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惊羽此话一出,大殿中央顿时一派寂静。
听她的口气,似乎是有能耐救女帝陛下?
众人讶异之后,便是疑惑,女帝陛下的病与长公主有何关联?
“长公主为何不说话?”苏惊羽见昔阳长公主在发怔,出声提醒她,“长公主是没有听清我的话么?那我再重复一遍,倘若救陛下需要长公主您做点儿小小的牺牲,您可愿意?”
“小小的牺牲……是什么?看你的模样,似乎很有信心?那你倒是把你的方法说出来给大家听一听。”昔阳长公主望着苏惊羽的目光泛凉。
这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臭丫头,似乎是有意与自己作对呢。
要救女帝,得做出小小的牺牲是什么意思?
昔阳长公主有些不好的预感。
“我这个方法,可能比较奇特,大家伙都没有听说过。”苏惊羽悠然道,“我说陛下中邪并不是没有依据的,昨夜天降异象就是最好的说明,在场的御医们也有医术顶尖者,却无法诊断陛下的病情,难道说御医们都是酒囊饭袋学艺不精么?不不不,错不在他们,他们的医术即使再高明也用不到陛下身上,因为陛下无病,有的,只是邪气罢了,她躺着一动不动手脚冰凉,呼吸微弱却无任何发病症状,这叫做精神衰竭。”
在场的御医们听闻苏惊羽的话,并未反驳,只是静静聆听。
之前何王夫怒起骂他们全是无用之人,这会儿苏惊羽的话却是见接在为他们抱不平,若是他们当中有人反驳,那无疑是自讨没趣。
不管这番古怪的言论是真是假,他们只静观其变就是了。
“精神衰竭是什么鬼说法?”昔阳长公主眉头紧拧,“本公主活到今时今日,也没听说过这样的话。”
“长公主,请您听我说完,您不要总是在我说到关键处时厉声反驳,除了反驳我,您还会说点儿其他的么?若是最终我的话得到落实,岂不是体现出长公主您是井底之蛙孤陋寡闻。”苏惊羽呵呵一笑。
昔阳长公主面色阴沉,正欲再开口斥责,却被何王夫拦下,“长公主且先冷静,不如就听她把话说完,若是最后她治不好陛下,不需要长公主动手,我也会将她重罚。”
何王夫说到这儿,瞥了一眼苏惊羽,“继续。”
“王夫果然是明事理的人,那我就直说了,从昨夜的异象到今日的陛下病倒,我已经可以断定,这宫中有邪祟,王夫若是不信,我也无奈,现在,咱们先说说陛下,脉象浮涩,手足冰凉,病因不详,这就是中邪的征兆,且这已经是轻度中邪,若是更严重者,会得离魂症,顾名思义,就是魂魄脱离了躯体,躯体被邪祟所控制,做出一系列疯癫举动,令人咋舌。”
苏惊羽说到这儿,啧啧叹息,“陛下是九五之尊,意志力非一般的坚强,不是那么好控制的,邪祟控制不了陛下,便只能残害陛下的躯体,你们没听过精神衰竭?不要紧,有空的时候,派个人去友邻之邦出云国查探查探,出云国有一个叫天机门的组织,是一个半仙集中营,天机门弟子能掐会算,预测天机,虽然很难找到他们的踪迹,但他们的事迹都能打听到,派探子去查查,你们就知道我有没有在胡扯。”
苏惊羽说了一连串,中途并未停歇,颇为理直气壮,只让人觉得她所言非虚。
“好了,言归正传,救陛下,需要昔阳长公主以血入药,长公主,您看,愿不愿意为了陛下忍受这切肤之痛?”苏惊羽说着,抬头,笑意盈盈地望着昔阳长公主。
“什……什么?”昔阳长公主额上的青筋似是在跳动,“以血入药?”
何王夫闻言,望着苏惊羽的目光中带着审视,“霜满天,你是认真的么?”
“王夫与长公主觉得这种时候我还有心思开玩笑么?”苏惊羽面上呈现一抹哭笑不得。
“霜御医,可否说说要长公主血入药的原因?”御医中,有人发问。
“原因很简单,因为长公主与陛下是直系血亲,八字不犯冲,陛下是阳时出生,而长公主是阴时出生,阴阳能相克,能互补,我的方法呢,就是采阴补阳,采长公主之阴气,补陛下之阳气,用血来补,再合适不过了。长公主你需要每一日贡献一两血,让陛下喝上一个月,自然药到病除。”
昔阳长公主的面色黑如锅底。
“长公主害怕了?”苏惊羽低笑一声,“还是长公主不信我呢?我敢拿性命作担保,只要长公主愿意献血,陛下就能够好转。现在我就问长公主一句,长公主,舍不舍得自己的血呢?”
“只要能救皇姐,本公主又怎么会怕流血?”昔阳长公主这会儿已经端正了脸色,一本正经道,“不过,此事还是要问问殿外众位大人的意见,看他们会不会将霜御医当做江湖骗子,要诸位大人做证,若是你霜满天取了我的血还不能令皇姐康复的话,我就要你人头落地!”
“好。”苏惊羽爽快地应下,“若是我不能令陛下康复,随长公主你怎么处置都行。”
昔阳长公主闻言,冷哼一声,甩袖走向殿外。
苏惊羽望着她的身影,目光中浮现丝丝冰冷的笑意。
这个长公主,说是出去找诸位大人商议,实则是想彰显出她自个儿多么无私多么高尚吧,长公主心中多半猜到了今日的事儿有猫腻,她是一定要流血的,既然要流血,也不能白流,总要给自己博点儿好名声。
真能作。
而接下来事情的发展果真也如同苏惊羽的预料,昔阳长公主与殿外大臣们商议片刻,结果自然是:要试一试。
只要有一丁点儿希望,众人都不会放弃女帝。
而昔阳长公主本人也表现得十分勇敢无私,所表示的意思大致是:只要皇姐安好,她这个做妹妹的,不在乎做这点牺牲。
换来的是众人不约而同的赞赏与敬佩。
苏惊羽看着她的模样,只想翻白眼。
若是要拿四个字形容昔阳长公主,那只能是:婊气冲天。
一个名副其实的婊。
“霜满天,诸位大人已经赞同你的作法,接下来,就看你的了。”昔阳长公主走到苏惊羽身前,冷漠道,“开始吧。”
苏惊羽唇角轻勾,“那接下来,就要委屈长公主你了。”
昔阳长公主闻言,只是冷哼一声,不语。
她面上很是平静,心中却诸多疑问。
周围是一众御医与大臣旁观,这个霜满天即使是个江湖骗子,也不敢当着这么多的人行骗吧?看她不慌不忙的样子,很显然,她有把握。
昔阳长公主暗自磨牙。
不管别人信不信霜满天那一套,她可不信。
可是,她的血为何就能救女帝,这世间真的有霜满天口中的采阴补阳之说?
想想接下来的每一日都要为了女帝流血,昔阳长公主心中很是不愉悦。
流掉的血,要吃多少补品才能补得回来,也就只能攒个好名声了。
“长公主,忍着点儿。”苏惊羽将别在腰间的匕首取出,另一只手,抓起了昔阳长公主的手腕。
昔阳长公主望着那锋利的刀锋,闭了闭眼。
苏惊羽又让宫人拿了一只茶杯来,准备接血用。
下一刻,她用匕首的刀锋划破了昔阳长公主的手腕,引得昔阳长公主轻轻‘嘶’了一声。
“长公主,片刻就好。”苏惊羽淡淡一笑,眼见着有血液从伤口中流出,滑落在杯子中,估摸着血量差不多了,才喊停。
有宫人上前来给昔阳长公主包扎手腕,苏惊羽则是端着那杯血,缓缓走向了榻边。
走到榻前时,她背对着众人,微微俯身,趁机将藏在指缝里的解药投进血液中。
解药被血液淹没,苏惊羽便一手将女帝的头微微托起,另一手拿着茶杯递到了女帝的唇边,缓缓地喂进了女帝口中。
周围的众人都在看着她的举动,眼见着女帝饮完了整杯血,搁在床沿边上的手指动了动。
“陛下的手动了!”有人喊了一声。
这一声出来,众人便纷纷望向女帝的手,果真在动。
接下来,便是眼睫在动。
“陛下似是要醒过来了?”
“陛下总算无事,这真是极好的。”
一时间,众人的脸上都浮现欣喜之色。
昔阳长公主见此,垂下眼,掩去目光中的寒光。
起初还以为女帝是得了什么怪病,可能气数已尽,就快不行了,却没想到半路杀出个霜满天,将她治愈了。
这霜满天还真有两下子,据说之前七公主快死之时也是被她捞回一条命,也不知到底是什么来头,回头一定要叫人查清此女的底细。
听着周围众人雀跃的议论声,昔阳长公主再度抬起眼,却见榻上的女帝已经睁开眼了。
“陛下,可算是醒了。”
“陛下,此刻感觉如何?可有觉得哪儿不适?”
女帝醒来之后听着众人的慰问,正要开口,却似乎发现了口中有腥甜之味,抬手,指尖拂过唇角,拿到眼前一看,是血。
“这是……”女帝看似疑惑地望向众人。
何王夫走上前,温声道:“陛下,这是昔阳长公主的血。今日陛下无故昏迷,霜御医非说您是中了邪,陛下是阳时出生,长公主是阴时出声,霜御医说,要救陛下,需采阴补阳,采长公主之阴气,补陛下之阳气,要长公主每日贡献一两血。陛下以为,霜御医的说法合理么?”
“这……霜御医你说朕中邪?”女帝眉头轻拧,望向苏惊羽的目光浮现审视之色。
“陛下,恕臣直言,您确实是中了邪,近日宫中有邪祟作怪,这并非是臣胡言乱语,而是确有其事,王夫与长公主认为臣的说法不足以服众,臣要反驳,这个世上的确存在邪祟,世间分为阴阳两极,正常人都在阳处,而阴处藏匿着的,正是邪祟,在这世间各个角落游荡。”苏惊羽一本正经地胡言乱语。
苏惊羽身后,有人质疑道:“霜御医说世间有邪祟,这个,我在外倒是有听人提起,茶楼里说书的先生就会编这样的故事,因此,我以为这世间邪祟作怪根本就是子虚乌有,都是人编出来的故事,霜御医既然能通灵,不如给我们举个实际的事例,你得证明,确实有这样的事存在。”
苏惊羽悠悠道:“昨夜好几十名宫人遇到不明物袭击,难道不足以说明?”
“这万一是有人暗中作怪呢?宫人们没看见人影,极有可能是他们太迟钝,对方隐藏太好。”
苏惊羽反驳,“哦?这么说来,这世上有人的速度快到连个影子都看不见?我不得不说,大人您的想象力真好,您想说服我,请您找个高手中的高手来,让我瞧瞧,他的速度能不能快到让我捕捉不到一丝人影?只要是人,就有影子,没有的影子的,那就不是人。”
“这个……”
一旁的何王夫接过话,“不如这样吧,我们先暂时相信霜御医的话好了,这邪祟既然还在宫中,那么我们就来看看它今夜还会不会出现,若是它再出现,我们就请霜御医来治它,霜御医意下如何?”
“没问题。”苏惊羽不疾不徐道。
眼见苏惊羽毫无压力,不慌不忙,众人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再质疑了。
到底有没有邪祟,就看今夜怪事还会不会发生了。
“何王夫,长公主,我倒是有一个建议。”苏惊羽忽然笑了一声,“你们从一开始就在质疑我,那这样如何?你们若是胆子够大,便亲自感受一些邪祟的力量?邪祟的位置应该在紫央宫附近,这邪祟最喜欢鲜血,只要将新鲜的人血抹在脖颈后方,在邪祟可能出现的地方走动,很有可能就被袭击了哦,诸位大人若是有谁很好奇的,真的可以试一试。”
众人:“……”
虽说有些人不信邪,但听着苏惊羽的建议,依旧不敢轻易尝试。
昔阳长公主张了张口,想要说话,却又哽住。
“好,那我就试试。”就在众人沉默之时,何王夫开口了。
苏惊羽闻言,面上装作无奈地抬头,心中却笑开了花。
就等他这句话。
“王夫,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坐在榻上的女帝开口了,“这种事儿,虽说听着玄乎,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有风险,还是莫要轻易尝试。”
“陛下,我当真好奇。”何王夫道,“请陛下莫要担心,若是我真的出了什么事,这不是还有霜御医在么?她能通灵,应该会想法子救我的。”
“王夫想试便去试吧,若真是出了事,臣会出手的,尽量减少邪祟对王夫的伤害。”苏惊羽唇角轻扬。
何王夫闻言,眯了眯眼儿,“那就有劳霜御医了。”
“王夫,朕还是觉得,不要试了。”女帝轻轻摇了摇头。
“陛下无需再劝,我会注意安全的。”何王夫朝女帝笑了笑。
女帝闻言,轻叹一声,“罢了,拦不住你。”
说着,又望向了苏惊羽,“霜御医,你有把握保证王夫的安危么?”
苏惊羽一本正经道:“陛下放心,有我在,王夫不会被邪祟吃了的。”
“这邪祟还吃人?”身后的人群中,有人惊奇。
苏惊羽道:“我知道大家如今都是半信半疑,既然王夫愿意大胆来做这个尝试者,那么相信明日王夫会给大家一个答复。”
“诸位爱卿,今日朕病倒之事,让你们担心了,你们守了朕许久,想必也累了,都各自回去歇着吧。”
女帝朝众人说完,又望向昔阳长公主,“皇妹,朕也得谢谢你。”
“皇姐这么说就是见外了,小妹献血不求什么,只要皇姐安康就好。”昔阳长公主冲女帝笑了笑。
“放了血,要多吃些补品,回头朕让人将补品送到你府上去。”女帝说完,朝众人摆了摆手,“你们都先回吧,霜御医留下,朕对你说的邪祟很好奇,你得跟朕解释解释。”
苏惊羽道:“是。”
众人退了出去,很快,殿内便只剩女帝与苏惊羽。
“你呀,搞了这么一出,真是让朕惊讶极了。”女帝望着榻前的苏惊羽,目光中似有笑意,“谁教你胡扯的这些?朕都差点信了。”
苏惊羽闻言,笑道:“是我的一个好友。”
女帝道:“神棍?”
“可不是呢,陛下,他是真的半仙,神秘极了。”苏惊羽说着,挑了挑眉,“我今日的表现,陛下满意否?何王夫与昔阳长公主这对狼狈为娼之人,臣会帮陛下教训他们,而且是永生难忘的教训,陛下还不知道吧?我用来划破昔阳长公主手腕的那把匕首,下了毒,是慢性之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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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棍羽:哦呵呵呵呵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