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后台的八卦永远是传得最快的。
在节目正式录制之前, “沈郁休抱住焦娇”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后台。
就连程杏飞都打趣他：“沈导可真是‘男友力爆棚’呢。”
沈郁休一想到刚刚的直播全被花昭看去了，他脸都黑了：“怎么连你都嘲笑我？”
“哪是嘲笑，这是在关心你。”程杏飞笑眯眯的, “沈导离开国内娱乐圈太久了, 不知道十年前和现在风气差距有多大, 现在还没正式出道的练习生都敢碰瓷大佬炒绯闻，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热搜都安排上了。”
沈郁休：“……”
他给经纪人史哥打电话汇报了这个无妄之灾。
电话里，史哥又无奈又好笑：“大哥, 这事还用你开口？宣传早注意到了，正在让人给你降热搜呢。”
一个经纪人手底下往往负责很多个艺人, 沈郁休又是导演又是演员, 从回国伊始就说过他很反感不必要的炒作, 所以史哥没让宣传组在他身上放太大力气，把主要精力都放在其他艺人那里了。哪想到他不炒, 居然有人厚着脸皮贴上来炒, 那小丫头炒来炒去也不怕炒糊了！
偏偏焦娇的经纪公司以不要脸出名, 只要能红，热搜管它黑的白的，一窝蜂往上堆。
史哥说：“我们这边会继续降热搜，但是对方公司太黏糊了, 你最好能亲自出手杀一杀热度。”
沈郁休立刻问：“怎么杀？”
“有两个法子。”史哥说, “他们现在就看你是单身状态, 谁都能过来吸一口血。第一个法子，你不如找个女明星多多互动一下, 就算不炒CP，互相当个挡箭牌也好, 我看程……”
沈郁休立刻打断：“程什么程，你别出馊主意，想都不要想！”
他又不是疯了，和程杏飞炒CP，这是等着卓毅和花昭混合双打吗？
史哥听他这么斩钉截铁的拒绝，满肚子疑惑。作为经纪人，他对沈郁休的私人行程非常清楚，之前沈郁休特地带着程杏飞去参加田院长的私人宴会，甚至还在宴会结束后去了程杏飞家吃饭。听剧组的人说，沈郁休和程杏飞在剧组时也相处融洽，史哥还以为他俩在秘密交往呢……奇怪，难不成他俩真的只是普通朋友？
史哥把疑问暂时压下，又说：“那只剩下第二条路了――等到节目录制时，肯定会有嘉宾点评环节。你一定要足够冷酷无情，不要留一丝情面，一举掀翻他们公司的小算盘！”
这条路倒是没问题。
不就是骂人吗，沈郁休还没出道前，最擅长的两件事，第一是打架，第二就是骂人了。
……
好戏登台，锣鼓开场。
《演员起跑线》六进三半决赛采用的是现场投票制，除了三位导师、五位特邀嘉宾以外，现场还请来了一百名“大众评审团”，这些大众评审团通过层层筛选，涵盖各个年龄，尽量争取公平客观，禁止黄牛倒卖入场票。
六名选手分为三组，每个组二十分钟表演一段作品，现场点评、现场投票，最终每组选出一人，三人晋级最终大赛。
前两组表演还算不错，虽然演员因为年龄小，表演稍显青涩，但两人势均力敌，好也好到一处，差也差到一处。
等到第三组焦娇上台时，沈郁休立刻坐直了身子，开始认真挑错。
结果他发现，其实他不用专程挑错，因为整场表演，处处都是错。
焦娇和她的搭档表演的是去年上映的一部黑马电影，那部电影讲述了一个笨贼在抢银行失败后，误入一户民居，没想到民居的主人居然是一位高位截瘫无法自理的残疾女性，两人之间三观碰撞，由此引发了一连串啼笑皆非、又感人至深的故事。
那部电影沈郁休慕名看过，数度共情落泪。
可现在他看看舞台上的两个人，却是尬到想要落泪。
焦娇扮演的女主角，从始至终只能坐在轮椅上，没有任何肢体动作。原作中，女主角刻意用高傲来掩藏住内心的无力自卑，她的台词又快又犀利，如炮仗噼里啪啦的砸下来，笨贼在她的进攻下节节败退，根本无法招架。
但焦娇显然缺乏这份表现力。
她把“骄傲”演成了“刁蛮”，她把“犀利”演成了“胡搅蛮缠”，听她说台词不仅没有丝毫爽快感，反而只让人如坐针毡。
表演还没结束，沈郁休便忍不住了。
他把视线投向导师席的程杏飞，用眼神问她：“就这？”
程杏飞无奈地小幅度点点头，用眼神回答：“就这。”
焦娇是用资本硬捧起来的演员，演技平平却硬是闯到了这一轮，实在可笑。
等到这一组演完之后，现场寂静了很久。现场副导演赶快让藏在观众席里的“假观众”鼓掌，在假观众掌声响起后，观众席里才淅淅沥沥地响起了掌声。
幸亏他们这是录播，后期还可以再加工，若是直播的话，现场只会更加尴尬。
演员走向台前，等待导师们的点评。焦娇仿佛还没有“出戏”，一直保持着奄奄一息的模样，坐在轮椅上。
三位导师互相推着话筒，都想让对方先说。
最终，程杏飞只能硬着头皮拿起了话筒。她先点评了男演员的表现，男演员演技挺不错的，可惜长相上差了一些，不是现在流行的“小鲜肉”，而是那种周正的国字脸，眉目刚毅，更适合拍主旋律片。他这样的长相来演一个贼眉鼠眼的笨贼，确实不占优势。
点评完男演员，程杏飞把视线落在焦娇身上。
她不擅长说重话，又不想说谎话，只能委婉地说：“至于焦娇选手我就不点评了吧。你的表现……我相信在场的大家有目共睹。”
嗯，确实是有目共睹。
只不过不是有目共睹的好，是有目共睹的差。
偏偏焦娇听不懂她的暗示，还以为是在表扬她呢，她矫揉造作地笑了笑，用自谦掩饰自傲：“谢谢程老师的点评，这部电影我特别喜欢，反复观摩了很多遍。可惜我抽到的这个片段太短了，我的戏份太少，发挥余地不多……”
她话还没说完，沈郁休再也忍不住了。
沈郁休直接拿起麦克风打断她的话：“这位选手，你不要说自己的戏少，我觉得你挺会给自己加戏的。”
全场先是一静，紧接着嘈杂的议论声瞬间响起。
沈郁休没有在意台下观众怎么想，直言不讳道：“你真的看过很多遍原作吗？你要是真看过，你就算照抄也能抄出点东西来吧？你的表演浮夸，流于表面，一份正确答案摆在你面前，你却要自己编答案，你是不是对自己太自信了一些了？”
观众席几乎要炸了。
坐在台上的几位嘉宾和导师都一脸尴尬，有位嘉宾是个和事佬性格，想要息事宁人：“沈导不要这么严格嘛，焦娇选手的表演确实有一些缺点，但她毕竟还年轻，不能用有经验的老演员的标准去要求她。”
沈郁休反问：“这个舞台上的选手有谁不年轻？娱乐圈里最不缺的就是年轻演员，如果沉不下心来感受人物、塑造人物，只享受粉丝的追捧，那么年轻演员永远成不了有经验的老演员，只会随着年纪增大，成为被观众遗弃的笑柄。”
他这话说得太重了，即使没有一句脏话，但每个字都像是一支箭，笔直地射向舞台。
焦娇咬紧嘴唇，即使脸上涂了腮红，也藏不住满脸苍白。
她握紧手里的麦克风，想为自己辩解：“沈老师，其实我……”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沈郁休反问，“你在剧里是腿部残疾，难道剧外也是？台上七位导师和嘉宾在和你说话，你怎么一直坐着？”
沈郁休真是一点情面都没留，焦娇的脸涨得通红，她在轮椅上坐不下去了，仓皇地站了起来。可不知是不是因为她在轮椅上坐太久脚麻了，起身时踉跄了一下，若不是身旁的男演员扶住了她，她恐怕都要跌倒了。
“对不起……是我没办法达到各位老师的要求，我以后一定虚心学习，让自己的演技更上一层楼……”一边说着，她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她本就长得好看，这么一哭，颇有点梨花带雨、美人落泪的模样。
她这么一哭，台下观众都有些心软。确实，焦娇的表演是有些“尬”，但沈郁休说得未免太重了吧，小姑娘才二十岁呢，脸皮薄，还是应该以勉励为主嘛。
眼见焦娇哭了起来，沈郁休的眼底闪过一丝厌烦。
“焦娇，你抬头看我。”沈郁休抬手敲了敲桌子，把场内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自己身上。
编导室里，导演头都大了。
节目组和焦娇的经纪公司有私下协议，保她进最后一轮，他们提前和各位导师打好了招呼，让他们对焦娇口下留情。哪想到沈郁休居然这么“刚”，不仅没嘴软，居然直接把人家女选手说哭了！
现在，沈郁休又让焦娇看着他，看他做什么？
编导小声问：“导演，咱还推镜头吗？”
“推，干嘛不推？”导演烦躁地说，“节目有热度就行，得罪经纪公司就得罪了吧！把沈郁休的镜头拉近，我倒要看看他想说什么！”
于是，取景器里，镜头快速拉近，沈郁休的特写出现在了屏幕上。
镜头内，沈郁休那双湛蓝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舞台上的选手，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而在那双眼睛中，有心疼，有自责，有愧疚，有无奈，有悲伤……这些感情凝聚在一起，最终化为了泪水，顺着他的眼角低落。
所有人：“？？？”
不是，等等，发生了什么？台上的焦娇哭了，为什么嘉宾席上的沈郁休也哭了？
而且两相比较，沈郁休的眼泪更动情、更有感染力，仿佛真的发自内心的痛苦着。看到那样的眼泪，每个人都会情不自禁地想要帮他抹去脸上的忧愁。
录影棚里一片寂静，突然，嘉宾席上的沈郁休伸手揩掉自己眼角的泪水，瞬间从那种悲伤的感情中抽离。
他面无表情，语气更是冷到了极点，蹙眉看向台上的焦娇：“这位小姐，你看清楚没有，这才叫哭。你连哭都不会哭，就别在这儿给我演戏了。”
……
“沈郁休，你真是太缺德了。”后台休息室里，程杏飞没忍住笑了出来，“你可没看到，刚才焦娇的经纪人脸都绿了，跑去敲节目组的门，据说要质问他们把焦娇踢出前三强的事情。”
沈郁休无所谓：“焦娇表现太差，前三强是现场投票选出来的，她演成那样，若是真让她进了最后一轮，观众才是瞎了吧。”
其实他们都知道，现场观众手里的投票器是可以“改票”的，如果两名选手投票数量相差不多，节目组便可以偷偷改票，颠倒乾坤。
可惜谁也没想到沈郁休会这么“刚”，不仅把焦娇的表演斥得一文不值，更直接拆穿她假哭骗票的把戏。观众当然不再买账，90%的票都向着台上的另一位选手涌去，节目组要是敢改票，那观众还不得闹翻天？
现在综艺节目里，选手动不动掉眼泪的人太多了，感觉他们不是来参加选秀的，而是去参加‘感动华国十大人物’的。
以往碰到这种事，导师即使看出来选手在演戏卖惨，也不得不安慰几句。偏偏沈郁休是个厉害的，选手哭，那他也要哭，还要哭的比选手更真挚、更动情、更好看！
别人是以暴制暴，他是以哭制哭。
谁假谁尴尬。
其实，若不是焦娇他们公司炒CP炒到沈郁休头上，沈郁休也不会这么“心狠手辣”、“赶尽杀绝”的。
经此一役，保证所有妄图在他身上打小算盘的十八线小艺人都躲得远远的。
只不过，因为沈郁休破坏了节目组的台本，在当天节目录制完成后，导演和制片人客客气气的找到他，客套话说了一箩筐，最终只有一个目的――第二天的总决赛，不敢再劳烦沈老师大驾，沈老师可以回酒店休息，也可以自行安排行程，他们这个小破节目，就不耽误沈老师的时间了。
沈郁休：“……呵。”
沈郁休本来就不想上综艺节目，他能拨冗来录半决赛，已经耗尽了他的耐心。
不过这样一来，他就多出了一天的假期。剧组那边状况良好，他不用特地提前赶回去。
那他这一天，要用来做什么呢？
一个想法跃入他的脑海。
他掏出手机，发出一条消息。
沈：公主殿下，明天有没有时间？
这条消息发出去好久，他才收到了小公主的回信。
花昭仿佛在故意吊着他，“正在输入中”五个大字闪烁了很久，像是一个字一个字慢慢悠悠抠出来的。
花花猛男：你先说什么事，本宫再告诉你有没有空。
果然是有够骄傲。
沈郁休直接一个电话播了过去。
电话秒接。
听筒里，花昭颐指气使的问：“这么晚了，打电话干嘛啊？影响我休息。”
沈郁休：“没什么，一不小心拨错了。”
花昭：“……”
沈郁休：“本来是要打给别人的。”
花昭一听顿时急了：“你要打给谁，你还想打给谁？啊我知道，一定是那个和你搂搂抱抱的小练习生对不对？”
沈郁休失笑，故意用一种委屈的语气说：“哪来的搂搂抱抱？明明是她故意往我怀里倒，想要污我清白。”
“呸，”花昭说，“你的清白值多少钱，有二两重吗？”
“我的清白有没有二两重，有机会你可以称一称。”
“……？”花昭没听懂。
果然还是个小姑娘。
沈郁休也意识到自己的话题过火了，他清咳一声，重新把话题收了回来：“我明天空出一天假期，你想不想出来玩？”
“出去玩？”花昭兴致缺缺，“你这张脸，我这张脸，去哪里玩都不方便吧。我可不想屁股后面追着一堆狗仔不停拍照。”
“放心，我已经都考虑好了。”沈郁休说，“我记得你说过，你穿越来直到现在，一直没去过游乐园对吧？我有个认识的剧组这几天在游乐园包场拍戏，我和那边打过招呼了，明天晚上，整个游乐园只有咱们两人。”
花昭又惊又喜，惊喜之下还有一点羞涩：“……我只说过一次的事情，你都记得？”
“当然记得。”沈郁休说，“你每一件想做却没能做成的事情，我都会替你实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