救他,可我手机被摔裂了。庞秘书将汽车开得飞快,几乎要脱离地面,他时不时从后视镜看一眼祝臣舟的情况,然后便狠踩油门,以致于道路上的行人和车辆都在很远之外便四下躲闪仓促逃离。

我双眼充满恨意转头,可看到坐在我旁边闭目养神脸色惨白的祝臣舟时,我连恨的力气都失去,我低声说,“我不想让自己双手沾满鲜血,我不想背负一条人命,不管是自卫还是怎样,我会日夜不安,我已经恨死自己了,你不要再让我多一份罪孽。”

祝臣舟听我说完后微微睁开一条眼缝,他看着自己膝盖上的血污,声音已经虚弱到极点,“沈筝,这样一点罪恶都承受不住,你怎样向我索命报仇。你以为成功那样简单吗,也许不是每个人都会背负性命和罪孽,但一定要有能够无视死亡与不公的狠心和歹毒,商场官场没有那么多仁慈可讲,你该知道曾经名震南省的蒋华东一生害了多少人,才换来他的地位。”

我对祝臣舟这番话无言以对,他掐住了我的命脉,没错,现在支撑我不停奔波的唯一执念,便是我要了却这一切罪孽和冤债,我要让自己有脸面去地下见陈靖深,至少我可以在忏悔后给他原谅我的筹码,否则我连死的资格都没有。

我问他,“在你眼里人命算什么,你告诉我。”

祝臣舟面容冷淡看向挡风玻璃前面一排排隐没在昏暗路灯下的树,还有已经逐渐看不清身影的行人,他说,“人命最高贵,也最廉价,就看这是一个怎样身份的人,权势逼人的高官与财阀,或者公众人物,他的死会引来万物哀悼,会成为大街小巷人们为之惋惜的事件,也许他本身并没有什么对这个社会做出多少慈善慷慨,但他的地位摆在那里,每个人都有攀龙附凤的潜念,都有拜高踩低的恶性,只是有些表现不明显,便被归到了善类,有些都写在了脸上,便被归到了恶类。街角的流浪汉死于饥寒交迫,他的尸首被冻烂,如果不是几只流浪狗守在周围不停狂吠,未必有人去搭理,因为素昧平生,又不知道尸首会否带着什么疾病,人都是贪生怕死的,当邪念和善念相碰撞,如果一个人有资本,后者打败前者的可能便大了许多,因为他有能力去承担坏的后果,也有资格去享受好的结果。所以你问我人命是什么,我也可以明白告诉你,人命算不得什么,世界上永远不停止的便是繁衍生息,死一个死一万个平民百姓都造不成什么影响,可如果同时死了一万个站在社会高处的人,那么便会引来一个小时代的变革。而濮茂这样的人,死不足惜。”

我看着他一本正经却冷漠至极的脸,“为什么在你拥有了权势地位金钱后,你还不肯心怀慈善,难道这些生时的罪孽,死后就可以烟消云散吗?”

“不然呢,你还真相信这世上有报应的说法吗。”

祝臣舟笑得非常嘲讽,好像在讲述一个乐不可支的笑话,“报应是给那些反抗世俗与现实无能为力的无能之人留下的一份心里慰藉,借脱依靠这一点可笑的想法,去支撑自己面对与存活,它调动勇气信念,可却顽抗不了任何实际,无奸不商唯利是图的商人,他们从百姓和市场上搜刮钱财,谋取盈利,谁来报应呢,地位卓绝掌管大权的仕途人,欺压道德玩转法律,他们吃住都比遵纪守法本分踏实的百姓要优渥太多,然而许多灾难面前,施与援手的却未必是他们。报应本身并不存在,即使恰好冲突,也是巧合,不然你告诉我,谁来报应?天还是地,山还是水,信念,或者灵魂?你就是靠着这样荒唐的想法活到现在吗?”

祝臣舟伸出手在我和自己较劲的唇上轻轻点了点,然后不停抚摸,直到我完全放松后,他非常温柔把指尖停留在我下唇的牙印上,他眼内有非常认真而闪烁的光芒,“收起你的道德哲理,收起你所谓的纲常与人伦,没有必要再给自己任何负累,到我身边不是很好,我会比陈靖深更呵护你。”

我并没有来得及回答他,他触在我唇上的手狠狠一颤,接着便滑落下去,我不曾察觉到发生了什么,庞秘书在驾驶位忽然爆发出很大声的叫喊,我这才看到祝臣舟竟然晕了过去,他抿着唇,双眼紧闭睡在座位上,我吓得六神无主,但我有隐约有一丝庆幸,因为我无法抵抗祝臣舟那样深情又诚挚的目光,我又不能放掉自己心上所有的仇恨与愧疚,我宁可他死,也好过他那样咄咄逼人要我一个答案。

我们到达医院后,庞秘书和保镖迅速联系院长封锁了手术室这一层和整个急诊大楼,为祝臣舟进行清场,防止被认出他的病人或者家属看到传出去风言风语,巨文和美索现在都忙着新一年的市场案子与产品销售,整个团队不可开交,而祝臣舟和闵丞纹的婚礼闹出一场巨大风波,在这个节骨眼上根本不能再曝出任何风吹草动,一旦他负伤的消息传出,正牌媒体碍于祝臣舟的势力不敢进行深入调查和曝光,但是很多游走在媒体门外的狗仔和爆料人却会伺机而动,如果顺藤摸瓜查出是为了救我,那么免不了一场血雨腥风。

我和祝臣舟关系的敏感,早已是海城心照不宣的秘密,我甚至不知道怎么流传出去的,我也曾怀疑过祝臣舟为了逼迫就范主动曝光,但现在看来应该不是,包括让濮茂对我敲诈下手,这两件事的幕后人一定有关联。

祝臣舟在手术室内大约有两个小时,从背部清理出三枚嵌入皮肉的铁钉和一些木屑,伤口消毒缝合后包裹了许多层厚重纱布,便推至贵宾病房进行输液和观察,手术总体没有危险,也非常成功,只是大夫让祝臣舟安心休养,他显然做不到,因为手术麻醉过后他便清醒过来,立刻吩咐庞秘书将文件递给他,庞秘书根本无法劝谏,只好顺从他的意思。

我站在旁边看着祝臣舟一只手输液另外一只手翻阅文件,我觉得非常有趣,一个男人同时占据了伪善冷漠自私阴毒,以及绅士勤勉温和睿智,他玩弄女人感情,把风月看作消遣,认为它无比廉价和愚蠢,可又愿意为了自己对女人的兴趣而付出半条性命的代价,我觉得自己愈发看不透这个男人,他不只是拥有两副面孔,他拥有无数面姿态。

他下楼去买粥,麻烦我在病房内照顾祝臣舟,我将窗台上遮挡的白纱全部掀开,让外面阳光完全透射进来,祝臣舟昏迷一夜后眼睛适应不了这样强光,他有手掌盖在眼皮上方,“现在什么时辰。”

我看了眼腕表,“上午八点三十五。”

祝臣舟捏了捏眉心,“你受伤了吗。”

我手摸住脚踝那一块撕扯掉的皮肉,这还是在祝臣舟和濮茂都没有追进胡同里我自己四处逃窜被割伤的疤痕,我没有告诉他,我只说,“你将我保护得非常好。”

祝臣舟翻阅文件的手一顿,他有些惊讶抬起头看了看我,唇角带着几分恶趣味,“难得你这样有良心,我还以为你会怪我为什么要救你,应该袖手旁观看你死去赎罪。”

我走到床头从热水壶里斟了些水倒在碗内冲泡了一杯麦片,我递到祝臣舟面前,他闻了一下气味便蹙起眉头,“我不喜欢麦片。”

我说,“美索会议室,祝总不是还要免费续杯吗。”

祝臣舟笑着说,“什么情境有什么需求,就好像到了夜晚,男人和女人理所应当做一些风花雪月的事,白天不代表不能做,可失去了水乳交融的味道。”

我将麦片放在桌上,“那你喝什么?”

祝臣舟扫了一眼那些大袋小袋的补品,“藕粉吧,我对于奶制品没什么胃口。”

我又冲泡了一碗粘稠适中的藕粉,用勺子舀得凉了一点后,递到他手中,他一边非常儒雅的喝着,一边目不转睛注视文件上的条款,我在他旁边说,“想要算计你可真是难上加难,一般人都不会注意的附属条约你都看得这么认真。”

祝臣舟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我在这一时刻无比清晰的认知到,幸而我没有选择直接从他的疏忽上下手,那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祝臣舟几年都未必疏忽一次,等我抓到机会,美索早已经彻底沦为巨文旗下的殖民地。

我等祝臣舟看到最后一页要签字时,我说,“濮茂真的死在胡同里了吗。”

我问出这句话时,对于濮茂的生死存亡其实还保留着最后一点希望,我在想也许祝臣舟最终没有舍弃掉那一条性命,选择了出手相救,然而他面不改色的一句话彻底浇灭了我的希望。

“你也可以选择陪他一起死,如果这样耿耿于怀。”

他这话瞬间点燃了我的情绪,我非常激动捂着自己胸口说,“我成了杀人凶手,祝臣舟,我现在都在怀疑你是故意联合濮茂演了这场戏,不,他是被你算计了,你的目的是让我知道,不管我找谁去抗争你,那个人的下场都必死无疑,你知道我最见不得别人为我而死,我最害怕欠谁的债,你在逼迫我向你屈服。你让我成为了双手沾满鲜血的恶魔!”

祝臣舟慢条斯理吃完最后一口藕粉,他将碗放在桌上,双手撑在身体两侧的床沿看向我,他笑着说,“这样一来,我们不是很般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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