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6月
前几天刚下过雪,厚厚的积雪在夜里呼啸的寒风中纷纷飒飒的落下,压在杂草和黝黑的土地上,俨然一副寒冬腊月的景象。哪知道放晴后,中午阳光却又异常炙热。在距呼伦贝尔大草原一个草原小镇几千米外的一个工地上,几个灰头土脸的民工满脚泥水,步子重重的踏在泥土地上,肩上扛着32号的钢筋,费力的放到旁边的机器上。在机器旁一个同样满身泥土,脸上一层污垢,却透着些年轻和秀气的民工熟练地操作着机器,把钢筋截去一截,丢在地上,剩下的部分又放进机器里,伴着一阵“咔咔咔”响过,钢筋的一头被机器掰弯。做完这一切,年轻的民工头也不抬的拿起钢筋,抱着仍在一推早已成型的钢筋堆里,然后开始重复刚才的动作。一会又有几个民工打扮的人抱起成型的钢筋走到不远处,在一个人的指挥下熟练地把钢筋捆绑成型,然后抬去一个看起来稍微干净一些的土地上。就这样日升日落,一群人从太阳刚升起干到了太阳早已日下,天已经微微泛起一片片阴暗时,这才相互照顾着收工,年轻的民工和几个一起干活的民工一起走向了不远处蜿蜒在草原上的一条小河,河水稍有些一样的浑浊,来了这么久,他们都知道这是因为不远的上游全是漂浮着的牲畜粪便的缘故。不过大家都已习惯了,也不在意,站在小河里拨开飘下来的牛羊粪,仔细的用着河水清洗着双手,洗完手大家又用河水洗了脸,这才心满意足的穿着被泥垢和灰尘侵染的黑黑的衣服成群结队的挤进了一个工棚。
工棚就是一个简易房,几块钢板搭建而成,唯一好处就是不透风,还算严实。在这个昼夜温差相差快三十度,大晚上还是不是大雪纷飞的夜晚安心入睡。
大家挤进的工棚是一个食堂,里面的灶膛前已经排起了队,长长的一溜。细看里面的饭菜,饭是米饭,菜有两个,一个煮白菜,一个煮茄子,煮茄子的锅里还掺杂这些土豆和少得可怜的肥肉,可能是因为茄子里有肉味的缘故,大家都愿意打茄子,到那个年轻的民工他们几个的时候,茄子锅里已经空空如也,只剩一点菜汤静静的躺在锅里,让人看了能知道这里也曾经有菜停留过。
在年轻民工和做饭的大姐吵吵了一会后终于如愿以偿的在打完白菜后,每个人都在米饭上上洒了一勺菜汤。
今天的米饭和菜的味道如往常一样怪异,有一些沙子伴着牛马粪的味道,沙子咬在牙上嘎嘎的作响,可没一个人嫌弃饭菜,都蹲在地上津津有味的吃着。
吃过饭用味道怪异而又有些浑浊的河里糊弄着清洗下各自的饭盒,把饭盒放回食堂后陆陆续续的聚成一堆一堆的吹起牛逼。这时每一堆人里都会有一个乖乖给其他人去食堂取来烧得滚烫的开水,那个年轻的民工虽然年龄不大,却早已经是个工地的老人,一年前就该摆脱给人跑腿的命运,只是也许是他跑惯了,他们这个团队一直都是他打水,每当人问起,他总是呵呵一笑说大家都累一天了,我还好,就我给大家帮帮忙吧。谁劝也没用,这两年来一直都是他帮大家跑前跑后,所以大家也都很服他。不过很少人知道他身上有伤。他腿上那几条长长的丑陋的如同油研的伤疤,即便有人看到,他也是一笑置之,更偟提知道他怎么受的伤了。
年轻一天都是笑眯眯的,即使在灰土飞扬的时候,让人自然而然的亲近。工地上几个大姐更喜欢跟他聊天唠嗑,一闲下来就跑来跟他说话,更有几个非得把亲戚家女孩子要介绍给他,看那模样恨不得自己有女儿把女儿也介绍他认识。
年轻人也有忙里偷闲的时候,有时候料做提前了,就能休息一天半天的。一到这时候那群大姐都要找记忆枕,因为这段时间谁都没找到过他。
这天年轻的民工做完料,知道足够用一天的了,看天气还早就照顾一起做料的回简易房休息,他在河水里洗漱完,就一个人走向了草原深处。
一个坡起的地方,有一棵小树顽强的生存了下来,虽然很矮,但枝叶粗壮,也撑起了一片阴凉,一个少年一身乌黑的破烂衣衫坐在阴凉里,呆呆的望着远方,周围只有风吹着枯草的声音,安静,很安静,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也许他早已进入沉思了吧。
可能有心人如果看到这一幕能知道他看的地方就是四家子的方向吧,那里是他的故乡,是生养他的故土。
2008年那场车祸后,罗曈曈在老家休息了半年左右,是年春节罗曈曈身体也已恢复了很多。今年春节是罗曈曈自认识谢雅萱后第一个孤零零的春节,心里不知道是压抑、孤独,还是不甘和懊悔。正月十五以后,就拖着还未拆除骨钉和金属支架的身体离开了故乡,不知道不甘还是逃避,他选择了深处草原深处的工地,而不是北京,那座对他来说只是一具钢铁的城市,对那里或许他早已没有了一丝热情:而大连,他不愿意去,也许是不想看到他,也许是有别的缘故,他不知道,自己也猜不到。在草原的这些日子虽然每天都是笑语盈盈,不过内心失落、孤独的掩饰罢了。
每当空下来的时候,他就会一个人走向草原的更深处,几次下来,他找到了这里,从此每次都来这里直到夕阳西洛。
一个人就那么静静的坐着,也不知想什么,也不知在看什么,只是安静的坐着,看着远方。
这天又是提前完成了任务,距上次提前完成任务已经快半个月了,罗曈曈在河水里拨开牛羊的粪便,正准备洗一洗手,李建伟,一个肤色有点白皙的壮实汉子跟了过来,一起洗起了手。李建伟这个壮实汉子比罗曈曈来到这个工地还晚得多,所以免不了被老工人欺负,时间久了罗曈曈看不惯,出手帮了他几次,慢慢的感情也比其他人好一些。李建伟这个人吧,人比较幽默,也好玩,年轻人嘛,有几个像罗曈曈心事那么重的,李建伟是个自嗨型的家伙,干完活休息的时候,就算是一个人也能玩的不亦乐乎,晚上抱着手机在QQ上聊了个不亦乐乎。
李建伟边洗手边凑到罗曈曈身边,挤眉弄眼,神秘兮兮地说:
“罗哥,一会陪我去一下镇里头呗。”
“你自己不会去啊,还非得拉上我,怕被狼吃了啊?”罗曈曈看他的样子有些好笑,被钢筋粉末染得铁青的脸还挤眉弄眼,实在好笑就打趣他道。
李建伟虽然壮实,但是草原上他还是有很多害怕的东西的,可他嘴上还不服输,嘟囔着说道:“哥,你这话说得,狼来了,我不得打死他,再说这是公路,时不时就会有车经过,哪会有狼啊。”
“再说了,我一个人是嫌路途太长无聊死了,所以拉上你,谁让咱这就咱哥俩聊得来呢。”
“我不想去,我更喜欢一个人吹吹风。”说完罗曈曈甩了甩手,走向岸边,准备穿鞋走人。
李建伟哪能放他离开啊,不然就得自己一个人走去镇里了,这可是草原,到镇上不仅要穿过两条河,最重要的是远啊,李建伟心里想着“我要是一个人去了,回来就得天黑,还不真的喂狼啊”
所以赶紧踩着河水赶紧追上来,拿起罗曈曈的破布鞋,点头哈腰的给他穿上。嘴里说着:
“哥哥哥,你放着,我来。”
罗曈曈看了又好气又好笑,穿上鞋,问问李建伟,你小子说实话,到底想干嘛?要是真的重要,我就陪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