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晖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示意林卫出去,才道:“鬼谷弟子果然名不虚传,只是不知凤小姐可知道蒋白到底患的是何病?”
凤夙笑了笑,裴晖是聪明人,若是她不表明身份,只怕没法取得他的信任。【大书包小说网手机版m.dashubao.cc】因而她一来就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给了裴晖。凤夙转而看向床榻上面色苍白如纸的蒋白,摇摇头:“此病来势汹汹,且十分怪异,我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出来。何况这样快的发展速度,实在是闻所未闻。短短七天,就连床都不能下了现在更是昏迷不醒,从未见过哪种病有这样厉害。只怕……”
话已至此,想必裴晖也听得明白。裴晖的面色顿时变了,眼里豁然爆出精光,仿佛若是她再敢说什么不敬的话,就将她吞吃了一样。凤夙毫不畏惧地抬起头看他,眸子里是同样的毫不退让。
就在这个时候,外边突然响起一声尖利的叫声:“大当家的,不好了,柳夫人死了!”
裴晖的神色瞬间变了,豁然站起来,推开门道:“怎么回事?”
柳月事已逝的三当家的遗孤,也就是寡妇,前些日子,柳月说身子不适要休养。自打三当家的走了后,这柳月就鲜少见人这怎么突然就没了!裴晖额上的青筋“突突”直跳。凤夙自然是知道柳月,只是前世里柳月可是活得好好地,凤夙的神色一下子变了,猛然一把抓住报信的人,急切地道:“柳夫人住哪儿?快带我去!”
那人吓了一跳,还未反应过来,就见凤夙已经掏出匕首横在他脖子上。他一时间也忘了征求裴晖的意见,看着凤夙跟裴晖在一起,意味他是自家首领的客人,当即爬起来,带着凤夙就往柳夫人的屋子跑去。
刚推开门,凤夙一眼就瞧见一妇人打扮的女子整个身子摔倒在地上,面色苍白如纸。凤夙登时上前去,手指触到她鼻尖,当真是毫无气息。凤夙皱了皱眉,只见妇人的胸口尚且微微起伏着,顿时面露喜色,忙唤人将她扶起来。随后赶来的裴晖就见凤夙自腰间摸出银针,清一色排开,极其专注地替柳月针灸,裴晖注意到她的脸色十分难看,额上甚至渗出汗珠。
突然有孩子闯了进来,径直就要往床前跑。凤夙一针落下,陡然回过头来,神色森冷地望着他:“闭嘴!若是你再吵,我现在就送你娘亲见阎王去。”那孩子吓了一跳,脚步顿时停住了,也不敢再嚎。裴晖没想到她竟然这样霸气,当即对齐茗招了招手,示意他到自己怀里来。
凤夙话时那般说,手下却是丝毫也不敢松懈。约摸过了一个时辰,凤夙方才收起银针,脚步虚浮地走到桌前,将双手放入早已准备好的热水中净手,又取了药膏抹在手指上,道:“我已经尽力了,只是实在是太迟了,最多也不过是再留她半个时辰罢了。裴大首领若是有话同她说,还是快些。只是切莫靠近她身侧。”
裴晖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她会说的这样直白。直白到他怀里抱着的孩子都听懂了。齐茗今年刚过八岁生日,还是个孩子,此刻听到凤夙的话,顿时跳脚:“你胡说,我娘才不会死!”齐茗脸上不知不觉挂满了泪水,还是嘴硬地开口。
方才那一场,实在是太过耗费心神。凤夙这会儿浑身都酸地厉害,尤其是一双胳膊,似乎不是自己的一样。等着药膏全部被吸收后,凤夙一把抓过一旁的热毛巾擦了擦手,语气淡漠:“不管你娘会不会死,你若是随意靠近你娘,到时候我可没空救你。何况,你这样小的孩子,也不值得我出手,想必你娘也很希望你下去陪他。”
“凤小姐……”裴晖不悦地皱眉,对一个孩子说这样的话,实在是太恶毒了些。别说齐茗,就是他也有些听不下去了。
“怎么,裴大首领觉得我说的不对?”凤夙挑眉,眼角眉梢全是嘲讽,“一天到晚哭哭啼啼,长大了也是废物,柳夫人向来是女中豪杰,若是知道自己的儿子长大后是个懦弱东西,只怕还不如没有这个儿子。”柳月嫁给三当家齐海之前时常女扮男装,骑着高头大马四处观赏,一身武功也是极好,说是女中豪杰也不为过。
裴晖一时间竟找不出理由反驳他。到是齐茗,被她的话唬得愣住,一时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床榻上的人突然睁开了眼睛,一下子就看见屋子里剑拔弩张的场景。柳月下意识地张嘴,却是发不出声音,嗓子干涩地紧。凤夙连忙端过桌面上的茶水递到柳月嘴边,柳月这才喊出声来:“茗儿,你怎么哭了?”
她唤的是齐茗的小名,齐茗眼眶顿时红了,强忍着的泪水登时抑制不住,全部落了下来。齐茗下意识地就要上前,却被一只胳膊给拦住,凤夙不知什么时候到了前面,此刻看着他直皱眉。齐茗抬手就要推开她,就听见凤夙凝重的声线:“柳夫人,我知晓你心中所想,只是此病到底是否传染,以及传染源到底是什么东西,我还没有调查清楚。若是柳夫人不介意,我就放令公子过去。只是日后令公子若是染了什么不该染的病症,还请柳夫人不要怪罪。”
柳月愣了一下,深深凹陷下去的眼眶里迅速淌出大滴的泪水。齐茗顿时挣扎起来,就要不管不顾地往柳月那冲过去,柳月当即厉喝一声:“茗儿,不准过来!”她是母亲,自然是不愿意让自己的儿子深入险境,以至于她恨不得现在就将他远远地赶离自己身边,她能为自己丈夫留下的也就这么一根独苗了。柳月心思清明,强行抑制住泪水,偏头望向一旁站着的裴晖,虚弱着道:“大哥,柳月有一事相求,齐海走后就留下齐茗一人,还请大哥看在他的面上,日后能替弟媳照拂一下茗儿这孩子。”
她的语气里带着深重的恳求,裴晖愣愣地点头,七尺高的汉子,此刻眼里忍不住含满泪水,又拼命忍着,不让它掉下来。柳月神色眷恋地望向被拦在凤夙身后的齐茗,大口大口地喘息着,猝然一笑:“茗儿,日后你还要懂事,切莫惹你大伯二伯生气。”柳月说完,突然转过头望着凤夙,美丽的眼睛里露出一丝深切的恳求,“大夫,二哥,二哥的病就拜托你了。”
齐茗顿时忍不住哭起来,又不敢哭出声,只咬着自个儿的手臂呜咽着。一旁站着伺候的丫鬟忍不住捂脸。凤夙叹了口气,语气里带了不同以往的认真,手掌举起,走到她跟前,握住柳月的手腕,郑重道:“柳夫人放心,凤某定会竭尽全力。”
柳月虚弱地说不出话来,此刻点了点头,手指搁在凤夙的手心动了两下,慢慢合上了眼睛。四周的丫鬟顿时失声痛哭,仿佛要将这些日子以来心里的悲伤都要哭出来。齐茗漆黑的瞳孔中登时犹如开了闸似的,不断有泪水流出来,他的手臂都要被他咬出血来,然而他还是死命克制着自己的步伐。凤夙猛然扭过头来,回身上前一掌拍下齐茗的胳膊,面上带着怒意:“你是不是疯了,你娘刚走,你就要在她面前自尽吗?”
不知为何,凤夙瞧着齐茗这个样子,就忍不住想起前世里麟儿被人诬陷时,满眼苦楚,隐忍着呜咽的场景。凤夙难得地心软了些,齐茗不过是个孩子,身子弱,自然受不得病症的传染。只是她是大夫,自然是不能避讳的。只是,凤夙叹了口气,转而对着裴晖道:“回头将这屋子封闭起来,将柳夫人的首饰衣服全都处理了。至于伺候柳夫人的丫鬟,待我看过后,若是没什么大碍,将以往的衣服烧了,换身干净的,再调去别处伺候便成了。”
裴晖点点头,立刻吩咐人前去准备了。凤夙将手擦干净,道:“这病症实在怪异,并不排除是疫病的可能性,再未确定安全之前,还是让她们都戴上口罩,穿严实些好。”
窗外的叶子仿佛被惊着了,顺着风向飘落下来,颤抖着落到地上。裴晖愣在当场,一时反应不过来。屋子里的丫鬟却是反应迅速,面露惊慌,忍不住叫出声。凤府里的三姨娘就是得了疫病去的,当时凤府是如何处理的,青儿虽是未亲眼看见,可也听得到三姨娘院子里的悲切哀呼声,实在是太过可怕。现在听到自家夫人这样说,青儿的身子立刻哆嗦了一下,面上是掩饰不住的惊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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