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日如年,一分一秒都是煎熬是怎样的滋味?我想没有几个人真正的体会过。那种感觉,比浑浑噩噩的混日子还要让人觉得难过。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身边的人陆续离开。当初一门心思帮我相亲的七大姑八大姨,基本都已经永远离去。
我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看着窗外光秃秃的枝桠和被路人踩得泥泞的脏兮兮的白雪,突然萌生了一点想念的感觉,却又不知具体该想谁。
是我结婚生子现在都快抱孙子的同事琳琳,还是那些在这里陆续离开我的所有人。
“该换药了,过二十分钟,请您自觉按下通知铃。”一个小护士走了进来,声音很是平静。
我没看她,微微点了点头,就又听到一连串出门的脚步声。
很少有人来看我,我一生没有嫁人,也没有孩子,故勉强可以称之为孤独终老。
我不甘,甚至也抑郁过。可如今看看自己手背上插得明晃晃的针头,终于遗憾的长长吐出一口气,认了命。
我清楚,我不会再活多久了,就不想把余生短短的时间耗费在医院。拔了针头,穿上一件白色棉袄,换上鞋子,慢慢的往外走。可就算这样,往往还走不了两步,就得停下来歇一歇。
我老了。
我这一生,败给了一场梦。
犹记得年轻的时候,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坐过山车,看通宵电影,甚至去蹦极。
可是后来,我的心态一夜之间老去。
慢慢走到公园,我庆幸起码我还不需要拐杖,又忽然眼尖的看见一个小贩在雪地里卖冰激凌,四元一小碗。我不由勾了勾嘴角,慢吞吞的挪过去,早有一群孩子欢快的围着小贩的车子,争先恐后的选择自己的口味,觉得久违的暖意在心里升腾,连带着冬日的严寒,都褪去不少。
好不容易轮到自己,那小贩见我居然是一个老太太,眼里的惊讶一闪而过,随即打趣道,“给您的小孙子买的?”
“不。”我摇摇头,“我没有孙子,我只是很多年没有吃过冰激凌了。”
小贩又惊讶了一下,随即利落的做好一支冰激凌给我,笑道,“但你可不能吃的太多啊,大冬天的,对身体不好。”
我点点头,看见不远处有一个长长的凳子,有人在上面贴心的铺了一层软垫,免得路人坐上去觉得太凉。
我一步步挪过去,坐下来,咬一口冰激凌,顿时冷的牙疼的受不了,手都微微有些哆嗦。
可这种久违的感觉实在很好,我又往嘴里塞了一口,呼出一口白气,嘴巴很快没了知觉。
我抬头望望难得湛蓝的天空,又慢慢扫视着街上只穿了一件单薄外套却开心嬉笑的少年少女,纯真的孩子,满脸温柔笑意的大人,还有几个搓着手摆摊的小贩,以及枯败的枝桠,满地的白雪。
这个世界,在我将要离开它的时候,突然觉得,它也是有点可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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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本台播报一则新闻,XX公园内昨日下午约四点三十七分,有一穿了白色棉袄的老太太,手里握着半支冰激凌,经确认因为长久抑郁身体衰竭抢救无效死亡,如有家属,请前来认领。”
这条新闻诚然引起不少人唏嘘,但唏嘘过了,一切便如常。
我们毕竟只是这个浩瀚如海的世界里最平凡的存在,偶尔能激起一点轻微的波澜,但却不对这个世界造成任何影响。
这个世界没有了谁,都一切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