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难得,你竟然会夸奖我呢。”君祁攸望着苏惊羽,淡淡一笑,“我该因此感到荣幸么?”
“我这个人素来公平,看到什么说什么,好兄长这个评价,君楼主受之无愧。”苏惊羽说着,挽上了贺兰尧的胳膊,笑道,“好了君楼主,我们这就离开了,多谢你的竹牌。”
言罢,她拽着贺兰尧转身,走向门外。
离开了君祁攸的屋子,贺兰尧开口,语气清凉,“怎么?羡慕别人有个好兄长?”
“只是感慨一下嘛,如此任劳任怨默默奉献的兄长谁不想要?我若说不稀罕,未免也太假了。”苏惊羽挑了挑眉,“不过,我们家折菊大哥也不赖,虽说没有君楼主这么家财万贯,但也是稳重从容,万里挑一。”
贺兰尧闻言,悠然道:“看来你挺欣赏君祁攸,不如去认作干哥哥,当不了亲妹子,当个义妹?说不定他也愿意为你大把大把地砸钱。”
贺兰尧的语气虽平静,但苏惊羽依旧能感受到他目光中的寒意。
气氛无声胜有声。
她此刻若是说‘好’,她敢肯定,贺兰尧的脸色定会晴转多云,直至乌云密布。
与贺兰尧朝夕相处,她最了解他,他素来听不得她夸赞其他男子,一但听到,总想贬损人家几句,或者反驳她的观点。
于是乎,苏惊羽笑着拒绝了,“还是算了,我又不是没有亲哥哥,还认什么干哥哥,人嘛,不能太贪心了,有一个好兄长足矣,不能再奢求多几个了。”
这原本也是她心中的想法。
苏折菊哪会比君祁攸差?虽说财富不及他,但人品可不输他。
人嘛,各有各的好。
贺兰尧闻言,眉目间呈现满意之色,“嗯,这个回答不错,苏折菊若是听见,想必会很欣慰。”
苏惊羽:“……”
接下来的时间里,二人果然也不再逗留,颇为干脆地离开了君祁攸的宅子。
走出黑市,回到了原本定下的客栈,乌啼等人正收拾好了行李在等待着。
“殿下,行李都在这儿了,马车也已备好,咱们现在就走么?”
贺兰尧道:“对,现在。”
……
说走就走。
“对这个地方倒是没有多少感觉,只是有些舍不得这儿的美食。”坐在出城的马车上,苏惊羽撩开了窗帘,望着车窗外迅速后退的景物,有些感慨。
“咱们可以再去其他地方玩,同样会有美食,每个地方都有当地的特色美食,你还担心没得吃么。”贺兰尧自然是没有半分不舍,在他看来,这个地方没有一点儿值得留恋。
“阿尧所言,也有道理。”苏惊羽耸了耸肩,放下了车窗帘。
约莫再一刻钟左右,马车就可以驶出城门了。
“阿尧。”苏惊羽一歪头倒在贺兰尧的肩上,道,“下一个地方,去哪儿?”
“小羽毛想去哪儿呢。”贺兰尧悠悠道,“我还未想好,想先听听你的意思。”
“我哪知道?”苏惊羽挑眉,“出云国暂时就不回去了,至于其他的地方,我倒也没有特别向往的,还是由你决定吧。”
贺兰尧闻言,淡淡一笑。
二人正说着话,却没料到,马车车身倏然间剧烈一颠!
不仅如此,颠簸的同时,整个车身都往一侧倒——
苏惊羽正坐在最左边,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直直朝着左侧的车壁撞去。
脑袋左侧以不可挽回的趋势正要与车壁来一个亲吻,她想要仰身起来却抵抗不过颠簸的力度。
这他大爷的……
整个马车的车身起码向左颠了四十五度之上,这样马车若是还不翻车,那作为车夫的月落乌啼可真是神操作了。
说时迟,那时快,已经做好脑门要多出一个包的准备,不料右手的手腕忽然一紧,那撞向车壁的力度被往后拉回,眼见自己的脑袋与车壁的距离拉远了,她松了一口气。
脑袋算是躲过一劫。
但还没完,车身又是一个剧烈撼动,这回是朝着右边,她听见耳边传来‘啪’的一声响,而后整个人又往右栽去,这一回她有了防备,伸手想抵住车壁防止撞上,不料手伸到一半,却触到柔软的衣袍,而后直直擦过,整个人跌到身边的贺兰尧怀里。
苏惊羽伸手环住了贺兰尧的腰,松了一口气,“阿尧,多亏有你。”
那猝不及防的剧烈颠簸,以及马车严重倾斜的情形,分分钟要翻车的节奏。
差点儿就真真正正地——人仰马翻了。
贺兰尧抓稳了苏惊羽之后,马车已经被勒停了。
车外,乌啼的声音传了进来,“公子,方才马车险些翻了,是因为街道边上有人袭击马车,我看过去的时候,已经看不到是谁出的手了。”
他的声音还带着些轻喘,可见方才的意外他也花费了不小的力气。
倾斜四十五度以上的形势有极大的翻车危险,他人在车外,想要让马车平稳的可能性太难,刚才耳边那‘啪’的一声响,是击打车壁发出的响声,应该是贺兰尧朝着相反的方向拍出一掌,他的施力将失去平衡的马车往右带,那只有等马车恢复了平衡,外头的月落乌啼才能勒马停车。
“哪个混账玩意吃饱了撑的……”苏惊羽坐正了身子,禁不住低咒一句。
竟然在街道边上偷袭他们的马车,方才要不是阿尧的反应快,他们这一车四个人都得翻了。
而就在下一刻,跟在马车身后骑着马的公子钰策马到了窗帘处,将窗帘撩了开,递进一张字条,“方才马车倾倒的那一瞬间,有一支飞镖袭来,扎在了马车车板上,钉上了这张字条。”
“看样子,是有人故意要阻挠我们的步伐了。”苏惊羽冷笑一声,从公子钰手上拿过了字条,拿到眼前一看,看清上头的内容时,她却是一怔。
字条上写的是——
令堂这些年过得可好?替我转告她,这些年,我一切安好。落款是:月恒。
苏惊羽看到落款,心中暗暗一惊。
月恒!
月恒这个名字,她可是记得清楚。
月光的师叔,前任国师。
这家伙难道不应该圆寂了么?死了的人还如何给人写信。
而且,现在又有一个问题摆在眼前:这人问候的到底是谁的令堂?这张字条是给阿尧的还是给她的?
苏惊羽心中百思不得其解。
月恒啊……传言中已经不在世的前国师,居然还活着。
他若是真的死了,会有谁假冒他写这信?写这句话有什么意义么?
她无法解释谁会这么闲得没事冒充一个世人眼里已经死去的人……
而就在苏惊羽发怔之时,贺兰尧已经将她手中的字条抽走,拿到眼前端详。
而这么一看,他也面色微变。
月恒……
“阿尧,这会是真的月恒么?”苏惊羽眉头轻拧,“月光曾对我说过,出云国的国师素来不长命,这是天注定的,数百年来,都没有出现例外,前国师怎么能活到现在……”
“没准真是他。”贺兰尧将手中的纸条揉烂了,握在手心里,“这一封信,是问候母妃的。”
听着贺兰尧笃定的语气,苏惊羽捕捉到了一条讯息,“问候母妃?莫非前国师与母妃有交情?”
“出云国的国师,历来都冷漠,不会跟哪个人有交情,通晓天机的人,注定是孤独的,一旦有了正常人的感情,对自身的使命会有影响。”贺兰尧淡淡道,“就像月光对你,即使他真的关心你在意你,他也不能投入太多感情,有些事情,他明明能算到,却也不能告诉你,因为他的身份不允许。”
苏惊羽:“……”
不错,身为国师就有这样的无奈。
世人眼中高贵神秘又有能耐的国师,其实也是最孤寂的,作为算卦人,他不能跟任何人走得太近,否则便是害人害己,他只能维持着孤身一人的状态,这也是世人眼里该有的状态。
半仙么,就是不应该沾染烟火气。
一旦有了正常人的感情,容易影响判断,若是对他人投入的感情太深,没准一个冲动之下就做出逆天改命的举动,那么他所迎接的将会是灭顶之灾。
正是因为深知这一点,所以,很多麻烦事不能去求月光,不能让他为难。
她与他的友谊,仅仅维持在互相谈笑便好,她不能向求助正常朋友一样要求月光帮这帮那,若是利用他作为神棍的优势来达到目的,这是违反了原则的。
“现在的国师月光,比起前国师月恒,更有亲和力。”贺兰尧的声线在耳畔响起,“在我记忆中,前国师月恒就是一个不苟言笑之人,他在位的年头里,一贯秉持着独来独往的作风,不与任何人来往,甚至不愿意与人多交流,只有在皇帝需要他的时候,他才不吝啬开口说话,平日就是一个沉默寡言之人。”
贺兰尧说到这儿,冷冷一笑,“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竟会来永陵宫中看望母妃,与她说话,你说,这算不算稀奇事?”
“这……”苏惊羽眼角微微耸动,“他们是悄悄见面的?”
“不错,印象中,见过月恒来永陵宫看望母妃三次,都是十岁之前的事儿,那时候母妃还在我身边,我还没有动手杀过人,她对我还没有偏见,十分细心地照顾我。”贺兰尧说着,目光中浮现些许追忆,“那个时候的母妃,不似现在这么冷漠,虽然在与冷宫无异的永陵宫里,但还是能常常看见她的笑容,尤其月恒来的时候,笑得十分开心,或许是因为……月恒是少数愿意来看望她这个失宠宫妃的人之一。”
“月恒这么冷漠的人,愿意主动来看望母妃,想必母妃是入了他的眼了。”苏惊羽目光闪烁,“也许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他们还见过面呢……”
“应该吧。”贺兰尧瞥了一眼苏惊羽,“你这眼神,是觉得他们会有私情?”
苏惊羽干笑一声,“没……我只是觉得,或许,应该……国师对母妃有好感?或者反过来,母妃对国师有好感?”
“他们有没有好感我不知道,我从不干涉母妃的感情生活,只要她愿意,现在还俗了嫁人我都不会有异议,只要那个人对她真心实意。”贺兰尧说到这儿,凤眸微眯,“若是月恒真的还在世间,我倒是想问一问他,知不知道我的生父究竟是谁。”
苏惊羽伸手摩痧着下巴。
阿尧的生父……
总之不大可能是出云国皇帝了。
之前试探过贤妃,她猜测是另有其人。
“若是有一天你知道了呢?”苏惊羽问道,“你会怎么做?”
“我会送他一份大礼。”贺兰尧唇角挑起一抹冰冷的笑意,“永陵宫的骷髅阵,早已饥渴难耐。”
苏惊羽:“……咱们还装门把人抓了去永陵宫折磨?”
“你傻么?我可以再设一个一模一样的骷髅阵。”贺兰尧道,“骷髅阵,设立起来有些麻烦,不过其效果也对得起这麻烦的工程,能将人活活逼疯,造成精神上的重创,对于我那位生父,皮肉上的伤害根本不足以解我的心头之恨,我要报复他,就要他遭受皮肉与精神的双重伤害。”
苏惊羽闻言,轻叹一声,“那我们还走么?月恒在鸾凤国,若是一走,恐怕就无法得知你生父的消息了。咱们……又走不成了。”
她的话音才落下,倏然间听见马车外乌啼的声音,“诶,你什么人?”
原来是有一名陌生的男子走近了马车。
“我只是来捎信的,请你们家公子过目。”那男子说着,将一张帖子交给了乌啼,转身便走。
下一刻,贺兰尧从马车内探出了头,拿过乌啼手中的帖子,打了开。
是一份请帖。
午时,请来沸腾鱼乡一见。
落款依旧是:月恒。
月恒:猜猜我会是怎样的形象,猜对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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