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个大傻瓜,真当它会说话啊?真是的,阿狸,我们走,去买那什么字画对联去,省得有人整日念叨着。”白非儿双手举起阿狸,揉揉它的小身子,大步向前走。
“那你还不是跟它说话。”锦葵乐呵呵的打伞跟上。
小白狐阿狸大眼睛一转,挥动小抓子哼哼几声以示抗议,大傻瓜,当真以为我听不懂?丫丫的,起的什么破名字,我不要叫阿狸!突然一辆马车赶上了他们,停在白非儿身侧,差点儿就蹭到她身上,她正想发飚,马车窗的帘儿掀起,一张大白脸,一双幽深的瞳撞入她眼眸中。
呃。
白非儿那小心脏如鼓似的“咚”地一下,蹭地后退一步,手一松,阿狸刷的跳了下来,大眼睛无辜的闪闪,又嗖的窜上她肩头,无比乖巧的盘在她肩上。
小主子,闹哪样?这地上好冷的好不好。
“爷。”锦葵反应无比的快,低低的喊了声,施了礼。
一人一狐,都眨着大眼睛愣愣的看这大白脸。
你就不能不敷这大白脸?
白非儿唇角轻抽,伸手轻轻安抚阿狸。
连狐狸都被吓到了,唉,千年妖狐就是不一样。
“上来。”千年妖狐冷冰冰的开口。
“我还要买对联。”白非儿垂眸,低头看自己那那青缎缀了莲花绣的锦靴,她这才发现这锦靴挺好看的,是前日锦葵弄回来的,也不知他从哪弄来,就只说是天涯宫里统一做的,她一直没仔细看。
千年妖狐似乎很没有耐心,见这雪越下越大,轻轻蹙了蹙眉,冷声说:“对什么联,各自院门不许挂对联,如果你要在厅中挂画儿,回头马蓝给你送一幅。”这大冷天,还真不知道个冷。
“哦。”白非儿抬眸淡淡的看他一眼,依然在原地不动,“是你画的那些吗?”她在飞快的想着,这千年妖狐的丹青可是出了名的,能卖好价钱的咧,朝中多少马屁精求着要他的画呢。
锦葵倒是机灵,欣喜的道了谢。
那千年妖狐把轩眉拧成了倒八字,脸色似刷了霜雪。
“子骞哥,快上马车。”锦葵吓得腿儿打颤,心想哥哥这会儿反应咋就那么迟钝?
四爷说给那肯定是他亲自画的啦,还用多问?
赶车的马蓝跳了下来,笑笑,说道:“雪下得那么大,小凌子上马车吧。”
一只指节修长而雪白的大手从帘里伸了出来。
白非儿羽睫轻颤,她不想和他同坐马车,也不想见到他,可他偏偏就冒出来了,他是不是一直跟着她啊?
蹙眉犹豫了片刻,才缓缓的把自己冰冷的小手置在那大手中。
好暖,这妖狐的手好暖。
她只觉得手一紧,厚厚的帘儿一掀,可能是力度太大,她一个趄迾直扑巫惊魂身上,还抱了个大结实。
巫惊魂身上的温热之气和淡淡的青檀香直冲鼻而来。
白非儿脑中瞬间又是一片空白,呼吸凝滞,听到阿狸的叽叽声,她才手忙脚乱的爬起来坐好。
心狂乱的跳,脸热得发烫。
这叫什么事?不想坐马车,结果还闹成这样,她这样子,还以为她多猴急似的。
巫惊魂斜眼看她一阵乱折腾,脸色如笼严霜,俊眸微挑,冷讽道:“是做了亏心事,还是本督身上长了刺?”
“都不是。”她想都没想,低沉而清淡的说道,不带一丝感情。
在千年妖狐的面前,就得有一副装傻再傻的样子,要不然会死得很难看。
巫惊魂面如沉湖,眼中无声而深沉,扫视之间尽收眼底。
这个女人,就装吧?
巴不得他死,巴不得他在她眼前消失。
这才是她所想的。
他睨了一眼阿狸,冷声道:“这哪来的狐狸精?”
白非儿噗地笑开,秀眉轻挑,说道:“什么狐狸精?你才千年妖狐,它是我花银子买来的,叫阿狸。”声音弱弱的越来越低,她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可都说了,不管啦,死就死吧,他不至于为个花名就杀人吧?
阿狸躲在她怀里,眼睛都懒得睁,这么笨的主人,它都觉得丢脸。
巫惊魂粼粼的眼波夹着冰霜,重重的哼了一声,脸色阴沉,嘲讽道:“想必你骂我的时候,就是死太监、千年妖狐。在我面前装样子的时候,就是督主大人。还有别的么?都说来听听。”
死女人,真不怕死了,居然给他安了个“千年妖狐”,就不能安个好听一点的么?这小白狐的名儿都比他的好听,真气死人了。
“还有,四爷、爷。”白非儿眉眼一挑,眸光闪烁,死猪不怕开水烫似的凑上去说了几个字。
还有一个,他大爷。
这真不能说,说了就完了。
“你”巫惊魂眸子一沉,几乎欲发作,可见她那小巧的鼻尖冻得通红,小巧可爱,忍不住轻轻捏住她鼻尖,狠狠的揪了一下。
“呀。”白非儿吓一跳,赶紧伸手扯开他,“疼,你干嘛?别把我鼻子揪歪了。”说完轻轻的揉了揉鼻子。
巫惊魂飒然笑开,眸中如三九严寒化了春水,盛着愉悦的春光,“还知道疼?给我乱安这些个名儿,就没想着会有挨凑的一天?”
“呵呵,督主大人,大人有大量,不会跟我这不懂事的货一般见识的哈。”白非儿嫣然一笑,小脸笑得似朵大牡丹那么灿烂。
好狗腿呐,真想吐,没办法,对付这千年妖狐就得用这种狗腿子办法。
巫惊魂抿了抿唇,淡声道:“后天的年夜宴,你随我入宫。”
“啊。”白非儿吃惊的看他,眸光闪烁,轻拢了拢眉心,迟疑了片刻低声说:“可以不去吗?”这又闹哪样?她凭什么身份去?何况在皇帝面前,在那么多官员面前,她还真打怵,她没有忘记还是白非儿。
巫惊魂眼底凝定的幽深化做柔柔波光,深深浅浅似乎带着某种魔力,声音沙哑的说:“害怕?”
白非儿弯起唇角牵强的笑笑,眸底莹莹淡淡。
“有我在。”巫惊魂一瞬不瞬的看她,一字一顿的说,声音极具迷惑魅力。
白非儿心底七上八下的,乌溜溜的杏眸眨了又眨,这千年妖狐又打什么主意,为毛非要她去?有阴谋?还是真的只是带她去露个脸,拽一拽?要是去拽,她当然很乐意,跟着老虎身后做威做福,她是特别愿意的。
“为什么带我去?马蓝,飘烟,还有神医美女,你都可以带呀,我武功又烂,医术又渣,只会吃,当不了你的保镖。”她垂眸看阿狸,沉声说。
阿狸似乎睡得不舒服,扭了扭小身子,微眯眼睛扫一眼自己的主人,切,烂借口,一点都不新鲜。
巫惊魂乐得哈哈的笑开,眉眼弯成一弯新月,眸子如夜里星子般点点闪烁,戏谑的说道:“等你来做保镖,我十条命都不够死,马蓝和飘烟往年有去过,水无心有事在身,其他人我又不想带,就只好将就着带你这不能文不能武不能医的小豹子去了,去练练你的豹子胆也好,好让皇上也见识一下我家的小豹子,是何等的怕死。”
白非儿杏眸一闪,小脸灿若星辉,绚若霞彩的笑开了,“督主大人抬爱,小凌子我受宠若惊呐。”心里直拍死他几百遍。
你个死太监,又寻我开心。
巫惊魂笑意未退,睨眼看她。
指定心里又乱七八糟的开骂了,这回骂的是“死太监”还是“千年妖狐”?
这时马车突然停了。
“爷,到了。”是马蓝的声音。
白非儿蹭的站起,三两下跳下马车,还没站稳就看到一道白影映在眼前。
我勒。
水无心。
她伸手拽住一旁的锦葵才站稳,害得阿狸又得活蹦乱跳的窜了一阵。
依然是白衣若雪,神情如仙般立在门前,才有小太监把马牵走,看来也是刚回到天涯宫。
“爷。”水无心淡淡的施了一礼,从容自如,面色清湖般清淡。
巫惊魂今日是着了一身金黄飞鱼服,外拢着黑色大氅,庄重不失贵气,他立在马车边上,见她衣衫单薄,轻蹙了蹙轩眉,大步走过去,沉声说:“怎地穿那么少?”说完解下自己身上的大氅给她披上。
水无心水样的眸子轻轻眨了眨,神情未动,仍是淡漠的,没有一丝表情,说道:“多谢爷。”
“好啦,你是本督的救命恩人,又是皇上特指钦点御医,要是在天涯宫病倒了,皇上也得怪罪于本督。”巫惊魂笑笑,似是有意无意的帮她系上扣子。
哇哇,天涯宫里明日又有好听的绯闻了。
那一白一黄的身影,在皑皑雪地里,白非儿觉得刺眼到眼晕,心里似有一只小虫子在咬噬着。
嗖的一下,阿狸从锦葵手上窜过来,盘在她怀里,闪亮的狐狸眼眨了眨,好酸,主人是从醋池子跑出来的吗?
白非儿收敛心神,眸底不见声色,纤眉微扬,手轻轻抚着阿狸身上的白毛,昂头向大门里走去,微微带着寒风,从那一黄一白的身侧走过,留下一抹清莲淡香,带走一抹意味的邪笑。
主人,你快把我的毛给揪下来啦,阿狸扭动一下,抬眸懒洋洋的扫一眼那白衣美女,呵呵,真美,我都流口水了,男人喜欢温柔似水的女人,主人,你这小豹子,靠边了啦。
待那一抹黑影消失在门口,巫惊魂轻拍拍水无心的肩,冷声说道:“进去吧。”
“爷,您知道小凌子手上那只白狐吗?”水无心轻闪一下长睫,似在想事。
“你说。”巫惊魂漫不经心的说,脚步不停。
水无心抿嘴冷讽的淡笑,她走了,你就不耐烦了是吗?巫惊魂啊巫惊魂,所有人在你的眼里就只是棋子是吗?包括那个女人,她要是全都知道了,你又将会如何?还能那么淡然处之吗?
“那是一只灵狐,生长在雪山之巅,它的血可解百毒,我曾经追踪它好几个月都没寻着,小凌子怎地随随便便就能抱了回来?您不问问她是从何得来的吗?”
巫惊魂顿下脚步,沉吟片刻,一时间空气中有些凝滞,他没有回头,只淡淡的开口,“她的事,本督无权管。”说完大步走向前厅,一会儿便消失在前廊尽头。
水无心低头冷笑,无权管?只是由着她吧?哪怕她捅破了天,您也照样帮她顶着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