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绪激动之下,江絮晚隔着收银台一把抓住想要走到橱窗那里去的卫戈的胳膊肘——
“嘶!”
令江絮晚始料不及的是卫戈突然捂着自己的胳膊肘痛苦地皱起了眉头,偏黑的肤色也泛起了惨白。
“你怎么了?!”
现实情景,江絮晚瞬间抛下了所有的情绪,只剩下满满的担忧促使她冲到收银台外面,拉住卫戈的手腕。
起初卫戈还拼命的躲着,可是再怎么躲,江絮晚最终还是发现了他手肘处包着的那张手帕。
担忧的质问目光放在卫戈的脸上,如何也挪不开,“怎么了,嗯?”
“不小心摔了。”卫戈强行抽回自己的手,忍着剧痛硬是扯出这么一个很明显的谎言。
“走。”江絮晚直接拉着卫戈就往外面走,一遍拿出手机叫了辆出租车。
卫戈有些慌了神,却还是阻止不了江絮晚把便利店关起来的行为,“干嘛去啊?你不上班了?”
“带你去医院!”没想到一向说话温和的江絮晚,居然难得的大吼了起来。
而吼完这一通之后,江絮晚赶忙背过身,不让卫戈看到自己泛红的眼眶。
可是她也同样骗不了卫戈——他弯着腰凑到她跟前,认真地哄着。
“我没事的,你别担心,没必要去医院,太矫情了。”
“我在学校医务室已经看过了,学校里面的医生说没什么事,就是最后不要参加比赛了。”
出租车停到了两个人的面前,而江絮晚根本不听卫戈讲了些什么,直接把他塞进出租车里面,自己也跟着坐了进去。
一坐上车,车门还没来得及关上,江絮晚就用格外严肃且有力的声音对司机师傅说道,“师傅,麻烦快一点去医院。”
卫戈怔在那,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也只好默了声。
去到医院,江絮晚才发现卫戈的伤口根本没有经过处理,只是简单地用手帕包住了有些狰狞的伤口。
伤口挺深的,但不过是因为手帕比较厚,所以血才没有透出来。
看到这样的一道伤口,江絮晚是既心疼又生气。
目光复杂至极,血迹让她不忍直视,微微撇开了目光。
说出的话也是很僵硬,“我出去打个电话给曾阿姨,突然离开便利店,我怕她担心。”
然而她还没有往外面走两步,又突然转过身来对医生认真的说道,“医生,他是一个要做运动员的人,那么高的个子,身体也很强壮的……请不要让他的胳膊留下太严重的后果。”
声音低下去几分,透露着江絮晚不曾透露的软弱,“拜托您了。”
而背过身她的眼泪就流了下来,她不是一个很爱哭的人——虽然流的眼泪是不少,但是她不是那种会因为悲伤而轻易流泪的人。
大多数时候,她只会因为愤懑而流泪。
可是这一次,她实在是没有办法忍住了。
她好害怕卫戈的胳膊会留下什么遗憾,好害怕他自己也会难受。
静悄悄的来到走廊上后,江絮晚走到走廊尽头的那扇窗户前,任风吹干自己脸上的泪渍。
她一遍又一遍的深呼吸着,恢复了正常的呼吸后才拨通电话。
江絮晚:“喂,阿姨……我朋友出了点事,在医院,所以今天下午我请半天假,事出匆忙我现在才来得及跟你讲,不好意思……”
便利店的老板曾阿姨在电话那头赶紧大声询问,“谁出了事情在医院啊?啊?不是你吧丫头!”
本来就不是自己受伤,可是,听到曾阿姨这样关切自自己,江絮晚就想到现在卫戈的母亲不在他身边,一直以来他都一个人住。
虽然班主任成方国作为他的大伯很照顾卫戈,可是,卫戈对他的大伯并不是很喜欢——这样也只造就了卫戈自己吃没有家人关心的闷亏。
自己虽然只有一个奶奶,可是自己一路走来,遇到的人都特别的善良,对自己特别的友好,非常的关心自己。
包括卫戈,从第一面开始,卫戈就一直是那个拼命守护自己的存在。
可是现在他孤身一人,如果手再出点什么问题的话,他连篮球都不能打了……
悲伤再次涌上心头,江絮晚赶紧跟曾阿姨道了别挂断电话,因为她害怕再拖迟一秒,自己的哭泣一定会暴露出去。
挂断电话,她又花了好几分钟才整理好自己的情绪,转身朝病房走去。
这是一间类似于医务室一样的几人间病房。
此时已经处理好伤口的卫戈,正靠在床头望着窗外,因为角度问题,站在病房门边的江絮晚并不能够知道卫戈的表情是否颓丧。
可是她已经主观臆断了他一定是难受的。
虽然他拒绝继续做一个体育生,可是,他很喜欢篮球这一点她非常清楚。
江絮晚深深地记得多年前,有一个男明星无缘无故被网暴,喜欢篮球这件事也被各类键盘侠攻击,热爱本无罪——而当热爱被诋毁,被剥削,当事人得多么难过。
而大多数键盘侠,甚至恶心到拿“热爱本无罪”这句话当成一句笑话,可悲又无耻。
卫戈呢?毫无疑问他在体育竞技方面是格外占优势的,大多数平庸的人都接受不了比自己优秀的人,这就是现实。
一颗星星如果陨落了,他们一定会拍巴掌叫好。
就好像自己,如果有人对自己所设定的未来指手画脚,让自己去做出改变,一定会觉得愤懑不已,努力对抗的。
更不用说,让自己热爱的东西直接被剥夺会使她多么难过了。
可是她必须得面对,即便她很怕面对。
她一步一步地走到卫戈的面前,在他身边坐下。
卫戈立即转头看向了她,“你哭了?”
虽然是问句,可却说出了陈述句的感觉。
卫戈清楚,江絮晚一定哭了。
江絮晚刚想否认,就被卫戈凑过来塞了一颗糖到嘴里,清凉的糖果在舌尖蔓延出甜蜜的味道,可江絮晚,只是难过得想要再哭一场。
“你干什么啊……”江絮晚终究是无奈的低下了脑袋。
“笨不笨啊,我都说了我没事,不要担心了。”卫戈伸出手来帮江絮晚擦拭不知何时流出眼眶的泪水。
江絮晚哽咽着,“什么没事,你都……”
“医生说了,没事好好休息就行了,不信你可以去问他。”卫戈真的没有撒谎来哄江絮晚放心,刚才给他处理伤口的医生确实这么说的。
“那我去问他——”江絮晚站起身就要出去,却刚好看到医生带着一个人进来了。
“鹿……子睿?”
江絮晚有点惊讶,这个对于自己来说存在感并不高的男生,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鹿子睿看都没有看江絮晚一眼,只是冲着卫戈点头喊了一声,“宇哥。”
江絮晚对鹿子睿并不关心,她只是想过去问一下医生,卫戈的手是不是像他刚才说的那样并没有什么大碍。
但是医生正帮鹿子睿把上衣脱下来,拿着一瓶红药水要帮他涂。
鹿子睿刚露出一点腰,江絮晚想要收回目光回避的时候,卫戈就直接用那只没有受伤的胳膊把她拽到了自己怀里,顺势把她的头按到了自己的肩膀上。
江絮晚被他这样当着别人“护短”的行为整得有些失措,但也习惯了卫戈这样的霸道。
她不喜欢霸道,但是她喜欢合乎自己心意的霸道,卫戈这样的行为,既达到了她自己想要回避的目的,也证明了卫戈对江絮晚的在意。
不过她也想到了卫戈的手,赶紧挣扎着起来,“喂!你干嘛,手,注意一点!”
望着江絮晚一副嗔怪自己的模样,实在是可爱得非常打紧。
卫戈一颗心都被江絮晚给融化了,今天她对自己的这些关切,让他忍不住地幻想,“要是能一直受伤就好了。”
一听卫戈这话,江絮晚就气不打一出来,“不要乱说好不好啊!万一变成真的怎么办?你以后还怎么做事啊?”
卫戈目光柔和到极点,羽化成浅浅的温柔剪影,“可是如果一直受伤,你就会一直对我这么好了啊。”
“……”江絮晚被他堵的没话说,但又靠着生气的心情硬生生憋出几句话来,“你再说这样的话,我现在就不关心你了,就不对你好了。我现在就走,你一个人呆着吧。”
“好好好我不说了,啊,好痛啊……”
卫戈一边挽留,一边龇牙咧嘴的喊痛,瞬间又把江絮晚的担忧唤了回来。
江絮晚赶紧叫医生,“医生!他很痛,怎么办啊!”
医生有些无语的看着冲自己大叫的江絮晚,又无奈的笑着看了一眼卫戈的伤口,“放心,休息个几天他那手还是可以抱你的。”
一眼就看透人物关系的医生只表示心好累,“他的胳膊一点事情都没有,很快就会好的。”
“至于他现在痛什么……你帮他吹吹肯定会好。”
留下这句话,医生就抱着一堆药水离开了病房。
江絮晚有些懵,但又很快反应过来,根本没有考虑到医生这句话的逻辑性,直接蹲到卫戈的腿边——因为担心抬起卫戈的胳膊会弄伤他,所以只能自己主动了。
她蹲到卫戈的腿边,仰起脸轻轻吹着卫戈手肘处的那处伤口。
卫戈这样俯视着江絮晚,心中涌出一些复杂的情绪,瞬间红了眼眶,赶紧把江絮晚拉起来坐到自己旁边。
“笨蛋,都已经包扎好了,吹什么啊?不用担心我不痛了。”
“看着你就不痛了。”
“真的不痛了吗?”
江絮晚仍然不是特别放心,总担心下一秒卫戈又会突然疼痛地叫唤起来。
卫戈只是温柔的笑着,伸出手轻轻捏了一下江絮晚的脸,“嗯。”
她这才松了口气,缓缓低下脑袋,压根没有注意到对面床上投过来的目光。
卫戈早就注意到了,一个眼神狠狠地把鹿子睿的目光怼了回去。
鹿子小心翼翼地睿套上上衣,慢慢走出了病房。
而江絮晚则是压根就没有注意到他何时走了出去。
卫戈盯紧了此时低头愧疚的小孩,伸出那只没受伤的手摸着她的脑袋。
“还有什么事情吗?”
“你怎么受伤的得和我说说吧。”江絮晚这句话话音未落,就抬起头看向卫戈乘胜追击,“你只要告诉我,这几天你就可以住在我家,你的手现在做事情应该都不方便。”
江絮晚提出的条件太过于诱人,可是卫戈仍然不想告诉她,因为担心她会多想,或者会做出什么回击的行动来。
“不说?”面对卫戈的沉默,江絮晚这样反问着。
“阿晚,对不起我……”
“还记得我受伤吗?当时职高的人过来挑事,我受伤了,你那么担心我,当时我看你对待他们的那个表情,我都吓了一跳。”
“那你应该理解我的心情吧,我真的很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要每次都引着我把所有心里话都说出来。可是你自己还是对我有所保留。”
“在这些事情方面,我们还是坦诚一点吧。”
江絮晚这番话一说,又撼动了卫戈内心的防线。
然而最后,卫戈还是强行把自己的激动浇灭了,“你真没必要听了添堵。”
“1。”
江絮晚直接报出一个数字来,把卫戈给唬蒙了一刹那。
转而他反应过来江絮晚这是在学习自己,“你学我数——”
话音未落,江絮晚直接捧住卫戈的脸吻了上去。
吻落在卫戈嘴角,他震惊得连眼睛都还没有闭上。
江絮晚也并没有停留太久,然后红着脸继续严肃发言,“我没有询问你的意见,因为我知道你肯定愿意。”
“我都这样了,你还是不想跟我说吗?”
面对江絮晚这波攻势,卫戈实在是没有抵御住,最终,还是被她给降服了。
“我是被刀划伤的。”卫戈苦恼地低下头,一边小声嘟囔着,“我真的是,定力也太差了吧……”
虽然卫戈这句话特别容易引人发笑,但是江絮晚现在没有心情笑。
她皱着眉继续深入这个问题,“你那个伤口一看就知道是刀划的——我手背上被刀划的那道疤,现在还在呢。”
江絮晚:“我是问你怎么被刀划伤的。”
卫戈抬起头,叹了口气,“可以再攻陷我一下吗?”
江絮晚脸一红,“……少来啊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快说!”
卫戈笑起来,“凶凶的拽姐,我喜欢。”
江絮晚:“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