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鸣战场,刚结束了一天的战事,无论是攻方还是守方,都是身心俱疲,只想倒地就睡,。但这也只能是想想,战场上,哪有什么机会谈累,谈得多了,结局只有一个死,除非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否则没人会想以死作为解脱。活下来一切才有希望,轻言生死的人,不是实力强大,说着玩的,就是生性怯懦,当不起大任。小兵们还在适应,老兵们却早已看透,不过如此。
“将军,请用膳。”帐篷内,敢勒正在沙盘上算计着什么,忽然听得一声熟悉的轻唤,不由得睁大了眼睛,抬起头一看,果然是他的表妹云袭。相比敢勒的震惊愤怒,云袭却是神色淡淡,将食盒放在矮桌上,半跪在地,摆起了碗筷。
“云袭,你来这里做什么?”敢勒大步上前,一把抓住云袭的手腕,强忍着怒气,压低声音说道。云袭吃痛,却是咬着牙没让自己叫出来,侧头对上敢勒愤怒的眼神,道:“能做什么?不过是来照顾表哥的罢了,免得底下人伺候不细致。”
敢勒胸口一堵,还想说什么,就在看到云袭强忍痛苦的表情时恢复了几分冷静,意识到自己弄疼了她,便及时松开了手。在云袭想起身的时候,敢勒却捧起了她的手,揉着被他抓出来的红痕,道:“疼不疼,你就不会打我两下,提醒我?”
云袭看着敢勒的动作,听得他话语中的关心,眼睛微红,似有动容,却在下一刻僵硬的把头一扭,道:“提醒你做什么?反正你也是不在乎我的,明知道我的处境是如何的艰难,却始终都不肯娶我,由着我被那些人笑,由着我被人践踏。”
闻言,敢勒的身子僵了一下,再看云袭的时候,眼神是复杂的,而云袭最恨的就是他用这样的眼神看她。用力地抽回手,云袭忍着泪,道:“表哥,有时候我真的想问一问你,你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这一次,我女扮男装的跟来,就是要弄个明白,战场多变,刀剑无眼,若有个万一,至少我能死在你的怀里。不要这样看着我,我已抱着必死的心,所以不管你说什么做什么,我都不会回去!”
“不要胡闹,军营重地,怎允许你乱来?若被人查出你是女扮男装混进来的,便是我也保不住你!”敢勒抓住了云袭的肩膀,虽是怒火冲天,声音却放得轻轻的,更多的是无奈,“云袭,你非要用你的死来威胁我吗,你非要让我如此为难?”
“我又怎么舍得为难你?但我能如何,你告诉我,我又能如何,不明不白的住在你府里,你不娶,却又对我关怀备至,你心中有我,却始终不肯给我承诺,你说,我还有什么办法?”云袭终于哭了出来,恨恨的看着敢勒,她好恨他啊。
敢勒一阵无力,松开了云袭,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娶,如何能娶,他终究不是她爱的那个敢勒。云袭看着敢勒的脸,心中更是难受了几分,明明有情,却为何不肯给她妻子的名分?若怕拖累她,又为什么没有狠心的断绝关系,搞得如今进退两难。她也想放下,可如何能放下,她这一辈子就困在了这个人的手中。
“表哥,云袭不会走的,你若不想我死,就好好安排我,在你眼皮底下,我想以假乱真,又有何难?”云袭靠在敢勒怀里,抬起头,笑得很是灿烂的说道。
看得出云袭眼里的绝望,敢勒最后也只能点头应了,不留下她又能怎样?如今战事胶着,派人送走她,谁知道路上会出什么事,还不如放在他的帐篷里,安全起码能有保障。得敢勒允诺的云袭擦了擦眼泪,伺候他用完了膳,就退出去了。
晚上,云袭睡在床上,敢勒睡在躺椅上,两人隔着一段距离,却逃不开爱海的纠缠。看着云袭的睡颜,敢勒深深地叹了口气,若这次能活着回去,就告诉她全部的真相吧,无论她恨他还是怨他,他都不在乎了,总好过这样一拖再拖。
起身,敢勒走到床边,小心翼翼的在云袭的头上印下一吻,道:“小傻瓜!”
正欲离开,云袭忽然睁开了眼睛,没等敢勒反应过来,就一个翻身将他压在了身下。敢勒正要挣扎,却被唇上的温热弄得僵住了身体,一时间忘了该作何反应。云袭不管不顾的吻着敢勒,说她不要脸也好,说她放荡也罢,她就是要成为他的人,她不想抱着遗憾死去,更不想在可以这么做的时候因为迟疑而错过机会。
敢勒忽的翻身,将云袭压在身下,激烈而缠绵的吻着她,却牢牢地抓住她的手,不让她四处点火。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才停了下来,云袭已经被敢勒点了睡穴,做着甜甜的梦睡了过去。敢勒松开云袭,出去跑了几圈,吹了一会风,方才冷静下来。回到帐篷,敢勒没有睡在躺椅上,而是陪在了云袭身边,抱着她。
第二天,云袭小声的哼着歌去领早膳,众人以为她这是为能到敢将军身边伺候而高兴,不禁觉得她小人得志。但没人敢找她不痛快,敢将军的手段没人想尝试一下,前几天被剥皮鞭尸的士兵的下场还历历在目,谁还敢去挑衅敢将军呢?
敢勒带兵出发前,云袭趁人不备咬了他一口,告诉他,她会等他回来,等不到就殉情。敢勒没说什么,只是在战场厮杀的时候更勇猛了几分,他要活着回去。
云袭入了军营,才知战事是多么的可怕,以前只是听说过,但无论听来的内容多可怕,都不及亲眼所见来得惨烈。也是因为了解了战争的残酷,才懂得了敢勒的煎熬,她记得敢勒小时候的愿望就是平淡一生,和敢梨愿以女儿身报效母国的雄心壮志不同。但生在将门世家,又如何能平淡一生?敢梨死了后,敢勒就变了,从了军杀了敌后,就更是变得面目全非,连从小照顾他的奶嬷都不认识他了。
但不管怎么变,他都是她爱的人,而他不知,她爱他却是他那一次杀敌回来的时候。她和他是青梅竹马,但也许就是太过亲近了,她对他总是少了一点感觉,想嫁他也不过是遵从两家的期望,顺从儿时的心愿罢了。但那次沙场历练回来的他,却一下子击中了她的心,她觉得那才是她最爱的样子,而庆幸的是带给她这般感觉的人是他。只是,他的心变得飘忽不定了,她抓不住,辨不明,进退两难。
可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却告诉了她,他是爱她的,既然如此,她还有什么好顾虑的?这次若能侥幸回去,定要成为他的妻子,无论要她使出什么手段都行。
云袭这一等就等了三天,但她终究是等回了敢勒,他没死,只是受伤了。
敢勒受了点轻伤,并不影响他听从大元帅的安排再上战场,但大元帅却没有立刻安排他带兵,而是选了另一个人完成下面的计划。有人说这是大元帅要提拔自己人,也有人说大元帅是心疼敢勒,不想让敢勒再去送死。但无论旁人怎么说,敢勒都没有受半点影响,大元帅让他养伤,他就养伤,没有急着去争取什么。
“我自己来就可以,你先到外面等一下。”敢勒握住了云袭的手,不想让她帮他洗澡,云袭却是轻笑一声,用另一只手摸敢勒的脸,戏谑道:“你还害羞了,小时候我和阿梨都偷看过你洗澡了,你身上有什么我都一清二楚,还怕我看啊?”
“云袭!”敢勒恼羞成怒了,在即将发火前,被云袭一帕子扔到脸上,摘掉帕子的时候,云袭已经没了踪影。敢勒确认云袭已经出去后,小心翼翼的解掉衣裳,泡进了木桶里,受伤的胳膊搭在桶边,避免被水弄湿了。想起云袭说的事,不自觉的露出一丝微笑,却又很快黯淡下来,“就是因为你一清二楚,我才不敢让你看,若你知道在你面前的是阿梨,不是阿勒,你怕是再也笑不出来了。”
敢勒小心翼翼的隐瞒自己身份的时候,熙鸣两国的战争也越来越激烈,两国都打出了火气,凤国自顾不暇,也有坐山观虎斗的意思,便没有插手。青国更是安分守己,没有多一句话,因为青国清楚,一旦他们动了,凤国就有了开战的理由。现在只是熙鸣两国的战争,再闹一闹的话,怕是要四国混战,天下大乱了。
胳膊上的伤好了后,敢勒也接到了大元帅新的指示,却是要他带领一路奇兵夜袭鸣国粮草库。这次任务是九死一生,敢勒不能告诉云袭,只说自己要再上前线,让她等他回来。但敢勒显然小看了云袭,在他领着兵出发的时候,队伍后方缀了一个人。士兵们以为这是敢勒默许的,因为云袭成为他的近身亲卫后,就一直很得宠,能参与到任务中来,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就没有一个人提出异议。
等到敢勒发现云袭干的好事后,已经来不及了,只得吩咐她紧跟着他,不可乱跑。云袭自是点头应允,她来,就是为了和他同生共死,自然不会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