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阿宁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的情况说给了昆哥。昆哥以一个过来人的口吻,指着那一大袋纸币对阿宁说:“兄弟呀,当初我们几个老人儿谈论到你的时候,都说你小子将来肯定有出息,不是老虎也是大虫!听哥一句话,现在就把这些钱汇回去。改造七八年,回来就能淘弄到几千万不容易,你得珍惜啊!这地方是火坑,不,比火坑还操蛋,是火山口!是岩浆……”昆哥说着说着激动起来,俯身捻灭烟头儿,指手画脚地冲点着头的阿宁继续说:“我洪昆一世英名都毁在赌上了,你要重视失败者的劝告,因为失败者在不该做什么的问题上是权威……”
阿宁见昆哥说的如此激昂,知道他这番发自肺腑的劝说都是真心的,深有感触。他用力握了下昆哥的手,诚恳地说:“昆哥,兄弟我就不瞒你了,现在这一千多万是我翻身的机会,如果不搏一下,两千多万的债咋还啊!刀就在脖子上架着呢!整不好都得判大刑啊!我知道赌是条死路,可是,我既然踏上去了,就在死路上拼个活命的机会吧!”说着阿宁就要提着钱袋去买码。
昆哥见劝说无效,叹了口气,阿宁来金岛这么久头一次到自己这里来,又带来了这么多钱,肯定有目的。这小子是个要面子的人呐!而且和自己又有交情,赢了好,万一输了,自己能不给他出码吗?出码的话,出少了合适吗?自己的能力有限呐!而且他又输到了这个份儿上!借给他的钱不就是打水漂吗!但是,还不能不借,怎么办?唉!还不如先给他拿点儿,反正洗码也亏不了啥!
想到这儿,昆哥伸手拦下阿宁,掷地有声地说:“兄弟,瞧着现在的你,就看见当年的我了!你的心情我最理解,几千万啊!抢都没地方抢去呀!既然无路可走,那就放手拼它一家伙!昆哥我江湖一辈子了,明白你早不来,晚不来,偏偏今天来的意思。与其输光了再张口跟我借钱,还不如昆哥给你斟碗壮行酒呢!你等着,我得请示一下。”说完掏出手机打电话……
阿宁脸上露出几分被看穿心思的窘迫,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能达到目的。
昆哥放下电话后,微红着脸冲着阿宁说:“兄弟,咱哥俩十年没见了,好不容易见着了,连句家常嗑都没唠,我知道你现在急着去赌,心都长草了!昆哥目前是人家的马前卒,寄人篱下,能力太有限了!一会儿呢,我给你出一百五十万筹码,不抽水。愿意帮哥洗码就洗,不愿洗的话就不洗。昆哥今天就盼你赢,你别嫌少!可以打听打听,滨城来的人从我这拿钱,统统得押东西。我高看你一眼,如果输了,这帐昆哥就得背着。亡命天涯那天,如果干着大钱了,别忘了还给昆哥,我现在得整个窝啊!”
昆哥说完,从手机里调出一张很可爱的小女孩照片给阿宁看,刚刚悲壮的脸上露出了幸福和慈爱。他面带炫耀地看着阿宁,接着说:“怎么样!我闺女,三岁半了,是个台湾大学生给我生的。我现在一把都不赌了,攒钱买房子。呵呵……”
唉!姜还是老的辣啊!他这样做自己万一真输了,就不能再开口了。也好,本钱多了底气足,总比少了强!阿宁定了定神儿,拿过他的手机,仔细欣赏着小丫头的照片,喜欢的不得了。咂了一下嘴,十分羡慕地说:“昆哥,你五十多了还能有这福气,看来,英雄到啥时候都是英雄,好日子在后头呢!呵呵……”
昆哥拍了一下阿宁的大腿,欣慰地说:“阿宁,昆哥绝对看好你,你比昆哥有样儿!一会儿多赢点儿,走!”
说罢,昆哥和阿宁拎着钱袋子走到账房前,阿宁把钱推给昆哥,让他全换泥码。反正对自己没影响,昆哥又如此念旧情,为何不做个顺水人情呢!
昆哥签出了一百五十万筹码,加上阿宁的一千一百万,总共一千二百五十万。阿宁头一次拿这么多筹码,心里既兴奋又紧张,又非常有底气。
昆哥陪着他在小赌厅里转了一圈,最后选了一张三男一女四个人玩儿的台。阿宁坐在三号位上,心里踌躇着,今天自己是志在必得,手里筹码再多也要谨慎行事……
昆哥抱着肩膀站在他后面,十分专注地帮阿宁琢磨着路单。这靴牌开了十几把,牌路已经很顺了。那四个人这把都押庄,注码不大,最多才十万。
年轻的女牌手眨着小眼睛望着阿宁,用眼神征询他是否下注。阿宁看了一眼显示屏,这张台最高投注是一百五十万,最低是一万。他回头和昆哥对望了一眼,昆哥点了点头,肯定地说:“庄,路路通!没问题!”
阿宁慎重地拿起一个五十万的筹码押到庄上,冲牌手点了一下头说:“开牌。”
牌发完后,阿宁先让牌手翻开闲家的牌,是六点,压力不大。他开始翻庄的牌,这把牌阿宁翻得很慢,那三男一女都在一旁连吹带顶地帮着加油。当时阿宁心里一个劲儿地叨念:“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因为这是第一把牌,如果赢了的话,那就是大吉大利的开门红。当他把两张牌慢慢翻开后,兴奋地大喊一声:“YES!”
那三男一女也因为赢钱而高兴坏了!都轮翻地和他击掌,连说:“老板好手气!赢得漂亮!一出手就是九点呀!谢谢,谢谢,看来我们几个合财呀!”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昆哥高兴地拍了一下阿宁的肩膀,大声说:“兄弟,好哇!开门红!过它两关!”
阿宁忐忑的心情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踌躇满志。他眼睛盯着显示屏,冲昆哥点了下头,响亮地说:“好!过两关!”说完毫不犹豫地把牌手赔付的筹码和原先那五十万一起又推到了庄上。
那四个赌客也每人押上了十万。
众望所归,这把牌在阿宁憋足了劲儿的殷切祈祷中又赢了,这张赌桌的气氛顿时活跃起来。阿宁眼睛锃亮,他亢奋地拍了一下桌角,与几个人击掌庆祝之后,又堆上去一百万。在不超注的情况下,那四个人总共押了五十万。这把牌赢得比前两把都轻松,接二连三的胜利,让翻牌的阿宁省略了那种步步惊心的小心谨慎,直接摔开的八点直杀闲家的七点。几个人的欢呼是那样的挥洒自如,那样的理所当然。他们持续的叫喊声吸引了越来越多的赌客……
接下来,真是到了见证奇迹的时刻,庄接连赢了十把都被阿宁押中。这时候阿宁太相信自己的感觉了,自信把他整个人都填满了。人越聚越多,整个小赌厅都沸腾了。阿宁满面通红,极度的亢奋使血液流速加快,他开始膨胀了,飘飘然了。每一把牌赢了之后,称赞之声,欢呼之声不绝于耳……
昆哥高兴得脸上泛着红光,冲大伙高声说:“看看我们东北汉子有没有样!美女们跟我兄弟睡一觉都能中六合彩!”话音一落,满堂都兴奋的大笑……
年轻的女牌手一个劲儿拿小绿豆眼儿瞟阿宁,有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北京女人瞪了她一眼,大声说:“小眼睛,瞅也是白瞅,这么招人稀罕的男人,轮到我也轮不到你!轮不到我,轮到我女儿也轮不到你!哈哈……”赢钱的快乐使人们的道德界限都放宽了,同时也拉近了彼此之间的距离。
女牌手白了北京女人一眼,揶揄地说:“你是吃不到嫉妒耶!”边说边快速地付码。
这时,很多赌台基本都没人玩了,连赌带看热闹的人们把这张台围的里三层外三层。阿宁不负重望,在人们的欢呼声中又开创了一个新纪元。十个长庄之后,大家只输了一把,气氛还没沉下去,阿宁果断地顺着闲往下押。第二个高潮又来了,接下来又出现了十个长闲。这是条很少见的好路,赌台的筹码又添了两大盒,人们还在赢……
阿宁当时的感觉跟赛场上的世界冠军差不多,翻牌摔牌的动作,犹如神武的将军战场上手起刀落取上将首级,那种挥洒帅呆了!他不光得意,简直忘形了,不知帝王般的感觉是什么样?反正当时的他是膨胀到了极点,云里雾里地被人们捧着、恭维着!端茶点烟的已经不是服务员了,都变成了身旁跟着赢钱的赌客。
小赌厅里高涨的氛围是空前的,需要吹的时候,阿宁带领所有的男人齐声大喊:“美女们,吹呀!”
然后男人全闭嘴,十几个女人无论胖瘦老少,都异口同声地“噗噗”吹气。吹赢了之后,女人们大声问:“口活儿怎么样?”
男人们大声答:“爽!”
需要顶的时候,所有女人一起大声喊:“帅哥们,顶呀!”
然后女人们都闭嘴,十多个男人在阿宁的带领下齐声呐喊:“顶啊!”身体也跟随喊声做着“顶”的动作……
牌赢之后,男人们又会大声问:“美女们,我们厉不厉害?”
女人们大声回答:“厉害!顶的好爽!”之后全屋哈哈大笑……
十个长庄和十个长闲打完,阿宁面前的筹码连本带利超过了两千七百万。这还因为人多他押不上太大注,否则肯定不止这些。公关来回洗码都跑出汗了……
气氛稍稍一松,昆哥在一旁小声对阿宁说:“兄弟,差不多了,见好就收吧!”
被胜利冲昏头脑的阿宁已经意识不到赌还有输的时候,他狂妄地想:今天有老天爷保佑,就是取钱来了!曾经输掉的钱都要连本带利的拿回来!今天就是报仇雪恨的日子,直接赢它五千万、一个亿、两个亿的!他大睁着精光四射的眼睛对昆哥说:“昆哥,今天是个好机会,努努力兄弟就翻身了!”眼里透出的都是疯狂。
昆哥拍了一下他的肩,小声说:“那得稳点儿!”
这时候,又有一个女声传进阿宁的耳朵,“张大哥,赢了一千五百多万了,可以收工了,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再赌嘛,我赌你明天赢一个亿!”
阿宁寻声一望,是自己在永利赌场的公关。她站在一号位赌客的身后,看来是偷偷带客人来给自己洗码的。阿宁没有搭话,这时候他更不会理那些势利小人了。
问题就出在十个长闲之后的这把牌上。
大家都在议论下一把押啥,除了阿宁之外,所有人都一直认为继续押闲。因为路单预示下一把还是闲,昆哥也说是闲。阿宁至今都说自己当时是鬼迷心窍了,他浑身上下每个汗毛孔都认为下一把一定是庄。根据是庄和闲都是连出了十个之后断的,这把一定是该轮到庄了。再说路单如果百分之百准的话,那还了得!
当时的场面很滑稽,阿宁把一百五十万放在庄上,大家七手八脚地把它拿回来。他放上去一次,大家帮他拿下来一次。第三次的时候,阿宁的笑容没有了,所有人都看得出来这个男人生气时是很可怕的,就不再伸手了。昆哥和女公关在后面小声劝阻,阿宁绷着脸对牌手做了一个开牌的手势。自己二十一把牌只输了一把,这将是何等的自信!别人的规劝在他听来不但没有丝毫的好意,简直就是嫉妒。最后见他执意要押庄,没有一个人吱声了,因为赌场的无常大家都司空见惯,万一阿宁听了劝没押庄,结果庄真赢了呢?那将是什么心情?
牌手刚要发牌,有一个男人让等一下,拿十五万筹码押在了闲上。
开始大家都不好意思跟阿宁押对台,所以闲再有赢头也没人押。现在有人开了先河,大小筹码像下雨一样噼里啪啦地落在闲的格子里。大家押闲的总数有一百三十万之多。刚刚与阿宁一起下注的时候,二十多人才押六七十万左右。现在阿宁押对门了,大家终于放开了肚量,押上了自己想押的数目。即使这样,总码数都没有他一个人押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