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柳花明扶着暗晋乘的手臂,终于合上了眼帘,转过身,“再见。”
刘道里……
水帘还在哗哗响彻,柳花明的身影已经越走越远,直到他终于听不见她的声音,心中的痛苦和难忍终于让他抬手将水帘撤去。
柳花明……柳花明……他想呼喊她的名字,想诉说自己的恳求,想告诉她他只是想留下她而已,想告诉她自己只是喜欢他而已……没关系的,就算不嫁给他,就算只是像朋友一样的生活……
他已经妥协了,他不会再强求,请不要这样冷漠,请不要转身离去醢。
求求你。
求求你……
脚几乎要迈开,眼泪从眼眶涌出,刘道里就这样的狠狠握住自己的衣摆,终于仰起头,不再让自己追上去缇。
柳花明带着暗晋乘跨过了桃花河,到来龙盘军队盘踞的军营里。此时她已经竭尽了全力,看到那些士兵追上来时,终于放下了心,一头栽倒在地上。
暗后卿立刻带着他们二人回到都城,并召见了太医为他们诊治。
春末,满园的嫩绿也逐渐染上了深色。微风吹过,树上的枝叶随风轻轻摇曳,柳花明立在树下,伸手轻抚粗大枝干,抬头看去,枝叶交错间,漏下缕缕阳光。
往事历历,却已物是人非。
暗晋乘的伤势已经渐渐康复,她也没有打算继续留在龙盘之地。过去的虞渊国被灭,新的虞渊国在刘道里的统领下生机勃勃。
虽然九昭和龙盘已经开始对虞渊警戒,但以刘道里的能力,应该不用担心这些问题。
她是时候逃开这些纷争,去更辽阔的地方享受自由了。
前几日已经将离开的行程上报了暗后卿,他虽然犹豫了片刻,但还是同意,并且批复了下来。宫里的太监就在今日送来了通关文牒,上面有暗后卿的玉玺印章,今后无论她去什么地方,都可以畅通无阻了。
人生漫漫,但最后自己真的能活的,也不过七八十岁,除去年轻时候打拼的时日,和今后过了五十六十便行不了动不走了。
那么她还可以任性妄为的日子,为了自己而活的日子便只有三十年。
她已经下了决心,要在这短暂的三十年时间里,过自己想过的日子,去自己想去的地方。她一直想去看看大海,听说那是世界山最大的湖,无边无界,甚至比土地所占据的都要大都要辽阔。
她可以乘上船,听听水声,探探那大海下到底有什么。或许有一天她累了倦了,会重新回到这片土地上。
“柳姑娘,您要的马和干粮已经备好。”一位宫女已经拎着一个包袱来到了她身后。
柳花明扬起一笑:“谢谢。”
她接过了包袱,跟着宫女到了皇宫门口,一匹雪白的千里马已经在那里等候,不停的踏着马蹄。
柳花明拍了拍马背,然后翻身一跃而上。
她拉着缰绳就要转身,却听见有其他马蹄声从前方传来。抬起头,看见暗晋乘骑着一匹黑马,已渐渐来到她身边。
“你怎么……”她一愣。
暗晋乘抽出腰间一把剑一甩,直接丢至柳花明手中:“这是昨日我在府上兵库里寻得的一把听雪剑,适合你。”
柳花明嘴角抽搐了两下:“你出来做什么,伤已经彻底好了吗?”
“区区小伤,无需天天躺着。”他握着缰绳看她一眼,“还不出发?”
“你也要去?你知道我要去哪儿吗?”
“海阔天空之处。”
番外狞山国
如果没有来过海边,便不知道世间竟有这样碧蓝的水域,宽广汹涌。海风照面,舒爽怡人,海味入鼻,直动心灵。白浪横接天地,卷卷而来,翻腾叠起,引动人心。
偶尔有海民的孩子从身边追逐奔跑,像是回到了过去的时光,安静美妙。
柳花明躺了下来,贴着沙粒望着天空,手指上残留的沙子在阳光的照样下闪烁起了金子般的光芒。
合上眼帘,时空仿佛在此倒退流淌,回到了更早以前,许是十几年,或是几十年,甚至千百年前……
那时她还是一个小宫女,随宫嬷进到了宫殿之中,居住在一间小的院落里。院落不算大,青瓦白墙,爬着一些细碎的树藤,藤下生长着不粗不细的树,并不茂盛,大约才刚移栽过来。院中种着一些花,时而可以闻到一阵清新的芬芳。
有一个身影蹲在前方的花丛间,远远看去,应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男孩。
她提了精神,上前几步也一同蹲下来:“你是谁?怎么来到我的院子里?”
听到了她的声音,那男孩微微抬了头。十三四岁的男孩微微弯起的眼眉灿烂如光,一张小巧精致的五官上是明亮的微笑,衬得他略微单薄的身子所撑起的白色衣衫都恍然失色。他没有回答,而是笑得可爱,小巧的耳朵透着阳光的温暖,有些微微泛红:“这里,我也不能来吗?”
“不是不是,因为很少会有人来这里的……所以我就问问。”她发现自己语气太重,连忙解释。
男孩从蹲着的地面站起来,认真看着她:“那我以后还可以来吗?”
“那你得告诉我你的名字。”
“我叫凌若,王权凌若。”
阳光打在两人的脸上,轻轻柔柔,十分细腻。她也扬起了一个笑脸:“我叫元月乌。”
王权是狞山国皇族的姓氏,她那时候还小,也并不懂这些东西,加上记性又差,只记得眼前这个男孩说自己叫凌若,也忘记了他的姓。
每天傍晚十分,他都会来院子里玩耍,有时候给她带一些小东西,有时候还捎一些好吃的。
一连过了数月,宫中迎来了一个大日子——后护图氏的寿辰。她这个小宫女也必须要出去帮忙啦,悬挂宫灯,张贴红纸,整个皇宫都灯火通明,张灯结彩。
听说狞山王为皇后在麟龙台设下寿宴,邀请所有皇族进宫为皇后贺寿。
她十分好奇,便偷偷溜出来想跑去麟龙台偷看,还未至麟龙台,就远远听见丝竹管乐声,漫天桃纸飞扬,亮堂的烛光近乎照透了半边天。
前方有一个身宫人小心翼翼的弯腰引着一个男孩往前走,她仔细的瞪了几眼:“凌若?”
凌若没有听见她的声音,而是跟着宫人进了麟龙台。她连忙悄悄跟上去。
麟龙台见里已密密麻麻站了一群人,红色绒毯铺了一地,坐在那绒毯正前方的便是十分威武的狞山王,身侧那一头金饰银妆的女子,就是皇后。皇后看上去很年轻,不过三十尔尔,乌黑的长发盘在脑后,肤白如雪的额间点着胭脂花钿。
她趴在灌木后面看,对着那些大臣公子一个个评头论足下去:“嗯,这个好肥,好丑,衣服穿他身上真是浪费;那个怎么脸上这么多痘,是不是吃的太油腻了?哎呀,那另一个更是不堪入目,黑成这样!”
啧啧,原来皇族的人都长成这样,一点都不好看。
视线刚要收回来,忽然瞥见一缕蓝衣。咦?她奇怪了一声,因为那衣服看上去不是很新,里边是白的,下摆有点脏,看得出是洗了多次的,呈现出一种干皱的感觉。
将视线往上移,那衣服的主人似乎有点局促,双腿并得紧紧地。
再往上看一点,等等,这是……凌若?!他是朝中大臣的公子?还是皇族的人?
“真是可怜啊,这不是凌皇子吗?怎么坐在最末了。”“你不知道吧?这凌皇子是大王酒后一不小心和一个女奴睡后生下来的,不是嫡子,连庶子都算不上,本来大王还不要他呢。”“要不是皇后这些年一直没有所出,早就将他丢出去自生自灭了。”“嘘,小声点。”
几个宫女站在一旁伺候斟酒,却因寿宴还未开始偷了闲,私下嘀咕念叨。
她这才想起来,当初凌若告诉了他的全名,王权凌若,王权,在狞山国,除了皇族还有谁敢在姓氏里带个王?
宫女们停了一会儿后,又实在觉得无聊,继续嘀咕起来:“那这皇子的娘亲去哪儿了?后来有没有封个妃子什么的?”“哪有这福分封妃,你不知道,那女奴刚生下凌皇子后就死了。”“我还听说,那女奴的祭日是和皇后生辰同一天的,本来当日就要下葬,就为了不和皇后生辰相冲,硬是拖延了一天。”
“啧啧,真可怜……”
说者无意,听者却有心。她好奇的抬头看了看远处的凌若,她的母亲是生下他后立刻去世的,也就是说今天即是皇后生辰,也是他母亲的祭日,而且……
她怔住,也同样是凌若的生辰?
所有人都给皇后送礼祝贺,却没有人记得这个小小的皇子,明明同样是今天过的生辰啊。她抿抿嘴,忽然觉得有些不服气!
她要为他准备一份礼物去!
只听得悉悉索索一阵,灌木从后的小女孩就已经不见了。
晚宴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终于接近尾声,座上的人已渐渐散去,王权凌若随着宫人离开了麟龙台,正准备回自己那清冷的宫殿去,突然有一只小手从旁边伸了过来,一把拉住他:“凌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