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都,凤仪宫。
空气里燃着宁合香,清淡温润的气息,弥漫室内每一个角落。
银脚架上摆放一尊金兽炭炉,冒着点点火光,暖了寒意的温度。
几个侍女谨遵恪守的杵在外间,静的连呼吸声都丝毫不察。
大难不死的楚嫣然正瞪大眼珠子,望着房顶,内心极其纠结矛盾。
那日她真是没想过要伟大到替端木逸去挡那一剑,只是纯属意外,自己被那两人强大的气流卷进去,她连人都没看清,就被那利剑刺到胸口,正中袖心,脑海中第一个想法便是,他们爽了,自己杯具了。
也好,自己本不想来到这乱世,也不属于这个朝代,或许这一刺,自己会穿越死回去,想想都觉的有必要亲自向完颜辰道谢。
可郁闷的是自己居然没死,不仅没死,还活的精神抖擞。
更匪夷所思的是自己力气突然变的巨大,甚至可说是如重生一般的神奇。
她早上不过是想开雕花窗子透透气,力道稍大了点儿,那扇雕花木窗直接就被她卸下来了。
当时她还以为那不过是年久失修,意外而已,好看的:。
谁知,她下午去园里散心,想顺便采朵花戴戴,手才这么一揪,跟拔根萝卜似得连根带须都提了上来。
这下,她才意识到事件的可疑诡异性,不确定的偷偷找到来几块大石头实验,谁料想,她抬掌只加了点力道,掌下那大石头便分裂为碎石了。
殊不知,她体内的三分内力是从给她输送灵气的完颜辰身上复制过来。
这三分内力可以使她随意驾驭轻功,更可抵御许多致命蛊毒。
只是她现在还浑然不知,且不懂运用,只使用在些蛮力上面,根本不得法。
反复琢磨,苦思冥想后,她得出一个结论,必是完颜辰那一剑刺中了她某一个未被发掘出的神奇穴位。
也就是说,自己今后又多了一项可以自保的功能,总之这是一件自她穿越以来,意外收获最大的喜事。
压根猜想不到自己这不可思议的超能力是吸收了完颜辰的内力灵气所致。
狂喜后,她又陷入苦恼郁闷中。
也许那两至尊男人,各有各的私心,各自为各自的利益,早就欲决一死战,不知不觉间,她成了那看似是香饽饽的夹心馅饼,不知道等那场战争结束后,自己还能不能剩下点渣渣。
一想到这完全是她臆想出来的可怕结局,她就如坐针毡,食不知味,虽然她晚膳时,多吃了两碗雪蛤燕窝和一盅血参。
远处,天高地阔,只要离开了这皇宫,不怕没有栖身的地方。
若有情,心在天涯,何不四处游山玩水过痛快人生。
注意打定,便起身准备第二次的出逃。
说到跑路,她就想到了和自己感情很深的小乌丫头。
只是,前面迷茫的路是一条未知的路,与小乌云儿同行,多有不便,因为她们终究是古代人,言行总是那样的小心翼翼,唯恐乱世骇俗。
能帮自己的,只有自己。
看着满室的名贵首饰和珍稀器物,她恋恋不舍的打量一遍,最后终于决定要净身出户,她是很爱钱,可她更爱自由。
入夜时分,天色渐暗。
楚嫣然借口差走了所有侍女嬷嬷,动作快速的穿上了一套黑色短款夜行衣,如云的发用一条藏青色锦带高高束起,巴掌小脸脂粉未施,纯净白希的肤色更显清丽绝俗。
宫中的路线她早已烂熟于心,并没有费耗多少时间,身影轻快的一晃,便直奔宫门出口。
此时夜色已然墨黑。
她回头一看,偌大的都宫点起了明亮的灯火,远远望去星光灿烂,犹如天宫。
轻叹气,心底一阵酸涩涌上来,眼睛微袖,嘴里默念“完颜辰,你这个奢靡似是天宫的地方,却不属于我。”转身,眼角有泪滑落。
只是在她背后不知何时多了几名同样黑衣男子,悄然无息的尾随其后。
朝北的方向,疾走了数十里,脚下却并不疲乏,只是这时天空竟然飘起雨丝。
一阵寒风吹来,飞扬起她额前的发,露出光洁细致的额头皮肤,。
她眯起眼,看到不远处,有一处小酒家打着“孤酒坊”的木质招牌在夜风中,吱嘎吱嘎的作响,入口处点着昏黄的烛灯,在那微弱的光线照耀下,萧条又陈旧。
本来有些许犹豫,奈何雨势渐密,楚嫣然几个大步便行止店门前,也不敲门,用手中的短匕首轻轻一戳,木门便吱一声开了。
店内弥漫着一股清淡而幽远的酒香,陈设简单,布置雅观,在灯光的烘托下充满古老深蕴,竟和在外面看到的是天壤之别。
“公子,晚上好。”
楚嫣然循声,视线落在里面。
柜台里坐着一个秀气的布衣青年,白帽白衣,眉目干净,正向她露出温和谦善的笑意。
很显然这客气的问候出自他口。
她一愣,随即点头致意。
“不知道公子要喝什么酒?”白衣白帽的青年微笑,一副纯良无害的样子。
“这里有很多酒?”楚嫣然顿感亲切,又看到他身后的一个大壁橱里,摆放着许多好看的彩瓷酒瓶,和无数大小不一造型怪异的酒杯,蹙着眉,不解问。
“公子别误会,孤酒坊只招待有缘之人,所以*自然要调杯好酒招待。”他浅浅笑着,好看的单眼皮可爱迷人。
看着楚嫣然盯着他身后那些稀奇古怪的酒杯,他又耐心解释道“我师父有一个癖好就是收集天下各式酒杯,公子你可以再其中挑选一个用来喝酒。”
楚嫣然抿着嘴唇,纠结一会。
喝不喝好呢?可是又觉得好有趣的样子。
咬咬牙,指了指一个白鹤形状的杯子。
那单眼皮美男会意一笑,从壁橱取来,放置桌上。
他举起手中的调酒壶,手指轻盈一转,这壶便借了力在掌中叮铃铃地旋转,以防她看晕,他侧脸示意她将头扭过一边。
旋转的差不多了,*轻指一弹,那酒壶蓦地往上越过楚嫣然的视线,再一摊掌,壶落掌心,稳然而坐,开盖,将壶中的酒缓缓倾入白鹤杯中。
“好香的味道啊。”楚嫣然托起白鹤的翅膀,往杯子里看,见晶莹剔透的酒中,表层漂浮着一片鲜绿的叶子。
“薄荷叶哎。”她惊喜的大呼。
“这酒的品名唤为一叶初心之薄荷白雪,就当送给公子。”布艺青年点头笑着。
“哇,很好听又很好喝的样子哦,谢谢老板。”
“叫我离歌就好。”青年依旧微笑着,温润如玉。
“嗯,离歌。”她不客气的叫了一遍,已抬手举杯轻抿一口。
“喔,很赞!”楚嫣然小脸袖扑扑的,兴奋地朝*竖起大拇指。
“在下用的是浓度最小的清酿,加以天山的寒冰花和白雪晨露,就辅以仙台山上的薄荷叶,酒香清新,入口甘凉,齿唇留香,千杯不醉。”
他说这话时,桌上的这一杯清醇已被楚嫣然喝了大半。
想是许久未曾这样惬意放松,眼前这个暖阳般的男子,给了她莫名的安暖和信任感。
却在这时,一股强大的寒风随着几名黑衣男子的出现,裹灌进来,微弱的烛火被扑的摇曳不定,忽明忽暗,。
楚嫣然眸光一震,还来不及躲闪,一道白光便朝她刺来。
就在那利剑刺入她脖颈的一瞬间,柜台里面的身影已如闪电一般骤飞过来,寒光一凛,手中便多一把长剑,“唰”的一声,剑出鞘,对方的那把白剑已被削断。
来者四,五人大约是要置她为死地,只齐齐对她袭击挥剑。
且招招凶狠,势必要她——死!
然,离歌一身白衣牢牢将她圈进安全范围,冷冷看着这一群不速之客。
“我等只取那女人性命,与你无关,快闪开。”其中一名高大的黑衣男,用乌色黑布蒙住了半张脸,露出一对阴深深的眼睛。
“从今天起,这女人的一切都将与我有关。”离歌冷笑一声,灌满寒意的剑气在他手中一个旋转。
方才那名叫嚣的男子便应声倒地,血,顺着喉管,流至地面。
再看他猛一点足,高跃过其余一人的头顶,一击飞鸿落雁,整个人轻盈的如羽宛若飞鸟一般展开双臂,筱然一喝,又蜷紧身躯,源源不断的力量注入手中的长剑。
那几人以为他要从上袭下,那知道她一个飞旋落下,身形在众人面前不断变换,疾快而强劲的招式,让那几人来不及抵御。
但见他蓦地人剑合一,气流盘旋,剑光江聚,身形俱散。
那几名黑衣男子霍然接二连三的倒在地下,皆是喉咙三寸处破裂,气管生生割断。
整间屋子刹那充满了浓浓的血腥味道,楚嫣然不悦的蹙眉“这群人为什么要杀我?”
“这是宫里的人。”离歌弯下身子,用长剑挑开一名黑衣人的上衣,在那人的胸口处,有一个很明显的标志,一枚用烙印烙上的“廷”字。
“嗯,那就对上了。”楚嫣然拨拨额前的碎发,恍然大悟,不是皇后派来的还会是谁?
怪不得今日后门无人把守,竟是早有人通风报信,暗地里谋划好了计策。
“公子,你打算去哪里?可有目的地?”离歌将长剑的血迹用一块白帕子轻轻擦拭好,放回剑鞘,淡淡一笑,也不问她原因,或者他早已猜到。
“柔然国,北都。”不知为何,她觉得即使这世上所有人都会伤害她,只有他不会,没来由的信他。
“我也正要去北方一趟,不然和公子同行,也好有个伴,不知公子可方便?”离歌白色的布衣仍然洁白如雪,没有一滴血迹,任谁也不相信他方才同几名轻功高手决杀过。
“嗯,当然好,只是这里需要整理一下,才能出发吧。”楚嫣然瞟了瞟一地的尸首,皱着小鼻子。
“这大可不需要你我动手,等明日会有在下的小师弟过来清理,现在就出发北上怎样?”离歌看她穿着单薄,随手从一旁的衣架上取来一件狐狸毛大氅,递给她。
“如此甚好。”楚嫣然也不客气,披了大氅便先一步迈出“孤酒坊。”
天空已然放晴,夜光昏暗。
两人看似是并肩而行,但离歌倒是有意放慢步子配合她的速度!
山林的风嗖嗖略过,寒意袭人,楚嫣然拢了拢毛大氅,温暖顺滑的毛,瞬间暖了心头,其他书友正在看:。
“离歌,你是什么人?家在哪里?肯定不只是个买酒那么简单。”
“如果天涯算家的话,什么地方都是家,*不过是天涯的一过客,了无牵挂,不过,你也似乎不止是个平常人家的姑娘吧?”他脚步放慢,转头看她,眸子在黑夜里灿灿发亮。
“原来你早瞧出来我是女孩儿家。”楚嫣然娇嗔瞪了他一眼。
谈笑间,前方幽暗的山里,突然隐约传来一股寒意。
离歌一手紧握剑柄,侧脸凝听动静。
一切似乎很平静,只是一阵阴冷的山风袭来。
楚嫣然扣着手中的小匕首,小心翼翼跟在他身后。抬头看,山野昏暗,风吹树影斑驳,周围山土寂静,地上落叶堆积,残枝交错。
筱地,她鼻翼之间嗅到淡淡的血腥夹杂烧焦的味道,眉毛一拧,手心里竟捏出一把冷汗。
“离歌,这味道很奇怪对不对?”
说着,欲上前查看。
这时,身后的离歌一只长臂伸过来揽抱起她。
“离歌,怎么了,吓死我啊?”楚嫣然瞪了他一眼,便被他捂住嘴巴,且将她拉出数米外,很快用一块黑布包住鼻子和嘴巴,再利落地在她脑袋后打了个结。
她木讷讷地瞪着他,见他的脸上也蒙住一块黑布。
清冷朦胧的月光下,那对好看狭长的眼睛里注视她身后,丝毫无一点慵懒之意,却是极其冰冷严肃的。
难得看到他神情如此认真的时刻,她歪着头,乖乖退后了两步。
“离歌?”顺着他的目光回头,见不远处落叶堆积的地方有一摊不知是血还是焦油的东西,上面咝咝冒着火丝,很难闻也很刺鼻,甚至连眼睛一刹那都觉得不适。
“是浓血,还抹有剧毒。”离歌蹙眉解释,抬掌,以掌风驱散血气,破出一条路,又回头叮嘱“你退后,不许过来。”
被他冷肃的口气摄住,她竟听话的又往后退了两步,不过等离歌朝前没走几米,她又下意识的跟了上去。
“离歌,那里有死人哎!”楚嫣然忍不住大呼。
“还跟上来,不要命了?”离歌敛眉,将她挡在身后,一伸手,长剑已出鞘,激起的剑气将堆积的落叶震飞开去,血腥味更浓烈了,呼吸也变得有写难以忍受,他又把她朝身后推了推。
他的眼睛极其敏锐,注意到那摊血水竟在缓缓流动,以一种极细微的速度在慢慢缩小。
星眸往下一覆,他很快就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了。
“没有人哦,那怎么会有这么一摊血呢?”楚嫣然不知何时探出头来。
离歌收剑,筱然转身,与她撞了个满怀。
“!”楚嫣然抬头一瞪,这才发现和他靠的极近,几乎都贴到了他的胸前,见他也正凝眉瞪着自己,黑布遮住一半的轮廓,露出黑白分明而透着寒气的眼睛。
突然间,嗅不到血腥味,只闻到他身上清清淡淡的酒香。
她脸一袖,推了他个踉跄。
“离歌,你不吓人会死啊?”
离歌没说话,突然把她扛起,轻轻点足一跃,已飞到数里外,好看的:。
这时东方已泛了鱼肚白。
晨起的薄雾笼罩山林,湿寒气更重。
“离歌,昨晚的那滩血水到底是什么?”楚嫣然嘴唇冷的哆嗦,搓着手,问道。
“是化冥散。”离歌脱下自己的黑衣裘外套,递给她。
“化冥散?是一种剧毒的药粉?”她伸手接来,直接将自己裹成了粽子。
“额,这是一种腐蚀绝强的毒液,源自西兽国,在异教中用于惩治死囚,它无色无味,极易挥散,只能小心存放于一种特殊的琉璃容器中,依据用量和浓度,倒在人身上,轻则使人容颜尽失,重则使人尸骨难存,”说到这,离歌皱眉,“但是照昨晚的那滩血水来看,要将一个人融为一滩血水,并且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挥发掉,用化冥散的用量和浓度恐怕都是极大的。”
“也就是说那滩血水是一个人化的?”楚嫣然一听到他的这番解释,觉得自己更冷了。
“快到小镇上了,先去吃点东西吧。”离歌并不打算接着聊这个话题,大手朝前方一指,迈开大步就走。
拐了几个路口,一条颇繁华的街道便出现了两人眼前。
街道两边是茶楼,酒馆,当铺,作坊,空地上还有不少撑着大油布的小商贩,货摊上摆着剪刀,等杂货。更有不少买茶水的穿插人群中。
在离他们很近的地方,还有表演技艺的街头杂耍艺人,许多人围的水泄不通,不时爆发出阵阵喝彩声。
到底小孩心性,一看这热闹的场面,楚嫣然忙解开黑裘大衣,随手抛给他,自己就钻进人群去看表演。
离歌看她像只灵敏的猴子一样钻挤进去,摇摇头,哑然一笑,稳稳站在外层等她。
才不消片刻,便看她耷拉一张脸回来了,似乎很是郁闷。
“怎么?表演不好看?”离歌抱拳而立,浅笑问。
“这群人变态吗?让几条可爱的小狗去钻火圈,吞铁块,那小狗身上的毛都被烤焦了,痛的呜呜直叫,那主人非但不停止,还用皮鞭去狂抽,我真想把那冷血的杂耍艺人扔到火圈里,叫他试试被火烧的滋味。”楚嫣然小脸气鼓鼓的,一副义愤填膺的表情。
“嗯,确实可恶,不过,咱们还是找家酒楼喝一杯,怎样?”离歌挑着眉,笑笑,那照射在的他身上的阳光,闪着耀眼的光芒。
这样繁荣的小镇上,找家喝酒的小店并不难。
很快,他们便坐在一家“春风楼”的酒馆的雅座包厢里。
这一落座,楚嫣然才惊觉自己身上并未带银子,踌躇间,离歌体贴又笑着开口“我身上还有些积蓄,路上的开销应该是可以应付的。”
怕她难为情,他又豪迈大笑道“江湖儿女从来都是不拘小节,你不必在意。”
楚嫣然一听,面色一袖,腹诽“呵,我在意的是你也没有银子。”
到底是小镇上最好的酒馆,酒菜都是上佳水准,加上一晚的夜行,两人都是饥肠辘辘。
才放下碗筷,喝了一盅清茶,离歌便假寐闭眼,一对机敏的耳朵正在听着屋顶的掀瓦片的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