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大秀结束后，惯例还有一场after party。
after party的邀请函比秀场入场券还要难拿，那些跟着媒体来蹭秀的艺人自然不在受邀行列。程杏飞手握品牌邀约，公关早早把邀请函送到了P姐手里。
party的举办地直接在秀场后台，原本乱糟糟的后台早就清理干净，香槟塔、甜点台整齐地堆叠在一起，方便客人们随时取用。
程杏飞回酒店换了一套新的look，抹胸鱼尾裙搭配薄纱小披肩，长发挽起，露出耳畔晶莹的珍珠吊坠，让她看上去愈发楚楚动人。
因为在酒店耽误了一些时间，当她进场时，嘉宾已经基本都到齐了。
为了把自己塞进这件最小码的鱼尾裙里，程杏飞没有吃晚饭，她的视线在点缀金箔的三文鱼塔塔上流连了一圈，最终只能端起一杯香槟，勉强润润喉咙。
P姐最善交际，进场后便像花蝴蝶一样派了一圈名片，又带着程杏飞去和品牌公关打了声招呼。公关总监主动引荐她们，去和首席设计师say hi。
Vossoe新上任的首席设计师叫约瑟夫，五十刚出头的年纪，但却生了满头华发，十分健谈。
程杏飞优雅地伸出手，与他交握，约瑟夫在她手背轻吻了一下，打趣说道：“程，我听过你的名字，他们都称呼你为‘华国公主’。公主殿下，希望你在party上玩得尽兴。”
立刻有等候在一旁的摄影师拿着单反相机为他们拍下了一张合影，照片上，这位来自华国的年轻女星好似皎皎明月，眼神剔透清澈。
约瑟夫接下来还有不少应酬，他只和程杏飞寥寥说了几句，就匆忙离开了。
不过即使只搭上了几句话，P姐还是很激动。
她暗暗开心，小声说：“首席设计师对你这么满意，杏飞，我看这次品牌大使的title非你莫属了！”
明星和品牌的合作分为好几个档次，最高的自然是“全球代言人”，往下就是品牌大使，再往下则是挚友、以及支线推广。
以程杏飞现在的名气，P姐根本不考虑挚友以下的级别。虽然全球代言人已经提前被沈郁休拿走了，但若是程杏飞能拿到华国品牌大使，那也是很替身价的事情了！
这将是程杏飞拿下的第一个高端奢侈品牌的title，P姐重视的不得了。
P姐在场内左右张望：“奇怪，怎么不见沈郁休？……他是全球代言人，我还以为这种场合他一定会出席。”
听到熟悉的名字，程杏飞的眼神动了动：“可能他觉得这种场合太吵闹，不喜欢来吧。听说他个性很冷，我和他不熟，过去套近乎多难看。”
P姐见她如此不开窍，连连摇头：“杏飞，我知道你不喜欢应酬，但沈郁休不一样，他是历史上最年轻的影帝，有奖项加身，你就当是和他学习演技，多聊聊没坏处！再说，你们以后在品牌广告上肯定会有进一步的合作，现在多接触接触，也能帮你拓展一下人脉。”
程杏飞点了点头，但看她的表情，P姐觉得她肯定没听进去。
算了。P姐安慰自己：艺人本来就有百样性格，如果每个艺人都擅长交际拉关系，那还要经纪人干嘛呀。
她们俩在party上呆了一个多小时，P姐发到名片夹都空了，又收回来满满一手机的联系方式。P姐心满意足，踩着高跟鞋走得虎虎生风。
见程杏飞累了，P姐和公关总监说了声再见，就带着她离开了。
这时的P姐并不知道，如果她再和自家艺人多留两分钟，就可以见到她心心念念的沈影帝了！
……
在after party后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一个用层层叠叠的纱帘隔开的隐秘包厢。这里灯光很暗，坐在包厢里的人可以看到party里挤在舞池中扭动的男女，但是外面的人却不知道他们正在被审视着。
包厢里摆放着一圈柔软的沙发，轻妙的音乐在周围缓缓律动着。侍者安静地送进来两杯现调鸡尾酒，一个年轻的男人伸手取过一杯，酒液在灯光下呈现出一种幻妙的透蓝色，和他的眸色相似。
他轻抿一口杯中之酒，感受酒液顺着喉咙灼烧的感觉。
沙发的另一侧是满头银发的约瑟夫。他接过另一杯酒，笑着开口：“郁休，我以为你会在酒店休息。你不是很讨厌这样的场合吗？”
华国人的名字对于他来说很拗口，但约瑟夫还是努力学习了沈郁休名字的发音。
沈郁休放下手中的酒杯，回答：“我确实不喜欢这种应酬，但我的好经纪人说，如果我不多来露露面，我就要变成过时的历史教材了。”
“我可没这么说过！”沈郁休的经纪人立刻叫屈，“我说的是，‘你不能永远活在表演教科书上，你这么年轻，应该有点年轻人的娱乐’。你能不能不要曲解我的话！”
沈郁休：“那我宁可活在教科书上——至少那里没有这么吵，一群人挤在一起又蹦又跳。有这个时间，我不如想想剧本。”
他们聊天时用的是英语，约瑟夫也能听懂，他插话：“郁休，其实我很支持你的经纪人。你才二十六岁，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每天都在party、喝酒、泡妹，你不要把自己过得像六十二岁。”
沈郁休不置可否。
约瑟夫：“如果你早来一会儿，我就能为你介绍另一位华国演员了。她很漂亮，也很有才华，你们可以交个朋友。公关总监告诉我，他们决定和那位女演员合作，让她成为Vessoe在华国的品牌大使，等你回国后，肯定和她还会有合作。”
“哦？她叫什么名字？”沈郁休终于有了一丝兴趣。
他离开国内多年，一心扑在学业上。先是学表演，之后又选择导演方向深造。他在十年前便用影帝奖杯证明了自己是一名好演员，而现在，他要想当一个好导演。
这次他学成归国，打算筹备自己的电影，经纪人计划让他高调空降，而Vessoe官宣全球代言人，就是第一步棋。他进军华国娱乐圈，用一个比较时髦的词来说——那就叫“降维打击”。
可惜他相熟的艺人都是比他成名早的前辈，如今华国娱乐圈的这些年轻流量艺人，他一个都不认识。
约瑟夫回答：“那个女演员姓程，她的名字叫……抱歉，你们华国人的名字太拗口了，我没有记住。”
“是程杏飞吧？”经纪人接话，“我刚刚在门口看到了程杏飞和她的经纪人。程杏飞现在是华国娱乐圈的‘顶流’，这个暑假她刚播完一部剧，热度非常高。”
“程杏飞？”沈郁休一愣，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模模糊糊的记忆。
在他拍摄他的第一部电影《往事如雾》时，总有个娇小的身影，跌跌撞撞地跟在他身后。每当他回头看去，她都会扬起一张笑脸，甜甜的叫他“沈哥哥”。
那个女孩子有多大？可能九岁，也可能十岁。
总是扎着两只小辫子，穿一身肥大的校服，乖乖巧巧地背个大书包。在她爸爸拍戏时，她就搬个小椅子坐在旁边写作业，装器材的苹果箱就是她的课桌。
沈郁休对她的印象很模糊了，只记得她有一双剔透清澈的眸子，仰头望着他时，脸蛋总是红红的。
只不过……
沈郁休问：“你说她姓程？”
经纪人点点头：“对啊，你居然认识？”
沈郁休摇头：“如果是姓程的话，那就不认识。”
“啊？”
“你知道林导有个女儿吗？也叫杏飞，林杏飞。我那时候拍林导的戏，经常在片场见到她。小丫头也就这么高吧，”沈郁休伸手在一米四左右的位置比划了一下，“不过那都是十年前的事情了。如果不是忽然想起，我都要忘记这个名字了。”
应该只是偶然重名吧。
……
程杏飞并不知道，虽然她还没有和沈郁休见过面，但沈郁休已经记住了她的名字。
她结束了在巴黎四天三晚的看秀行程后，立刻收拾行李，登上了回国的飞机。
短时间内反复调整时差最是难受，但没办法，艺人的工作就是不停的奔波，她接下来还有一档S级综艺要录制，不能缺席。
即使行程如此匆忙，程杏飞也没忘记给花昭带礼物。
花昭没有时间来巴黎，那程杏飞就把巴黎给花昭带回去。
各种口味的巧克力，颜色缤纷的马卡龙，一只钢笔一瓶红酒一幅从画廊拍下来的油画……程杏飞想把自己见过的一切美好，都送给公主殿下。
临上飞机前，她又在机场的儿童专区里看上了一款巴黎限定版乐高，大大的包装盒上印着埃菲尔铁塔和凯旋门，绝对会让花昭高兴。
P姐酸溜溜地说：“哎呦喂，果然是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
程杏飞赶忙拿出一条悄悄买下的限量版爱马仕丝巾，终于把P姐哄得眉开眼笑。
飞机经过十几个小时的飞行，终于降落在华国首都机场。
因为巴黎大雨，飞机起飞有延误，原定是华国时间晚上七点落地，结果真正落地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
还未出机场，就听到机场接机大厅里一片嘈杂热闹，原来是程杏飞回国的航班号泄露了，粉丝们自发来机场组织接机。
P姐看程杏飞面露倦色，便做主说：“你都这么累了，我看要不然别走大厅了，咱们直接走VIP通道好了。”
机场有专门提供给贵宾的特殊通道，车子直接停靠在通道外，闲杂人勿近，肯定不会被粉丝打扰。
谁想，程杏飞摇摇头，拒绝了她的提议：“现在太晚了，粉丝等了好几个小时，也很辛苦。我总要去露个面，和她们说几句话，要不然她们空等这么久，不是太委屈了吗。”
P姐说不过她，只能同意。
就在这时，程杏飞的手机响了，她拿起一看，惊讶地发现居然是花昭给她打来的电话。
电话刚一接通，花昭的声音就兴冲冲地传了出来：“杏飞，你落地啦~！”
程杏飞看看表：“这都快十二点了，你还没睡觉？不会又在玩游戏吧？”
“……”花昭语塞，那心虚的样子，程杏飞隔着电话线都想象的到。
程杏飞：“好了，我正要出机场，一小时就到家了。如果我到家时你还没睡觉，我就不把礼物给你了。”
“！！！”花昭又惊又喜，“还有礼物？？从巴黎买的吗？”
“对啊，有巧克力，帽子，还有你喜欢的乐高！”
花昭开心地哇哇大叫，虽然程杏飞没有开免提，但那叫声还是穿透手机，直刺向旁边的P姐。
P姐捂住耳朵：“杏飞，快快快，把电话挂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在家里养了一只尖叫鸡。”
真·尖叫姬·花昭：“……”
尖叫姬尴尬地说：“先别挂电话。我看微博上说，去给你接机的人很多，我怕你的助理护不住你，我让卓毅去机场接你了。”
程杏飞挂断电话稍稍一找，果然看到在接机通道那里，矗立着一个高大健硕的身影。
卓毅实在太醒目了。
他穿一身黑色西装，束手而立，表情冷酷淡漠，额头一道伤疤蜿蜒而下，给他平添了几分神秘。这个男人仿佛一座巍峨巨山，眼神扫过之处，粉丝们的尖叫声都降低了好几个分贝。
这位高薪保姆……啊不对，高薪保镖，终于上岗了！
现在夜色已深，很多粉丝已经离开了，但聚集在接机大厅的人依旧有数百名。
在程杏飞从通道里走出的那一刻，无数闪光灯扑面而来，连成一整片光幕。程杏飞熟悉这样的阵仗，即使灯光再耀眼，她依旧保持着无可挑剔的微笑，向粉丝们挥手致意。
她的出现，就像是滚烫油锅里落入了一滴水，整个人群瞬间沸腾爆炸。无数声音汇聚在一起，声浪一声高过一声。
“啊——姐姐出来了！”
“杏飞！！杏飞！！！”
“姐姐，请收下我的礼物！！”
“呜呜呜呜杏飞看这边！！！”
但更多的人，已经喊不出完整的句子，他们尖叫着，用超高的分贝表达着对程杏飞的喜爱。
程杏飞给了P姐一个眼神，那眼神里写着：你看，这都是朕的尖叫姬。
P姐：“……”
守护在他身后的卓毅表情严肃，他直到这一刻才充分意识到，程杏飞的人气究竟有多高，而他身为明星保镖，肩上的担子又有多重。
程杏飞不能总停留在门口，机场保安们手拉手组成人墙，护送着程杏飞慢慢走出去，P姐和卓毅紧随其后，一左一右的保护着她。
P姐开口：“谢谢大家能来接机，杏飞很开心能够见到大家。但是杏飞已经很累了，请大家稍微让一让，留出空间，好吗？”
然而，见到爱豆的狂热粉丝是控制不住自己行为的。
几百人聚集在一起，排在人墙后排的人拼命往前挤，想要近距离看到自己的爱豆。而原本排在前排的人也想继续往前凑，想要把自己的礼物送到程杏飞面前。
再加上，机场里乘客很多，有很多凑热闹的乘客围了上去，于是整个人群越来越多、越来越拥挤，原本护卫着程杏飞的保安们一不小心，就被蜂拥的人群冲散了！就连P姐都被人群挤走了！
“糟了！”
人群中，只剩下那个身材高大的保镖紧紧护住娇小的少女，他一手搂着她的肩膀，一手替他拨开人群。程杏飞举步维艰，不管往哪个方向走，都有热情的粉丝在向她伸手！
不知不觉间，他们偏离了原本的方向，等到程杏飞反应过来时，他们居然走到了一处楼梯旁。
“不是这里！”程杏飞赶忙拉了拉卓毅的衣袖，示意他低头。她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提高音量说，“我的保姆车就在二号出口旁边，不用走楼梯！”
卓毅点点头，准备带她返回，可就在他转头的一刹那，从人群之中忽然伸出了一个长长的自拍杆，直接怼到了程杏飞面前！
那自拍杆的顶端固定着一只超大屏幕的手机，就像是一个沉重的砖头，迎面撞上了程杏飞的眉骨！
程杏飞猝不及防，被手机砸到脑袋，发生一声痛呼。
她来不及看路，不知脚下踩到了谁的鞋，她脚下一软，突然向着一旁倒去——然而她身侧，就是高高的台阶！
“啊！”
“天啊！”
“姐姐！！！”
慌乱之中，围观的粉丝里没有一个人能拉住程杏飞，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程杏飞跌落台阶——
——不，有一个人影冲了过来！
卓毅向前一扑，猛地拉住程杏飞的手！
可是，这楼梯实在是太高了，即使卓毅反应已经足够快了，但依旧没能止住向下跌落的趋势。
在所有粉丝的惊叫声中，高大的男人把娇小的少女拽入了自己的怀中，然后以自己作为人肉垫子，替她做缓冲！
一阶……两阶……三阶……
他们就这样足足滚下去十几阶，直到卓毅找到机会抓住旁边的护栏，才堪堪挺了下来。
他狼狈地半躺在地上，一手抓着护栏，一手搂住女孩的腰肢。
“程小姐，你没事吧？”他第一时间低头询问，然而却没得到回音！
——程杏飞双眸紧闭，人事不知地倒在他的肩膀上。
一缕鲜血顺着她的额角淌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