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怕洛天雄责罚妆奴,于是等到周宁牧烧退了,连着夜就从广宁王府回了家,她本以为家里的人都睡了,迈进大门才发现内堂的烛火通亮,她暗道不妙,疾步走过去,才发现妆奴夙奴跪在地上,后背上全是血痕,而眉娘站在旁边低着头,脸色也难看得很。
“这是怎么了?”洛晚冲进来查看妆奴夙奴的伤口,抬头对眉娘说,“眉娘,发生什么事了?是阿爷责罚你们了吗?”
被问的人抬起头,眉心发黑,模样很是痛苦。
“眉娘,你不会是中毒了吧?”小姑娘随手从头顶摘下银钗刺到眉娘的手上,“还好这毒不会伤及性命,只是发作起来痛入骨髓,让人难耐。”她让月瓷扶着眉娘到一旁坐下,又转身想去扶妆奴夙奴,可刚一回身,就听见堂后传来一个震怒的声音。
“谁允许你坐下了,眉娘?”
洛晚想也不用想,这定是洛天雄的声音。
“眉娘是我的人,我让她坐,她自然不可站着。”小姑娘直视着对方慢慢从堂后的人,丝毫没有畏惧的意思。
“哈哈,你的人?”洛天雄一脚踢翻旁边的凳子,“你还不是洛家的人?”
“我是洛家的人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老夫身为洛家家主,你既是洛家的人,就要听老夫的话。”
“我不就是回来晚了些吗?再说我已经让妆奴知会你了,你何苦这么生气?”洛晚把他们护在身后,一脸正义言辞不容人反驳。
“那好,老夫问你,你回来这么晚是去了何处?”洛天雄三两步走到小姑娘面前,一双眼睛瞪得溜圆。
“广宁王府。”洛晚回答道。
“广宁王府,你还有脸说广宁王府,你去那儿做什么?”
“广宁王殿下因为我染上风寒,我去照顾他岂不是在情理之中,若他出了些什么事儿还让我装作不知情的样子,阿晚做不到。”小姑娘言之凿凿,“阿爷难道希望阿晚做一个不仁不义之人吗?”
“你……”洛天雄被洛晚的话顶的一时语塞,竟不知说什么好,末了,他才重新找到了一个新的切入点,“老夫并非不让你去探病,只是你为何非要在那儿留宿,上次那是情非得已,那这回呢?你敢说也是有苦衷的吗?”
“广宁王殿下高烧不退,若不及时医治恐有性命之忧,我做错了吗?”
“你明知上次荟萃亭一事已经引得众人流言纷纷,老夫好不容易把这蜚语压了下去,如今时隔半月,你竟依旧不知反省,同样的错却一犯再犯。”洛天雄一边说一边用力地狠狠拍着桌子,双颊被气得通红。
“错?我去看周宁牧是错吗?我想照顾他是错吗?我想要见他是错吗?”
“老夫早就提醒过你,不可对阿牧那孩子动心,先不说他戍守边关身为一国之将随时都有丢掉生命的危险,便是你不在乎以后守寡,你们的身份也是有所不相匹配的。”洛天雄的语气稍稍缓和,他语重心长的说道:“阿爷是不会害你的,你就听阿爷的话吧。”
“如果阿晚办不到呢?”
整个内堂忽然安静下来,月瓷被二人吓得说不出话来,其他三人也无法言语。
“你办不到?那老夫就助你一臂之力。”洛天雄愤怒的一脚把洛晚踹倒,小姑娘没有防备,竟狠狠地双膝着地,疼的她直抽冷气。
“你就在这个内堂里跪上三日,老夫倒要看看你办不办得到。”说完,洛天雄一甩衣袖就离开了这里。
月瓷见洛天雄走了,连忙上前想要扶起洛晚,却被小姑娘一把推开。
“月瓷,你先带他们三人下去,眉娘的毒我已经控制住了,回去让她喝点茶水休息休息便无大碍,至于妆奴夙奴,我药柜子里有一个青绿色的小瓷瓶,你把里面的药丸揉碎溶于水中给他们服下,有助于伤口的愈合。”
“那姑娘怎么办?”月瓷问道。
洛晚给了她一个宽慰的笑容,说道:“我没事的,他们就交给你了,你可要悉心照顾着。”说,她就把月瓷推走了。
小姑娘知道,要是她日后想要嫁给周宁牧,就必须过了洛天雄这一关,她和周宁牧身份相差悬殊,嫁给他必定只能做一房妾室,洛天雄一定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才阻拦他们在一起的。为人妾侍多有不顺她也是知道的,只是事情没有绝对的,既然前世周宁牧能成为她婚嫁夫婿,这一世,一定也会如此。
把这一切都默默收进眼底的木丑啐了一声:“这老家伙可够狠的,看来是不能瞒着主子了。”说完,他就消失在夜色中。
“你罚那丫头跪内堂了?”老夫人听到洛天雄的关门声,便知晓是他教训完洛晚回来了。
“夫人都听见了?”洛天雄端过来一碗中药,想要服侍着她喝下。
老夫人却摇了摇头,用手轻推开那碗中药,“那么大声音,怕是左邻右舍都被吵醒了,我又如何听不见?”
“唉。”洛天雄把药碗放到一边,“这丫头哪都好,就是性子倔了些,和世华当初简直一模一样。”
“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非要让她罚跪内堂,那丫头我摸着就是个柔弱的身子,这内堂白日里还好,夜里寒气可是重的很,若是因为这儿落下什么病根子,吃苦的还在后头呢。”
“我又何尝不知,只是我希望这次罚的狠些,也能断了她对阿牧那孩子的念想。”洛天雄说到这里,叹了口气。
“若是他们二人两情相悦,你又何苦拦着他们?”老夫人问道。
“阿牧作为当年先皇最小的儿子虽深得圣上疼爱,但却是其他皇子的眼中刺肉中钉,身边可以说是危机重重,况且圣心难测,如今阿牧从边关回到京都,手握重兵,可圣上却迟迟不肯收回兵权,难保不是有了传位之心。”洛天雄分析着说道:“要是我猜错了便好,若真让阿牧继承皇位,以后他君临天下,后宫佳丽更是数不胜数,那阿晚未免也太可怜了些。”
“想不到夫君考虑的如此周到。”老夫人低声说道:“也难为那丫头了。”
“谁说不是呢?”洛天雄附和道:“只不过这孩子是世华和琦玉阿姐唯一的骨肉,血脉高贵,身份特殊,我是无论如何也要保住她一生平安喜乐的。”
“琦玉啊,老婆子我都多少年没听过这个称谓了,想当年提起凤羽国的琦玉公主,又有谁人不知呢?”
“是啊,凤羽国是百鸟之首凤凰在人间唯一的栖息之地,相比起而今的大周还要繁华了好多,开国大典上琦玉阿姐驯服凤凰的场景我到现在还历历在目,可道如今物是人非,又有几人知晓凤羽国的存在呢?”洛天雄从回忆中醒过来,他又把药碗端起来,送到老夫人嘴边,“夫人,再不喝药就凉了,药效也会退的。”
“知道了。”
“阿晚被罚跪内堂三天?”周宁牧皱着眉头问道。
“我可不敢说振虎将军的瞎话,你是没看到老将军当时的气势,小姑娘可真是女中豪杰,面对那么恐怖的局势都无半点后退之意,最后被一脚踹倒在地上的时候,我听着都疼,她却一丁点声音都没出。”木丑啧啧的称赞着,却不知周宁牧这边已经心如刀绞了。
“她是逞强惯了。”男子踉跄的从榻上起身,“木丑,备车,我要去看看她。”
“哎呦我的主子啊,你都病成这样就快别乱走了,让小姑娘知道又要数落我了。”木丑一把按住周宁牧,“我和你说这些可不是为了让你马上赶到小姑娘身边,而是想和你说,小姑娘已经为主子做了这么大的忍让,心意已经可见一斑,你就不要胡乱猜想,只需安心养病,别再给她添麻烦就是了。”
“原来是这样,可是她……”周宁牧担忧的问道。
“放心吧,主子,小姑娘那边有我照顾着呢。”木丑拍了拍胸脯,一脸万事都难不倒他的表情。
“那你告诉它,本王病好了就去看她。”
“得令。”
小姑娘跪到半夜就已经困的五迷三倒,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她稍微往旁边侧一下身子,膝盖就火辣辣的疼。
“这老头儿,怎么说生气就生气?”洛晚低声嘀咕道:“跪上三天的话,我这膝盖非废了不可。”
“废了倒不可能,不过就算废了,我家主子也会养着你的。”木丑拿着一个白花小瓷瓶出现在小姑娘面前,吓了她一跳。
“你怎么每次出现的时候都不打声招呼,这也就是我内心强大,换了别人早喊人了。”洛晚撇着嘴说道:“说吧,三更半夜不好好在你主子身边呆着,闯进别人家的内堂做什么?”
“我要是没闯入别人的内堂,也不知原来有这么有趣的事儿发生啊。”木丑蹲到小姑娘身边,一脸奸笑。
“看来你是来嘲笑我了?”
“我哪敢嘲笑你,我敬佩你还来不及呢,你刚才在内堂的样子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木丑转到洛晚的眼前继续说道:“你这个小姑娘真是古怪,和我以往见到的女子都不一样。”
“哦?”小姑娘抬起眼,澄澈的双眸对上木丑漆黑的瞳仁,她嘴角微扬,右手压在对方的瓷瓶上,身体前倾,邪魅着说道:“那你倒说说,我这个古怪的小姑娘有没有吸引住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