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子,那天杀人虽非我本意,但我必须承认我在某些方面确实是个心狠手辣冷漠无情的人,可是我对你家主子绝对没有半分恶意,你信我也好,不信也罢,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有一天能够站在他身边,不是为了成为和他相匹配的人,只是想要成为他能够依靠的人。”
这声音微小,却含着坚定,让一向都玩世不恭的木丑都不得不刮目相看,他回头盯着洛晚的背影看了半天,最后幽幽地说道:“这种事情你和我说干什么,你想要达到什么,自己去做不就好了。”
一直背对着木子的洛晚在听到这句话后微微一笑,不再出言。
周宁牧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他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
梦里很温暖,就像一直有阳光照在他身上,自从母妃去世之后,除了借助安神香入睡以外,他很少能像今天这样睡得这么安心。
这大概也是小姑娘的功劳吧。
周宁牧看了看这个昏睡在他榻前的洛晚,心里像是有什么暖流缓缓划过,温柔的让他想一直就这样坐下去。
什么都不做,只是安静地坐在这里,握着她的手,看她因为照顾他累得睡着的样子。
他大概是疯了。
木子推门进来的那一刻,周宁牧这样想到。
“殿下。”
周宁牧点点头又挥了挥手,示意木子出去说话。
“嘿,早就说了让你别进去,怎么样,被主子赶出来了吧。”木丑一脸坏笑地看着进屋又出来的木子,随即冲木子身后的周宁牧摆了摆手,“呦,主子。”
“嗯。”周宁牧吱了一声,复又问道:“事情进展的如何?”
“已经揪出了金辽国的细作,现在关押在尚方司中听候殿下发落。”木子说完,抬头看了一眼周宁牧,“殿下,现在去提审他吗?”
被问的男子沉默了两三秒,他瞟了一眼屋里,有些拿不准接下来要怎么做。
“哎呀,主子你是不知道啊,屋里那个小姑娘真不是一般的让人惊喜啊。”木丑用肩膀怼了一下周宁牧,“居然说想要成为让你依靠的人,木丑跟在主子身边这么多年,喜欢主子的女人看得多了,图金钱富贵的有,痴迷殿下容貌的人也不占少数,但像小姑娘这种借口留在你身边的,我还是头一遭遇见。”木丑说到这儿停了停,“要成为主子可以依靠的人啊,那可是一个很漫长很痛苦的过程啊,也不知道那个小姑娘能不能坚持下来,你说呢,主子?”
木丑去瞧周宁牧,却发现后者一脸面红耳赤,他用手捂着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半天,周宁牧才慢吞吞地说道:“你是说,洛晚喜欢我吗?”
“……”这算什么?木丑一脸黑线地看着周宁牧,怎么这么恶心,话说这不是重点吧,重点是他刚刚说了那么多话,对方只听到一个喜欢啊。
“既然她这么说了的话,”就在木丑还在为自己刚才的那番话无人欣赏暗自伤心时,周宁牧已经恢复了原来的冰山脸,“那她就一定能做到,我相信她。”男子伸手折了一支木槿,“今日不尽兴,木申去和老太爷说一声,阿牧择日来访。”
“是,殿下。”
洛晚几近入夜才醒过来。
睁开眼时眼前的木床空空荡荡,小姑娘看着月光清清白白的洒进来,无端地打了个寒颤。
“这京都的昼夜温差也太大了。”洛晚吸了吸鼻子,随便拾了一件外搭就离开了房间。
说不失望是骗人的,小姑娘失落地走出房门,闷闷不乐地想到,周宁牧那个混蛋,起码走的时候知会她一下也好,就这样一声不响的离开,连个招呼都不打。
“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臭周宁牧,臭老头儿,一对儿臭蛋,下次再来喝酒就让那个臭老头儿拼命灌他,我也不要给他煮解酒汤了,哼。”
小姑娘踢了一下脚边的石子,石子落地,一个声音也从背后钻了出来。
“那你就这样不管他啦?”
“人家半点不想理我,难道还非要巴巴地贴上去吗?”洛晚顺嘴接了下去,话一出口才幡然回神,她迅速转过身,一脸防备的看着门后,警觉地说道:“是谁?谁躲在门后?”
“这么快就不记得我了吗,小姑娘?”木丑慢慢从门后走出来,邤长的身影在月光下拉得笔直。
“我想起来了,你不就是那个……谁啊?”
“……”想起来个毛线呐,这分明就是不认识的样子啊。
木丑上前在小姑娘的额头上重敲了一记,手心里的木牌“刷”地一下落在小姑娘眼前。
“木……丑?”洛晚狐疑地看了对方一眼,小声嘀咕道:“这爹娘一看就没文化,怎么能儿子长成什么样儿就起什么名字呢?”
“……”木丑收好木牌,又狠狠地给洛晚来了一记“糖炒栗子”。
“你干什么又打了我一下?”小姑娘不敢置信地看着木丑,那表情仿佛见到了外星人攻打地球一样。
“记住了,‘木’是我们夜卫统一的名号,为首十二人分别依照子丑寅某辰巳午未申酉戌亥的顺序落字,我排行老二,所以才叫木丑。”木丑一边说一边在门阶前坐下,他拍拍身旁的石阶,示意小姑娘坐过去。
夜卫,是周宁牧在圣上默许的情况下建立起来的一支隐藏在京都表面下的暗客,专门用于替圣上解决明面里不能完成的勾当。简而言之,就是圣上埋伏在京都的刺客。
“想什么呢小姑娘?”木丑见洛晚站在原地愣了神,怔仲的样子颇是可爱。
“啊,没什么。”小姑娘回过神,有些尴尬地坐到木丑身边。
前一世太子为防止周宁牧和他争夺皇位,设计挑起大周与金辽国的战争,趁机将周宁牧调到边疆,听说这一仗让广宁王元气大伤,一同陪去的夜卫十二刺也死的死,伤的伤,剩下的几个人也因为打击太大,有的发疯,有的离去,却是不知眼前这个人最后是死是活。
其实有的时候,死了反倒比活着更好。
“怎么又愣住了?”木丑不禁哑笑,他揉了揉小姑娘的头发,“该不会是被我弹傻了吧。”揉了两下头发,他似乎是有觉得有所不妥,兀自又把手伸了回来。
“你才傻了呢。”洛晚瞪了她一眼,亏她刚才还觉得他可怜,现在一想,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方才我在想事,一时走神了,这才被你逮住了笑柄。”
“哦?那你在想何事如此用心?”
“不告诉你。”小姑娘冲木丑做了个鬼脸,这才解气,她掸了掸裙尾,问道:“你家主子都走了,你不去跟着他保护他的安全,留在我这里有何企图?”
“哈哈,企图。”木丑“扑哧”一下笑了出来,“你这小姑娘说话甚是有趣,我能对你有什么企图,不过是主子让我守在这儿等你睡醒罢了。”
洛晚原本低沉的心在听到木丑最后一句话后一下子荡漾起来,她一把抓住木丑的衣袖,激动地说道:“真的是他让你守着我的吗?”
这小姑娘的力气甚是离谱,木丑一个趔趄被她抓的身子向前倾去,于是洛晚的容貌便在镀银的月色下瞬间放大在他眼前。
许是因为刚刚睡醒,小姑娘两边的鬓发有些松散,习习的夜风刮过,把她的睫毛都吹的微微卷起,她就这样在他身前坐着,白嫩的双手紧紧地攥着他的衣袖,垂珠细眉下的明目媚眼顾盼生辉,仿佛硬生生地穿过他的眼睛,在他的心里点了一盏长明灯一样。
“你看什么呢?我问你话你怎么不理我?”洛晚的手在木丑面前晃了晃,一下子拉回了他的注意力。
“啊,当然啊,是主子特意吩咐我在这等着你的,主子因为有急事要先行一步,怕你醒来之后找不到他所以留我在这里告知你事情原由,好了,任务完成了,我也该走了。”木丑站起来想要赶快离开,刚才和小姑娘的对视不知为何让他没来由地心慌,怕是再呆下去只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对了,”木丑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主子说他相信你。”
“相信我什么?”
“相信你,终有一日,能走到他身边。”
不知道为什么,洛晚只觉得胸口一滞,心头就像灌进了百罐蜂蜜,木丑的话一出口,就忽的化开了来。
“恩,我会的。”
木丑看了一眼远处房梁后攒动的人影,微微一笑,“那小姑娘,后会有期了。”说完,他身影一顿,随即便消失在洛晚的眼中。
“这帮人每天飞来飞去的也不嫌累。”小姑娘又在庭院中央发了一会儿愣,便回房了。
“真想不到这小姑娘居然让主子你如此挂心,尚方司到老将军家可不是茅房到寝房的距离啊。”木丑瞟了一眼身后的男人,见他没有反应便继续说道:“不过主子你可要想明白了,你不要以为见到小姑娘杀了人,就认定她是那种阴谋算计习以为常的人,我想这天底下没有任何一个女子希望自己的枕边人,是有了今日没明日的,杀人魔吧。”
“走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