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卦(十七)(1 / 1)

或许,每个人的心底都深埋着一些不欲人知的过往。

当白绫将自己的魂魄像打破水镜那般撕裂时,所有记得的和该忘记的往事却在空中那些光怪陆离的灵魂碎片里重演,她叹了口气,心想着:谢谢祖师爷啊,不仅将她的伤疤再次掀开,待会儿恐怕还会被几个菩萨心肠的人同情。

是谁说的,时间可以消磨一切?白绫自嘲,分明有些伤痕经过了时间的沉淀,会越发的痛彻心扉。

她幼年时,倒是过着意想不到的宁静生活,云中城几乎每个人都宠着她,逗她玩儿,那时候的云中城还没有重建完毕,有些地方仍是断壁残垣,师兄弟们就会抱着她让她在废墟里乱爬,弄得满身是泥灰头土脸的再忍着笑到苏河礼面前领罚。

但白绫对于幼时的定义,是在八岁以前。

该死的八岁,白绫下意识的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那一年,杨云深带着田夕刚刚离开,甚少下雪的云中城忽然没日没夜的飘荡起那些细小的冰晶,自妖界地底脱逃而出的谛邪魔兽不知为何冲上这座几乎毫无瓜葛的云中城池,而苏河礼却带着泰半弟子去了凡尘,治理黎牙之北的水患和妖灾,整个云中城剩下的只有孩子和寥寥数人。

谛邪在这里肆虐,没有什么阻止的了它,而白绫却牵着更为年幼的苏谐以掌门弟子的身份安抚其他人,可死伤越来越多孩子们的哀鸣就像徘徊不去的噩梦,让视此为家的白绫终于下定了决心。

她那个时候真是太小了,而谛邪又是妖魔两界孕育出来的怪物,即便是清珣和苏河礼也难免苦战,但她最终还是赢了,以极大的代价赢了。谛邪的利爪在她的胸口抓开一个血洞,山上山下的人都能看见九链中锁着的那团灵气,没有心脏,没有血性,竟是个怪物!

一刹那,崇敬变成了畏惧,背叛羞辱接踵而来,谣言四起,诅咒顿生,若不是云中城上下一心竭力相护,她都等不到苏河礼从黎牙赶回来。

想起来,那时她的师尊可真是气坏了,拿着把剑就敢抵着人界至尊的脖子吼:“我们在救你的天下苍生黎明百姓,你却敢来动我的宝贝徒弟,信不信我宰了你!”差不多就这个意思吧,白绫幸灾乐祸的想。

此刻在法轮的结界外看着这些记忆片段的清珣脸色却变了又变,他的指骨捏的铁青深深地嵌入玉扇里,竟将这把上好古玉雕琢的折扇捏个粉碎。

原来有些无法痊愈的伤痕竟是自己亲手为她烙印上去的。

破碎的灵魂越聚越多,逐渐趋于完整,记忆的闪现便也随之更加的频繁和清晰,白绫在模模糊糊的意识里都觉得快要羞愤死了,谁把自己带着尿布撒泼耍赖的往事都翻了出来。

忽然,仿佛是被人自深水中拉回陆地,法轮中的三人刹那间苏醒并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白绫伸手同时抓住田夕和展寻将他们甩出老远,而她自己却被某种看不见的利爪割裂了身体,血如泉涌散如雨滴,片刻却又归于平静。

龙霁月一把抱过白绫,女孩子窝在他的怀抱里,揪着他的衣襟,疼的额间发髻都覆上了薄汗,目光所及简直体无完肤,“快……快给我找个大夫,我觉得我还有得救。”白绫一本正经的说着,眸色仍然清亮如故,似乎此时受重创的人不是她。

“不可能,不可能!”

在清珣赶过来检视白绫伤口的时候那红衣女子仍在喃喃自语,她不可置信的看着从地上爬起来弄得一身泥灰的田夕和她身后不再错综复杂的影子。

杨云深掩不住的欢喜,他伸手抱住了田夕,也不管泥泞脏污,便要去亲田夕的额角,他说:“你声声句句说着不可能,只不过是因为这世上无人肯为你撕碎灵魂,无人肯为你承担神罚罢了。”

“哈哈哈哈哈哈……”那女子仰天大笑,“把她救回来也只是为了再杀她一次,你们这是何苦,而我又是何苦!”话音未落,她已消失在黎明的光芒中,只留一片衣角,悠悠荡荡的飘落了下来。

这世上的一切都有穷尽之时。

杨云深搂着田夕,他知道若不将田夕重新送入黄泉道,今日的一切必将再一次发生。而现在,田夕的灵魂正处在将离未离的状态,仿佛只要拍她一下,便会弃体而出。

白绫的伤势也容不下她的逞强了,若不是此刻还有龙霁月的支撑,只怕一阵风就能将她吹死在这温暖的破晓曙光中。

所以杨云深终是做下了自己的决定。

他以灵丝牵引,将田夕的魂魄分离出来,田夕拉着他的手,稀薄恬静的脸上带着笑容,杨云深目光温柔的看着她,同她一起沉入了有些残破不堪的黄泉道。

象征着无限轮回的衔尾蛇被田夕狠狠地踩在脚底下,他们在赤水血月的环绕下拥吻,杨云深的手抚摸过田夕的面颊和长发,任那流水般的牵挂和不舍在心中死命的挣扎最终熄灭,他与田夕十指紧扣,轻轻细语,直至田夕的魂魄逐渐稀薄,散成金雨而杨云深也早已泪流满面。最初的耳鬓厮磨生死相许终究变成了今日的天涯孤坟,兜兜转转这一世只把来路做了归途。

最新小说: 只想当舔狗的我却应有尽有 何遇 特种兵之军区狂少 梦幻抗日 秦怀道李丽仙 元末之争霸天下 穿越成皇子封逍遥王叶君楚倾城 第一太子爷 我在大明当卧底 隋唐:开局亿万大礼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