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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如意馆大堂的规模不小,宴请百人根本不成问题。坐席设有十排,每排十张单人小桌,百桌之前还有两个坐席,想必是贺兰陌与月满的。
苏惊羽贺兰尧二人的座位是相邻的,都被安排在了后五排。
苏惊羽抬眸望向前排,前五十桌一眼望去都是衣着光鲜的达官贵人,想必是与贺兰陌有来往的,之后这五十桌便都是抢到纸牌的‘幸运人士’。
此刻还未开宴,大堂中一片人声鼎沸,正是捣乱的好时机。
“阿尧,接下来的抽签,想必会有猫腻。”苏惊羽靠近了贺兰尧,悄声道,“月满打着助人为乐的旗号圈钱,那么她绝对不会随便抽个人就进行帮助,她做的买卖是双赢的买卖,那么她一定会找让她有利可图的对象才是。”
“不错。”贺兰尧接过了话,“方才那两个小厮记下每个人的姓名与户籍,想必是为了盘查这些人的身份,月满必定会排除来历不明的,排除没有任何资本的,她在芩州这儿落脚,想必会先考虑芩州人。”
苏惊羽抬眸扫视了一边四周,继而道:“这时候人多混杂,我们可以随意走动,等会儿开席了我们就很难有动作,月满就在二楼,我想上去看看她搞的什么鬼名堂。”
她方才已经注意看了周围的人,这大堂里的人,少说有一半是为了当月满的‘有缘人’而来,但这些人并没有一个敢造次上二楼,可见大伙都很熟悉规矩,月满所在的二楼,是不能轻易上去的。
“能上二楼的只有这里的下人,寻常的宾客上不去。”贺兰尧的声线在耳畔响起,“小羽毛,我们去后院,打晕一两个下人,乔装成他们上二楼。”
“好主意。”苏惊羽唇角一勾,起了身。
二人离了席便去往后院。
才踏入后院,便差点撞上了一个端着酒壶的丫鬟。
“不好意思,姑娘。”苏惊羽朝她歉意一笑,“能否问问,你们这儿的茅房在哪?”
那丫鬟闻言,转身指了一个方向,“就在……”
同一时间,苏惊羽趁着她转身,一个手刀扬起,砍在她后脖颈。
一手接住了丫鬟倒下的身子,一手接住了要落地的酒壶,苏惊羽将酒壶搁在身旁的树后,而后将丫鬟拖入了柴房。
将自己的衣裳与她对调了之后,苏惊羽将她藏到了柴堆后。
走出了柴房,贺兰尧依旧在后院中转悠着,想必是在寻找‘目标’。
苏惊羽忍着笑意,上前道:“阿尧,别找了,这如意馆里不会有一米八五以上的丫鬟,我先去二楼探一探情况,你就去大堂坐着等我便好。”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衣袖里掏了块丝巾出来蒙脸。
贺兰尧找不到乔装的目标,只能放弃,“那你小心着些,遇到紧急情况,就把这霹雳球炸到地上,我听见声音就会冲上去。”
贺兰尧说着,从衣袖里掏出了一物递给苏惊羽。
苏惊羽望着掌心里只有鹌鹑蛋般大小的霹雳球,挑了挑眉,“你想的可真周到。”
“那是自然。”贺兰尧轻描淡写地说着,率先迈出了步子。
苏惊羽等他走出后院之后,这才走到了原先搁着酒壶的树后,拿起了酒壶,像模像样地端着酒壶出了后院。
“诶,小柔,你等等!”身后倏然响起一道女子声音,苏惊羽顿住了脚步。
这会儿后院里没有其他的丫鬟,这声‘小柔’想必喊的就是她了。
下一刻,一名娇俏的丫鬟到了眼前,视线落在苏惊羽蒙着丝巾的脸上,怔了一怔,“小柔,你为何蒙着脸?”
“咳咳!”苏惊羽作势咳嗽了两声,压着嗓子道,“我染了风寒,要尽量避免吹风,又怕感染给其他人,就蒙着脸了,你喊我有何事?”
“哦,这瓶酒你帮我一起拿出去吧,我急着去茅厕,拜托了啊!”那丫鬟将酒壶往苏惊羽怀中一塞,转身跑了。
苏惊羽丝巾下的唇角扬起一丝笑意。
原来她现在伪装的这个丫鬟叫做小柔。
苏惊羽将两壶酒端去了宴席上,而后转身走向了楼梯。
月满啊月满,这次我无论如何都不能饶了你。
一路上了二楼,走廊上空荡荡的,苏惊羽才迈出了几步,便听见有人的说话声,她顺着声音来源而去,走到了一间屋子的门口,声音就是从里头传出来的。
“小姐,这次抢到纸牌的五十人中,咱们芩州的本地人占了一半以上,这些人的身家背景,基本查清楚了。”
“嗯,有几个是值得利用的?郡王过目了么?”
“郡王定下的人选是,赵员外家的小儿子,赵济。这赵员外是个大财主,郡王说,这会是一笔很好的买卖。”
“那就选他吧,其余的不用看了。”
苏惊羽听到这儿,心道了一句果然如此。
月满挑选‘有缘人’,抽签只不过是一个形式,五十个人中,她会选出资源最好的那个相助,而后从中大捞一笔。
她这次选定的人是赵济,那么那五十支签,想必写的都是此人的名字,随手抽一支都是他。
芩州的百姓们倘若知道他们心中的‘活菩萨’选有缘人是这么选的,不知会作何感想。
就在苏惊羽感慨之时,屋子里响起了脚步声,是朝着门外而来的,苏惊羽当即转身离开,闪出了老远。
等屋子里的人走出来时,苏惊羽早已经闪到楼梯口,直接下楼了。
接下来,月满会当着一众宾客揭秘‘有缘人’。
苏惊羽才下了楼,便听得如意馆外响起一阵噼里啪啦鞭炮炸响的声音。
这炮声一出,自然就是开宴的意思了。
同一时间,大堂之内所有的婢女们都涌到了首座之后,恭敬地站成一排,苏惊羽见此,便也毫不含糊地站了过去。
场面忽然变得这么正式,倒像是有什么大人物要出场了呢。
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果然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还真是大人物出场了。
大门之外,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缓步而来,身着黑色金边锦衣,乌发绾梳整齐,以一顶银冠嵌着,面容俊逸,鹰眸锐利。
久违了的贺兰陌。
贺兰陌的出现,使众宾客都停止了交头接耳,纷纷起了身,朝着他的方向拱手,“恭迎郡王。”
贺兰陌淡淡‘嗯’了一声,“诸位不必客气,都落座罢。”
苏惊羽见此,翻了个白眼。
本以为这厮被废了太子之位会懂得收敛,乖乖做个郡王也没什么不好,当不成出云国的老大,当芩州的老大也不错,芩州也不算是个小地方,皇帝对他还是挺好的。
但没料到,这厮会在此地大肆圈钱,联合月满进行坑蒙拐骗,赚取不义之财。
他要那么多钱做什么?一个郡王他还想翻起多大的浪花?
如今,依旧是被人恭敬地问候着,只不过,从前是‘恭迎太子’,如今是‘恭迎郡王。’这厮心里想必不太舒服罢?
众人落了座,贺兰陌便也走向了他的坐席。
苏惊羽的目光扫了一遍全场,这百人宴上,有那么几个座位是空着的,想必有些邀约的宾客由于特殊原因没有到场,如此一来倒也好,阿尧身边的那个空座位就显得不那么引人注意了。
忽的,耳畔响起了好几道吸气声,场上许多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同一处。
苏惊羽抬眸望去,便见一道娇小曼妙的紫影缓缓走来,眉眼清秀,轻纱遮面,正是月满。
她身后还跟着一名婢女,手中拿着一筒竹签。
在众人或是艳羡或是倾慕的目光下走到坐席上落了座,她身后的婢女将竹签筒放在了桌子上。
月满素手轻抬,随手在筒里抽了一支竹签。
“诸位。”她开口,声线清脆悦耳,“我宣布,此次我的有缘人是——”
众人屏息期待着答案。
“赵济。”
她念出了这个名字。
离她不远的苏惊羽闻言,眸中划过一缕轻嘲。
真是毫不意外的答案。
“是我?真的是我?”人群中一名年轻男子站起了身,面上的神情颇为欣喜,还带着些许受宠若惊,“多谢月姑娘眷顾!”
“你该感谢的不是我,是上苍。”月满道,“这是天的决定,并非我的决定。”
那人笑道:“不管怎样,还是要多谢月姑娘!”
接下来的时间里,月满与众宾客向贺兰陌敬了几次酒,没过多久,她便起身离席了。
同一时间离席的,还有那位有缘人赵公子。
苏惊羽心下了然,月满想装神秘扮仙姑,自然不能在众人的视线中停留太久,越是高冷,越是显得她牛逼。
开宴之后,众人又开始交头接耳,下人们也都散开了,苏惊羽自然又上了楼,在经过贺兰尧身侧时,朝他俏皮地眨了个眼。
贺兰尧轻抿着酒,掩饰唇角的笑意。
苏惊羽上了二楼,便见月满带着她的贴身丫鬟,连同那姓赵的一同进了屋子。
苏惊羽又悄悄地挪到了门外去听。
“赵公子,坐。”屋子内,月满颇为客气,朝着对面的人道,“说说你的心愿吧。”
“月姑娘,实不相瞒,我乃赵员外的小儿子,我父亲年事已高,很快便要将家业传给我的兄长,月姑娘,我知道长幼有序,本该是长子继承家业才对,但我与我那哥哥并不太和睦,只怕他当了家主之后会排挤我……”
“好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月满打断他的话,轻纱下的唇角轻扬,“赵公子,是想取代你哥哥当家主?”
“月姑娘果然是冰雪聪明。”对面的人笑道,“既然月姑娘已经明白了我的意思,不知是否能协助我呢?”
屋子外,苏惊羽抽了抽唇角。
这也叫冰雪聪明……这赵济的意思还不够明显么,不是傻子都能听得出来罢?
“既然上天选了你做我的有缘人,我自当遵从上天的意愿,助你完成心愿。”月满悠悠开口,“但是赵公子,你要明白,我并不是毫无义务地助人,我这如意馆内,也有许多人要养……”
对面的男子怔了一怔,随即恍然大悟:“月姑娘放心,在下自然不会让月姑娘白白付出,我如今在家中不得势,即使家父有金山银山,我也没有权利去挪用,除非我当上家主,那么家父的一切都是我的,月姑娘,不妨开个价?”
“不开价。”月满笑道,“赵公子愿意给多少,就给多少,赵公子给的,我会拿来分给为如意馆做事的下人们,其余的,就全赠予荣郡王当生辰礼物了,当然,我会告诉郡王是公子你赠与的。”
苏惊羽听到这儿,不得不心道一句这话说得高明。
间接索要钱财,连个价都不开,全看对方愿意给多少,还说这钱拿来是送贺兰陌,这不摆明了告诉人家——你愿意出多少钱当礼物送给荣郡王?你出钱,不但能拿到家主之位,还能与郡王结交。
那姓赵的小子一旦拿到了他爹的金山银山,哪会吝啬给钱?反正也不是他辛苦赚的,他承诺给的越多,月满办事也就越不含糊。
“月姑娘愿意助我,我又岂敢小气?”男子笑道,“我承诺月姑娘,事成之后,便赠予郡王一百万两作为生辰之礼。”
苏惊羽眼角几不可见的一抽。
她仿佛看见眼前都是银子在飞。
如此财大气粗,看来这姓赵的家里在芩州也是排的上号的富豪。
月满与贺兰陌这样的圈钱手段,一年下来,能捞到多少油水?
“赵公子真是个爽快人。”月满低笑一声,“如此甚好,我一定助你夺下家主之位。”
说着,她低下头,将手伸入腰间,拿出了三枚铜钱,将铜钱置于手心中。
她闭上了双目,双手合掌紧扣并摇晃手中的铜钱,而后睁开了眼,将铜钱投掷到桌面之上。
苏惊羽听着屋里传来的铜钱撞击声,伸手捏了捏眉心。
这丫拿铜钱出来作甚?想必是卜卦了。
她月满要是会卜卦,猪都能上树了……她真的是处处都在仿月圆,没有算卦的命,还得了算卦骗人的病。
山寨货,臭不要脸。
屋子内,那姓赵的男子看的一愣一愣的。
“赵公子,我已经为了找寻了法子。”月满说到这儿,朝着身边的婢女吩咐道:“去,将塞北醉梦香拿来。”
苏惊羽听到‘塞北醉梦香’这几个字,磨了磨牙。
醉梦香,又是醉梦香。
百用不腻的醉梦香,勾心斗角必备良药,谋财害命之必杀技。
当初苏怀柔拿醉梦香来害她,后来她拿这醉梦香坑了贺兰陌,如今,贺兰陌与月满也拿这这玩意去坑别人。
一个传一个,一个坑一个,这玩意说实话真不是个好东西。
屋子内,婢女从柜子里翻出了醉梦香,回到了月满的身边。
月满拿过婢女递来的瓷瓶,递给了对面的男子,“这里头是我炼的奇药,名唤醉梦香,这玩意,会助你成大事。”
姓赵的男子接过了醉梦香,神色不解,“这东西如何用?”
“你兄长屋子里有没有盆栽?”月满道,“若是没有,你送他两盆,别以你自己的名义,借用其他人的名义最好,如此一来,即便东窗事发也不至于让你受牵连,当然,被发现的可能性非常小。这味香料,与草木之香混合,便是摧残神智的慢性毒药,你将它涂抹在你兄长屋内的盆景上,香气弥漫在屋子里不易散出去,人要是闻久了这味道,会渐渐神智失常,记住,盆栽一定要在室内,若是在室外,香气很快就会散尽了,没什么作用。”
“这……”对面的男子听得愣神了,“月姑娘,此番做法,是不是太过分了?”
“赵公子,这世上讲究因果报应。”月满轻叹一声,“并非我过分,而是你兄长命该如此,你这位兄长,绝非善类,我方才算卦,算的就是他的命运,他命运多舛,生平为恶太多,这样的人,注定不能有好结果,你这兄长的存在,是你最大的危机,你与他此生命格相克,他若为家主,你必流落街头。这醉梦香是你最大的助力,他若痴傻,你就没有竞争对手了。”
对面的男子听闻此话,思虑了片刻,咬牙道:“好,反正与他合不来,既然天要灭他,自当遵从天意,谢月姑娘指点!”
“不客气。”月满朝他微微点头,“公子慢走,愿公子心想事成。公子,我与你的谈话,切记不可泄露出去,否则,你我都会有天谴。”
“月姑娘放心,如意馆的规矩我明白。”那男子朝着月满拱了拱手,随即转身离开。
苏惊羽听到屋内的脚步声,当即闪远了。
房门打开了,姓赵的男子从屋子里踏出,走向了楼梯口。
苏惊羽装作才上楼的模样,与他迎面碰上,朝他福了福身算是行礼,那男子也没在意,与她擦肩而过。
苏惊羽望着他的身影,眯了眯眼。
这世上到底还有多少人,为了钱为了权,去做谋害亲人性命的事?
真是作孽。
苏惊羽冷哼一声,朝着月满的屋子走去。
“小云啊,给我捏捏肩。”屋子内传出了月满的声音。
苏惊羽听闻此话,心生一计。
她到了门外,抬手敲了敲门。
“谁?”屋子里响起月满懒懒的声音。
“小姐,我是小柔。”苏惊羽哑声道,“郡王让我来喊小云,说是有事。”
“进来。”
苏惊羽推门而入。
“小柔,你的声音怎么回事?”月满抬眸望着进来的人,“你蒙着脸作甚?”
苏惊羽道:“回小姐,我昨夜染了风寒,挺严重的,脸上还起疹子了,太难看了,我都不敢见人。”
“染了风寒?那就离其他人远点,别传染给别人。”月满不冷不热地说着,随即转头朝身后的婢女道,“郡王找你,你就快些过去吧。”
身后的婢女应了声是,迈步走向了房门。
就在她与苏惊羽擦身而过的那一瞬间,苏惊羽倏然一个抬手,朝着她的脖颈劈下!
小云两眼一翻,晕倒在地。
月满大惊。
“你!”月满才出了声,苏惊羽便一个箭步冲到她身前,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锋利的匕首,抵在了她脖颈。
“别叫,敢叫人我就剁了你。”苏惊羽威胁着。
月满只得将尖叫吞了回去,望着苏惊羽的眼神带上了些许恐慌和紧张,“你……你不是小柔,你是何人?你……想干什么?”
苏惊羽并不回答她的问题,只将匕首贴紧了她的肌肤,“用这种手段圈钱,好计谋啊,你这钱来的也太快了,国师师妹的这个头衔,让你发了不少财吧?”
月满咬了咬唇,“你都听见了?你……想要揭发我吗?”
苏惊羽冷笑。
她当然……不可能揭发她。
揭发月满,等同于给月光抹黑。
国师的师妹招摇撞骗,此事一旦泄露,会有多少人质疑国师的品德,质疑天机门弟子的修养?
天机门上百年来,也就出了月满这么一个败类。
她可以让月满带着仙姑的美好名声去死,不久之后,芩州大街小巷就会传出月姑娘遇刺身亡的消息了。
“先回答我一个问题。”苏惊羽冷声道,“你们谋财害命,挣这么多不义之财,为了什么?贺兰陌要这么多钱做什么?他在筹划着什么?把你知道的关于他所有的计划都告诉我,我或许可以考虑饶你一命。”
月满怔住。
苏惊羽眉眼间出现不耐烦,“快点说!”
“他,他在筹钱,准备……”月满说到这儿,顿了顿,“我说了你当真会饶我性命?若是你出尔反尔呢?”
------题外话------
月满:比起从前,我似乎机智了许多,这次,我能逃过一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