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抱这么紧……我很痛……”纳尔微皱眉峰,身体内被寸寸割裂的剧痛甚至盖过了他对血液的本能渴望。
这样也好,他就不会有余力再去汲取女孩的血液,他就能控制住自己不去伤害她。
衣襟掩盖下的那些血痕里再次涌出了更多的血液,那些血液穿透布料开始在那件纯白色的兜袍上形成点点刺目的血红,宛如冰天雪地里绽放的朵朵红梅。
妖娆艳丽,带着近乎惨烈的绝美。
没有什么言语能够形容洛依贝看到那些血色时的触目惊心,她的心脏忽然撕裂一般的抽搐剧痛,她看到纳尔隐藏在兜帽下的清俊脸庞上也开始出现血痕。
一丝丝,一道道,就像有人拿着利刃刻意在划伤他的皮肤。
女孩下意识要用手去撩开兜帽察看他的伤势,纳尔忍痛阻止了她的意图。
“……很难看的……会……吓到你。”
“我是不是……弄脏了你的衣服。”他的嗓音轻得如同在诉说一句不想被他人听到的情话。
“你在胡说些什么……”洛依贝摇头斥责。
“这!这是遭到了深渊力量的影响!”桑熠自身后赶来看到这样惨烈的一幕不禁出声。
他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怎么会!守望之海有我凝聚王族血脉铺设的屏障,深渊力量带来的影响怎么会这样大。这不可能!”
桑熠看出洛依贝想使用自己的本源力量为她的同伴延续生命。
“不!不要用外力刺激它,那会使增加它侵蚀躯体的速度!”
艾维拉家族新一任继承者忽然抬起头,她头戴双蛇交缠而成的银色额环,垂落发边的缕缕流苏若隐若现,薄纱将她的容颜衬的朦胧而不可捉摸。
那双漆黑的眼瞳里泛着微光,如同黑曜石一般耀眼,此时她的眼瞳里有刻骨铭心的痛意,有着不顾一切的固执。
“我要救他。告诉我!怎样救他!”
第一次与继承者双眼对视桑熠微有怔愣,神色复杂地回复:“如果现在立刻去往海族圣殿点亮那件圣物或许……可他……”
桑熠欲言又止,海族曾经有过被深渊力量侵蚀的诸多先例,他对那些血痕再熟悉不过。依那个人身上伤痕的密集程度来看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他能肯定,这名素未谋面的陌生人此时连最简单的呼吸都已极为痛苦,甚至活着对他来说都已是最大的负担。
洛依贝管不了那么多,她慌忙将那枚贝壳项链为纳尔佩戴上。
“纳尔,你相信我,相信我,我能救你的!无论如何我都会救你!”
“我可以的!只要我带你去点亮那件东西……我知道你很痛,我会一直在你身边陪你,你忍耐一下!不要就这样轻易离开我身边!我不允许你这样不明不白地离开我!”
她歇斯底里地吼着,沙哑的嗓音里是近乎绝望的情绪。
洛依贝不明白,为什么昨天还在不顾一切接近自己亲吻过自己的纳尔现在竟然会被不明不白的力量夺去生命。
她怎么能允许这种事情在眼前发生,她又怎么能让亲眼看着纳尔离开自己离开这个世界!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未来曾出现的那把银匕首明明已经彻底在自己的掌控中,那股来自深渊的力量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其他人都没有事,为什么唯独是纳尔,为什么偏要将他从自己身边带走!
这何其残忍……
听着新任继承者压抑不住内心情愫说出的话语,桑熠似乎明白了两人之间的联系。
仿佛是为了回应女孩绝望中的祈求,男人缓慢伸出手,他想去抚摸洛依贝的侧脸说出些安慰的话语。可当他看到自己布满伤痕的掌心,想到那只手溢出的血液会弄脏女孩白净的脸颊,他有些自卑地收回了那只手。
可就在他手臂即将垂下的那一刻,女孩忽然紧紧抓住他布满血痕的那只手,她感受到了纳尔下意识地抗拒,那微弱的抗拒终究没有敌过女孩最深的固执。
那只手被女孩强行按到了自己的脸颊上,一同触碰到温热脸颊的还有那些粘稠冰冷的血液。
“好……我……听你的……”他不忍心再拒绝这样的洛依贝。
她的固执令人心疼,也让他心痛得无以复加。
为什么要这样固执地救他……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洛依贝。
在女孩的搀扶下,纳尔勉强倚靠着她的躯体站立起来,中间过程中的每一个举动都让他痛得快要昏死过去。可他默默忍耐住痛楚,他不想让女孩失望。
“我会亲自为殿下带路,整个海族内不会有人比我的速度更快。”桑熠坚定地伸出手。
洛依贝刻意除去掌心里残留的血污才缓缓握住桑熠的手心。
“请不要碰到他的血液。”
桑熠一个纵身凌空飞起带领着着洛依贝迅速坠入翻滚的海浪中。
“在这片海洋内,没有任何生物穿行海流的速度会比哥哥更快。”桑落凝视着那道身影,目光忽然变得极为深远。
她俯身拾起那双晶莹剔透的水晶高跟鞋,将它托在了掌心内。
“你我都知道,他们终究是不一样的人。”绝影凭刀而立,眸色微黯。
“其实……我们不知道,或许始祖也不知道……”桑落缓步迈向潮汐间。
起伏不止的海风里掠过了一声微不可察的轻叹。
……
洛依贝来不及思考只感觉眼前微有零碎的光芒被海流彻底吞没,她嗅到了身侧腥咸的气息,是血液,是纳尔身上诸多伤痕溢出的殷红血液。
桑熠在两人身上施加了一层水流凝结而成的屏障,有了这层屏障的阻隔,纳尔流淌出的血液不至于融进周边的海流影响海族族人与其他生物。
桑熠在海水中穿行的速度极快,洛依贝只能感受到极速前行中不断突破的层层水幕,她无法睁开眼睛观望周遭的一切景象。
她牢牢紧拥住身侧的纳尔,确认他与自己始终有着上的接触,纳尔的躯体冰冷地令她害怕。
洛依贝生怕他会在不知不觉中悄然离开自己,心底地不安促使她不得不开口努力说出些话语,她想利用自己的话语确认纳尔依然活着,确认他还未远离自己。
“纳尔……清醒一些,不要睡。”女孩刻意将耳朵贴近他的嘴唇,她知道纳尔说出的话语一定非常微弱,她会努力听清楚他所说的每一句话。
“我……听你的,不睡。”男人用冰冷的唇紧贴住女孩的鬓角。
“我能想起我们之间发生的许多事。
你知道吗……纳尔,我这一生最开心的事就是在那家布偶店遇见了你,我不知道那是不是宿命的安排,如果是,那你一定是被什么人派来折磨我的。”
洛依贝听到耳畔传来的一声低笑,那样熟悉,就像他每一次刻意嘲笑自己时所发出的笑声。
“你每次都这样嘲笑我,你知不知道你有多过分,总是嘲笑我笨。看在你现在半死不活的份上我就原谅你了,你可一定要活着让我报复回来。”
“……好。我让你报复回来。”
听着这样的回复,心底的清甜与苦涩混在一起,洛依贝将脑袋凑近了纳尔:“你好差劲,第一次见面就要吸我的血液,我可还没有忘记你说过当时接近我是为了想吃掉我!我的血液味道真的有那么好吗?为什么……我自己觉着味道普通的很?”
“你……对我来说,是……最毒的毒药。”这世上有什么比你更毒,是毒药,引诱人不得不去吃下的毒药,甚至连拒绝都不可以。
有细碎的轻吻落在女孩的发间与侧脸上,洛依贝忽然间哽咽难语,他的吻竟是那样的轻柔,仿佛根本不存在,又像是在做无声的诀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