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阿尧之前不想将小蓝带着同行是正确的。
大伙都清楚它的本事,它狡黠并且速度灵敏,之前从未被人捕捉过,正是因为太相信它的能力,才忽略了带它出门对它而言是一种风险。
十大灵性动物,任何一只拿出来都是人人欲争抢的香饽饽,但凡是识货的人都会将要将其据为己有,不管是当做宠物养,或是当成帮手,都是一种享受。爱养动物的人尤其喜欢捕捉这样奇异并且智慧的宠物。
眼下最糟心的是,小蓝丢了,却不知是谁将它掳走的,想要找人都不好找。
“这笨猫是认主人的。”贺兰尧道,“虽然它有可能让人掳走,但只要有一丝丝可以逃跑的机会,它都会回来我身边。”
贺兰尧的语气虽然平静,但苏惊羽望着他的神色,却可以感受到他的情绪是绷着的。
他心中也是担忧的吧?
担忧的同时,他也相信小蓝有能力回来。
“殿下,眼下我们该怎么做?”乌啼道,“我们连是谁拐走它的都不知,找人也不晓得该去哪儿找。”
“小蓝只在这客栈里头晃悠,捉走它的,十有*是进过这客栈的客人。”贺兰尧面无表情道,“昨日进这家客栈时,倒是无意中瞥见几个剑客,想必是老江湖了,江湖上混的,能够认出小蓝是灵宠之一倒也不奇怪,月落乌啼,你们去掌柜的那儿查查账本,问他昨日添了几个房客,今天,有几个房客退房。”
苏惊羽闻言,顿时领悟,“不错,如果是昨日来住客栈的江湖人认出了小蓝并且设法掳走了它,他们必定不会在这儿久留才是,做贼的人大多心虚,偷完东西就会赶紧开溜,问问今早有几个江湖人退房,多半会有线索。”
月落乌啼闻言,忙转身离开后院去找掌柜了。
公子钰则是从袖中掏出了一方干净的手帕,蹲下身,将地上那一根带着指甲的残肉捻起,包在帕子里。
君清夜见此,当即嫌恶地退开两步,“血淋淋的还捡起来,恶不恶心。”
这话一出,得到的是公子钰的一个冷眼,“这根断指上没准有什么迷药,我捡起来只是为了想要检查。”
君清夜冷哼一声,“你检查到了又能顶什么用,那只傻猫也回不来。”
苏惊羽听闻此话,一掌拍在君清夜的后脑勺上,“这叫职业病,你尊重一下公子钰的职业可好,你不是大夫就别说风凉话。”
医术高明之人,一看见药物自然会忍不住想要研究。
君清夜揉了揉后脑门,撇了撇嘴,“小羽,打人不能打头,打头容易变笨,你下次想打我,能不能换个地方?”
“换脸可好?”贺兰尧唇角噙着一丝冷笑,“下回看你不顺眼,就朝你脸上打。”
君清夜被贺兰尧的目光吓得后退两步,“别别别,小十,我保证不说废话了,嘿嘿嘿……”
贺兰尧懒得搭理他,转身离开了后院。
虽然平日里总是抱怨那只笨猫,可它真得丢了,他这心情也很是糟糕。
只希望那只笨猫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苏惊羽见贺兰尧心情欠佳,只能握上他的手,无声安慰。
同一时,月落乌啼已经找到了客栈掌柜,询问今早退房的情况。
“掌柜的,请务必如实告诉我一件事。”乌啼说着,将一锭银子搁在了桌上,“昨日在你这住店的江湖人有几位,今早退房的又有几人?”
掌柜的收了银子,笑呵呵道:“好,容我翻账本查查……二位为何会询问我这个问题。”
月落只道:“丢了东西,你不必多问,只要如实回答问题便可。”
“昨日来夜宿的江湖人也就四五人,今早的确有一人退房。”掌柜的道,“从他离开到此刻少说也有一个时辰了。”
“那人什么模样你可记得?”
“诶,这个,还真没看见。”掌柜的摇了摇头,“说起来这位客人的打扮有些古怪,从头到脚一身漆黑,头上戴着个黑纱斗笠,听声音,看身形,是个男子。”
而就在他说这话的时候,苏惊羽贺兰尧正好走近了,听闻此话,苏惊羽脑海中竟浮现一个人的名字——君祁攸。
从头到脚一身漆黑,头上戴着个黑纱斗笠。
这不就是君祁攸最常见的打扮了么,那家伙最爱装神秘,出门在外都不爱露脸。
会是他么?
这世上喜欢穿黑衣的人多了去了,戴斗笠的也并不稀奇,不能因为黑衣斗笠就判定这人一定就是君祁攸。
但……
一般人是不可能有本事逮住小蓝的,若说这个人是君祁攸,倒是有可信度。虽说看这个家伙不大顺眼,但她从来不曾小看这个家伙。
而就在苏惊羽思考之时,那掌柜的又说话了,“二位方才说是丢了东西,想必是贵重物品吧,那我倒是觉得,这位神秘的客人不会是窃贼,这位客人出手十分阔绰,他付的房钱绝对够他住上一整年的,我这店开了多年,甚少见到出手这么豪气的人,今早他来退房,不等小二找钱便直接离开了,显然是不在乎这些房钱,这样的大财主,怎么会是窃贼呢?”
苏惊羽闻言,眸光霍然一紧。
出手豪气……大财主……
正是君祁攸的标签。
若说一开始她还不敢确认那神秘的客人是君祁攸,这下子,倒是能确认了。
这世上爱穿黑衣的人不少见,戴斗笠的人不少见,出手豪气的不少见……但综合在一起,又爱一身黑装神秘又爱撒钱装逼的,除了君祁攸那个土财主,还能有谁?
付钱不找零,一向是财主的摆阔方式。
苏惊羽所能想到的,贺兰尧自然也想得到。
他抬步迈到了掌柜的身前,开口,语气森凉,“那神秘人往哪个方向去了,你可有看见?”
兴许是他的目光太过寒冷,掌柜的只觉得头皮有些麻,说话都有些不顺溜了,“他退房之后就往……往南面去了。”
贺兰尧正视着对方的目光,直看得对方脑后冒冷汗,这才转身离开,朝着众人道:“走。”
众人眼见贺兰尧离开,自然紧随其上。
掌柜的望着众人的身影踏出门槛,这才伸手抹了一把额上的汗。
刚才那个男子,眼神可真是吓人。
……
贺兰尧苏惊羽等人离开了客栈后,便又上了马车,上车的那一刻,贺兰尧悠悠道:“这附近应该还有客栈,先随便找一家住着。”
“啊?”乌啼顿时有些不明白了,“殿下,那掌柜的不是说,神秘人朝着南面去了,为何我们还要再找家客栈停留?”
“让你去就去,待会儿自然会跟你说明原因。”贺兰尧不冷不热道,“驾车。”
月落乌啼虽然疑惑,却还是依言驾着马车,找寻了另一家客栈,这才停下。
“你们这两个脑子不懂转弯的家伙,竟都没有猜出我的用意。”贺兰尧说着,下了马车,顺手将苏惊羽也扶了下来。
“阿尧之所以不按着那个掌柜说的朝南面追,想必是因为他不相信那掌柜的话。”苏惊羽道,“他若是真的相信,就不会再找落脚点耽搁时间了。”
“还是小羽毛脑子灵光。”贺兰尧悠悠道,“我的确不相信他的话。”
“这是为何?”君清夜下马之后,便凑了上来,问道,“难不成他的话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当然。”贺兰尧冷冷一笑,“从他说神秘的客人打扮古怪时,我就觉得不对劲了,试问,行走江湖的人,戴斗笠遮脸能算得上古怪么?他这客栈开在帝都之外,每天的客流量都不小,接待过的江湖人想必也不少,他亲口说他的店开了许多年,这样的掌柜多半见多识广,碰上一个斗笠人,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还非要将那人详细地形容一遍,附上‘古怪’二字,显然是想引起你们的好奇心,让你们往下问。”
“而你们果然也往下问,他便将神秘人有多大方说给你们听,又说他绝不会是窃贼,过程说的太过详细,没有思考的空隙,倒像是事先编好的,再有,一个客栈掌柜,为何闲的没事要去了解一个退房客人的动向,连他离开是往哪儿去都那么清楚,他究竟是多闲得慌,还是对那客人有什么想法?”
贺兰尧说着,目光渐凉,“且,最后我与他对视那会儿,他目光闪躲,倒像是心虚。君祁攸请来编谎话的这个人,当真不怎么样。”
“真的会是他?”君清夜顿时一怔,“他吃太饱了撑的么,抓那只傻猫作甚?”
“我相信阿尧的判断。”苏惊羽一本正经道,“阿尧最是会察言观色,那掌柜的既然心虚,便是在扯谎,而他忽悠我们的原因,多半是因为收了君祁攸的好处,君祁攸本人并不想隐藏身份,他就是要让我们知道,是他掳走小蓝,且,他还让人给我们指了方向……这方向多半有假,他想告诉我们,他不但掳走了小蓝,还耍了我们一通。”
那掌柜的将君祁攸的外表、以及大方豪气说的很是详细,分明就是要指引着大伙儿往君祁攸身上想。
“太他姥姥的欺人太甚!”君清夜磨了磨牙,“真不明白他嘚瑟个什么劲儿!他怎么就喜欢抢人东西呢?上一次抢了小十的救命用的青莲,咱们好不容易才拿回来的,这一次又抢小十养的宠物,他一个大财主,怎么净干些强盗窃贼干的事?有这样一个擅长偷鸡摸狗的兄长,我的心好痛。”
君清夜说着,还作势伸手捂住心口,作悲戚状。
这混账君祁攸总跟小十过不去,总要想方设法抢小十的东西,小十必定很是厌恶这厮,而这厮与自己却是兄弟……
不知道自个儿会不会被君祁攸这厮拖累,被小十讨厌呢……
君清夜越想越郁闷。
“小十,虽然他是我血缘上的哥哥,但他干的缺德事,跟我半点儿关系也没有,你讨厌他可以,别连带着讨厌我啊……”君清夜望着贺兰尧,面上的悲戚之色丝毫不减。
贺兰尧见此,面上无甚表情,“要我不厌恶你,可以,你把我的小蓝还给我。”
君清夜一时懵了,“怎么还……”
“君祁攸让掌柜的支走我们,忽悠我们朝南追,这显然是一个错误的指引,他本人或许还在那家客栈,我之所以离开,只是为了让他放松警惕。”贺兰尧不咸不淡道,“抢了我的东西还想来戏耍我们,哪有这么好的事儿。”
“他可能还在那客栈里?”君清夜微微讶异,随后反应过来,“对,应该是这样……正常的窃贼偷了东西会马上跑,而他是个怪胎,偏就不走寻常路,他想要的结果,就是他一步也不挪,我们反倒要朝错误的方向去追他,这么一来,他又省事,又耍了我们玩……这个老狐狸!小人!”
君清夜说到这儿,挺了挺胸膛,“小十,你放心,小蓝的事儿,就交给我了,我现在就找那厮算账去,他若是不把小蓝还回来。我闹腾死他!反正他也不敢把我怎么样。”
君清夜说着,转身大步流星往回走。
“这两兄弟,还真是一点儿都不和睦啊。”苏惊羽望着君清夜的身影,有些感慨,“不过,君清夜去,的确比我们任何人去都管用,君祁攸再过分,也不会伤害自己的亲弟弟。”
“我就是要让君祁攸知道,到底谁傻。”贺兰尧唇角勾起一丝冷冽的笑意,“看着我们离开那家客栈,他心里多半在偷着乐,以为我们上了当,殊不知,我们只是换了个地方贬损他而已,等他看见君清夜出现,且看他还怎么得意忘形,他多半会自嘲自己太天真。”
……
装潢雅致的房屋内,身着黑衣的男子坐在紫檀木质的桌边,以手撑额,似是在小憩。
寂静的空气中,忽的响起了人的脚步声,男子的眼睫颤了颤,缓缓睁开。
面前站立着的人是他的属下,见他睁眼,便道:“公子,那只小猫一直不肯吃东西。”
君祁攸轻挑眉头,转过头,望向一丈之外角落里的小猫。
小猫的脖颈上拴着手指那么粗的麻绳,那绳子约莫有一丈多长,从角落一直延伸到自己坐着的椅子下。
这绳子的材质特殊,颇为坚硬,小猫的牙是咬不断的,绳子的长度能确保它能在一定的范围内活动,也能将它束缚在这间屋子里。
他的视线从小猫身上挪开,落在它面前的盘子里。
盘子里装的是这家客栈的招牌菜,红焖兔肉,色香味俱全,但这对于小猫来说,似乎并没有多大的诱惑。
“公子,它……该不会是在闹绝食吧?”
听着属下的话,君祁攸只觉得有些好笑,“好像是这么回事,一来,是跟我闹脾气,二来……它当真不屑于面前的那盘子兔肉。”
蓝眼黑猫,最爱吃的是手指。
十大灵宠都是颇为挑剔的,也颇有——骨气。
因为他并非这小猫的原主人,于是乎,它根本不屑于吃他给的东西?
无妨,等它真的饿了,总会妥协。
“不要靠近它,它脾气可不好,会咬人,且,一旦被它咬了,可不好治呢。”君祁攸淡淡道,“就让它在那角落里蹲着吧,我倒是要看看,贺兰尧养的宠物,有多硬气。”
还真是什么样的人养出什么样的宠物。
贺兰尧本人高傲冷漠,连他养出的宠物都是这个德行,真是——让人觉得不爽。
想要驯服这只小猫,恐怕很难了。
不过这也无妨,他多得是时间,愈是难以驯服的宠物,驯服起来才愈发有成就感。
君祁攸正如此想着,忽见那只黑猫转过了头,一双幽蓝的瞳孔直勾勾地望着自己。
君祁攸迎视着它的目光,片刻之后,只觉得有些不自在。
与一只猫久久对视的感觉,真的有点儿……古怪。
他挪开了眼神,总觉得那猫儿的眼神像极了贺兰尧,与他对视觉得浑身都不太舒服。
而就在君祁攸挪开眼的这一刻,角落里的黑猫倏然间朝他蹿来,速度奇快!
君祁攸的余光瞥见一道小小的黑影袭来,只以为是那黑猫要攻击自己,忙身子一侧要躲开,但他没有料到的是,那小猫并不是要袭击他,而是蹿到他身后的书架子上,一脚蹬掉了书架子上的香炉!
‘哗’香炉被它一脚掀翻,从书架子上掉落下来,直接砸在了君祁攸的头顶上。
香灰落了君祁攸一头,同时,也被砸的脑袋发疼。
君祁攸:“……”
这猝不及防的一下,让他毫无心理准备。
本以为这小猫是冲着自己袭击的,却没想到它一开始的目标就是他身后书架子上的香炉,而那香炉的位置正好就在他的头顶上方,落下来砸到的自然是他的头。
一只小小的猫儿,竟有如此心机!
他甚少在人手上吃瘪,实在没有想到,有一日他竟会被一只小猫给整到了。
简直是耻辱。
君祁攸磨了磨牙,伸手要拍头顶的香灰,香灰落下,不慎落在了睫毛上,差点儿进了眼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