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当真?”古月南柯当即抬起了头,目光中浮现丝丝惊喜与不敢置信。
但很快的,她的目光便黯淡了下去,低喃着:“不,这不是真的,你在骗我,你怎么可能会为了我休掉苏惊羽,你当初宁可自残也不愿让苏惊羽给我下跪磕头换青莲,你说你愿意休掉她?你一定在骗我,我不信,我不信!”
说到后头,她几乎歇斯底里。
苏惊羽见此,眯了眯眼。
原来在古月南柯的脑海中,贺兰尧全部的情感都属于苏惊羽,这个认知在她的心中根深蒂固。
以致于,她连做梦都不愿意相信,贺兰尧会为了她休掉苏惊羽。
“南柯,我怎么忍心骗你?”苏惊羽酝酿了片刻情绪,伸手绕过了古月南柯的肩头,将她往自己怀里一揽。
不就是泡妞呢,怎能难倒她?
“南柯,这是在梦里。”苏惊羽柔声道,“梦,是随着你的心走的,梦由心生你可明白?你在真实世界里得不到的东西,梦境都可以满足你,梦是不会欺骗你的,我说了娶你,就娶你。”
古月南柯原本还神色激动,听着耳畔的话,忽然便安静下来了。
梦由心生。
对,梦境是可以满足她的愿望的,梦境里的贺兰尧,喜欢的是她古月南柯,而不是苏惊羽。
“殿下。”古月南柯伸手反抱住身前的人,惬意地闭上眼,“梦里的殿下,喜欢的是南柯对么?”
“当然。”耳畔传进一道幽柔轻缓的声线,“我喜欢的,只有南柯一人,再无其他人。”
“倘若在真实的世界里,殿下也能对我说出这样的话,南柯此生再无所求了。”古月南柯抽噎了一声,继而道,“殿下永远不明白我心中的苦,我是父皇最疼爱的一个公主,自幼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从来只有别人羡慕我,没有我羡慕别人的,直到遇见你,一个足以让我放下骄傲的人,可你却对我不屑一顾,甚至到了厌烦的地步,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苏惊羽,我古月南柯样样不输她,为何却不能让你多看我一眼?”
苏惊羽听到这儿,翻了个白眼。
许多人对感情的衡量,都与古月南柯一样——
我样样不输谁谁谁,为何你就是不喜欢我?
论身份,论美貌,论地位,我哪一样比不上那个谁?
那个谁有什么好的?我比她好了多少多少倍,balabala……
诸如此类的理由,数不胜数。
只有真正懂爱的人才明白,喜欢一个人,从来不需要太多理由。
喜欢就是喜欢,哪能用来和其他人比较。
而像古月南柯这样求而不得的,只能借着自身的优越感来抚平内心的不甘。
“当我知道你中毒的那一刻,我心中也很难过,当我得知你需要的解药在我手上时,我欣喜若狂,一来我可以救你,二来,我可以趁机跟你提出要求,我给你解药,你娶我过门,这难道不公平?可你却还是拒绝了,因为苏惊羽,我不求你休她娶我,我只求留在你身边,以平妻的身份过门,你都不愿意,殿下,你对我真是太残忍了,太残忍了……”
苏惊羽听着古月南柯的哭诉,心中只觉得好笑。
残忍吗?
感情一事,讲究你情我愿,古月南柯伤心,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她不愿放手,执念太深。喜欢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注定是要受伤的。
且,人心永远是不会知足的。
现在她只求能留在贺兰尧身边,可若是她真的过门了,她想求的便不止是这么简单了。
苏惊羽脑海中已经可以脑补出一个画面:若是古月南柯嫁了阿尧当平妻,阿尧每夜宿在自己这儿,古月南柯心生不满,开始设法迫害打压自己,没准自己怀孕的时候,被各种设计,什么流产呐,小产呐,难产呐……
苏惊羽正在脑海中构思着争宠的狗血情节,古月南柯的话又一次传入耳膜——
“我想救你,但我被你屡次拒绝,我怨恨你,因此我才要苏惊羽给我下跪磕头,让我解了气,可当我看见你拿着刀扎进自己身体中,逼着苏惊羽回去的那一刻,我真想哭。你永远不会明白我心中的苦楚,回宫之后,我还是不甘心,就自己服了毒,让你们成为嫌疑最大的人,我只能想这样的方法来暂时留住你了,否则我怕,我一觉醒来,你已经离开了。”
苏惊羽:“……”
自己毒害自己,栽赃给他们,只是为了能够暂时留下贺兰尧?
古月南柯心中或许想着,他们拿不到青莲,就不会在赤南国久留了,因为已经没有了留下的理由。
然而事实是,他们还没打算离开呢。
此女自己给自己下毒,纯属——多此一举。
为了一个完全不喜欢自己,甚至懒得多看自己一眼的男子,如此大费周章,真是一点儿都不值得。到头来苦的还是她自己,阿尧得知真相后也不会有一丝心疼,没准还会讥笑她自作自受。
好大一只傻逼。
“我不会离开,在你的梦境中,我会永远陪着你的。”苏惊羽心中在吐槽着,面上依旧万分柔情,“以后不要做伤害自己的事了,凡事多学着点儿释怀,好么?”
“只要能呆在你身边,你叫我做什么我都依你。”古月南柯抽了抽鼻子,道,“我只求你莫要再拒绝我了,殿下,你不会再拒绝我了,对么?”
“对。”苏惊羽尽量保持着柔和的声线,以诱哄般的语气道,“那么南柯对我的喜欢又有几分?你若真的足够喜欢我,你忍心看着我毒发么?不如将青莲给我,我解毒之后,你我再做一对神仙眷侣,可好?”
“好,殿下的毒我自然要帮殿下解的。”古月南柯破涕为笑,“那么殿下,咱们立即去筹办婚事可好,我不想再等待下去,我怕梦要醒了。”
苏惊羽:“噗!”
原谅她真的一不小心就笑出了声。
此刻她真庆幸不是贺兰尧本人来,否则以他的性子,能跟古月南柯说上三句话都是奇迹了。
“殿下?”古月南柯似是听到了一声喷笑,抬眸。
苏惊羽忙绷紧了脸,收起了不该有了笑意,只朝着古月南柯柔柔一笑,“婚事自当尽快筹备,不过在此之前,你先告诉我青莲在哪,嗯?”
说着,她凑到了古月南柯的耳畔,朝着她的脖颈轻呵了一口气,“告诉我,青莲在哪?难道即使在梦里,你也要守着你那株青莲,生怕我知道?”
“不是的殿下!”古月南柯忙道,“青莲在偏殿后的荷花池里!”
苏惊羽一怔。
难怪古月南柯之前说,她若是死了,便不会再有人知道青莲的所在地。
她竟然藏在水池里。
犹记得之前与君清夜等人在讨论古月南柯会将青莲藏在哪,他们设想了许多地方,暗格、密室、房梁、甚至埋在树下、唯独没有想到水池。
藏在水池里,怎么藏?
“偏殿后的荷花池,最靠近凉亭的方向,潜入水中,离水面约莫三尺的地方有一个暗格,青莲就藏在那里头。”古月南柯将头靠在身前人的肩颈上,道,“殿下,我这就叫人给你取出来可好……”
话未说完,她便觉后脖颈一疼,是苏惊羽的手刀落了下来。
古月南柯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苏惊羽将她拖曳到了椅子边坐下。
她当然不能让古月南柯叫人去取,否则,她寝宫里的人便都是证人,古月南柯清醒后,便可以直接指控他们盗窃青莲。
她只能与阿尧两个人悄悄去取,不让其他人发现,如此一来,即使古月南柯事后知道了真相,也拿不出半点证据。
如此想着,苏惊羽便朝着殿外走去。
寝殿之外,贺兰尧正在等着她。
苏惊羽才迈出了门槛,迎面便撞上了一名宫人,那宫人朝他福了福身,道:“宁王殿下,公主怎么样了?”
苏惊羽闻言,轻描淡写道:“公主已无大碍,只是她与本王说话,说着说着便在椅子上睡着了,本王不忍心打搅,你也莫要去打搅。”
古月南柯是自己给自己下的毒,能有什么大碍,她自个儿就能解了。
而那宫人也成功被苏惊羽忽悠了,退了下去。
正前方,易容成公子钰的贺兰尧已经转过了身,眼见苏惊羽走来,悠悠开口,“怎么,事情进展如何?”
“没有出意外,问到了。”苏惊羽眸中泛着掩饰不住的振奋之色,“果然是一个我们都想不到的地方,水池里,这古月南柯倒是真会藏东西,水池里都能做机关,太高端了。”
贺兰尧眉梢一挑,“水池里?”
“偏殿后的荷花池,最靠近凉亭的方向,潜入水中,离水面约莫三尺的地方有一个暗格。”苏惊羽道,“咱们悄悄过去,避开她宫中的人,拿了青莲就立即离开,古月南柯即使清醒过来,也拿不出证据说我们窃取青莲。”
“水里……有意思。”贺兰尧唇角轻扬,抬手轻点了一下苏惊羽的额头,“老实告诉我,都跟她说了些什么?都有过什么样的举止?”
“我的殿下,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苏惊羽跩起他就走,“这个问题回去后慢慢说,先去把青莲取了回去给师叔鉴定一番才是要紧的。”
二人一路悄悄走近了偏殿后的荷花池,荷花池边上果真有个小凉亭。
“应该就在这一处。”二人走到了凉亭边,苏惊羽道,“我水性不错,我下去。”
“小羽毛,你在岸上等着便好,我下水。”贺兰尧说着,便要解下外衣。
“不,河水凉,你不能再受凉了,我下去,你在这儿等着。”苏惊羽按住贺兰尧解衣的手。
“少说废话,我还没孱弱到连个水都不能下。”贺兰尧抬手轻敲了一下苏惊羽的头,而后解下了腰带丢给她。
苏惊羽:“……”
眼见贺兰尧坚持,她也只能随他了。
贺兰尧将外衣褪下了之后,由苏惊羽拿着,他迈步到了河岸边,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
苏惊羽站在亭子边等着,时不时观望一下四周。
她脚下的水面微微浮动,那是贺兰尧在水下探索着。
“阿尧。”苏惊羽朝着水下道,“找到了么?若是找不到就快些上岸,换我下去找。”
贺兰尧此刻潜在水下,自然是不能回答苏惊羽的问题,只在池壁边上摸索着。
离水面三尺之下,应该就是他如今所处的这个位置。
贺兰尧的手从池壁边上游移过,上头布满了青苔,倏然间,摸到了一个凸起的地方,他当即往里压了压,将那块凸起给按了下去。
下一刻,便见原本光滑的池壁上弹出了一个小门,约莫一尺宽。
贺兰尧将手伸了进去,触摸到的依旧是滑溜溜的青苔。
他将手臂再度探进去了一些,终于摸到了一个木质的东西。他将那东西一把掏了出来,是一个棕褐色的锦盒。
这里头想必就是青莲了。
他将暗格关了回去,而后凝聚内力,双腿一蹬跃出水面。
苏惊羽在岸上等候着,忽听‘哗’的一声巨大的破水声响起,一道人影从水池里跃出,稳当地落在了地面上。
“拿到了?!”苏惊羽望着贺兰尧手中的锦盒,这一刻自然是颇为欣喜。
费了这么久的劲儿,终于将这玩意拿到手了!
“阿尧,冷不冷?”苏惊羽见贺兰尧浑身湿透了,忙问道。
“还好。”贺兰尧朝她笑了笑,“无须担心,我花片刻的时间用内力将衣裳和头发烘干了就好,咱们不能这么直接出去,否则,是个人看到我这样,都知道我落水了。”
“也是,那咱们找一处隐秘的地方。”苏惊羽抬目张望了一下四周,视线落在不远处的假山上,道,“去那儿。”
二人躲到了假山之中,贺兰尧便盘腿坐了下来。
而苏惊羽则是迫不及待地掰开了手中的锦盒扣子。
她并没有见过冰山青莲是什么模样的,只因贺兰尧拿来给她解毒的时候,她是昏迷的。
但月光描述的青莲特征是:冰山青莲,自冰雪中生长,不惧酷寒,通身青色,花杆和花瓣的颜色深度却不同。花瓣淡青,花杆深青,晒干了之后保存起来,存放时间可达百年之久,百年不枯。
将盒子打开,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株通身青色,约莫有五寸那么长的干莲花。
观其外表,与月光所描述的特征相同。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得拿回去给顾无欢验一验货。
“阿尧,你看,与你之前的那一株像不像?”苏惊羽唇角扬起一丝笑意,正要将盒子递给贺兰尧看,然而看到贺兰尧脸色的那一瞬间,她怔住。
此刻贺兰尧正半瞌着眼,神色疲倦,唇色呈现出一抹淡紫。
唇色发紫,是中毒的迹象!
苏惊羽吓了一跳,忙俯下了身,“阿尧,你这是怎么了?!”
“暗格里的青苔,兴许有毒。”贺兰尧开口,声线微弱,“方才在池水下探索,我的手接触到最多的便是青苔,池水若是有毒,荷花不会存活,想必只有藏着青莲那一处的青苔上淬了毒,毒素通过手掌传递蔓延至全身……”
“我艹!”苏惊羽低咒一声,禁不住爆了粗口,“这古月南柯怎么就没提醒我!”
她是怎么也想不到古月南柯会有这么多的心眼。
难怪古月南柯之前自信满满地说,除非她自个儿愿意交出青莲,否则谁也别想拿到。她不止藏得隐秘,还外加了一层防盗措施,这是多怕人偷啊。藏在水下原本就没有几个人能猜得到,她竟还留了这样一手。
犹记得古月南柯方才跟她说‘我叫人给你取出来’……
她都准备叫人取出来了,难怪不提醒一下青苔有毒。
“阿尧,你现在感觉怎样,还能不能走?”苏惊羽说到这儿,蓦然想起随身还携带着月光的解毒丸,忙将藏在衣袖里的瓶子掏了出来,倒了一粒解毒丸在手心里,递到了贺兰尧的嘴边,“把这个吃了,即使不能解毒,也能延缓毒性的发作,咱们立即出宫,回去找师叔。”
贺兰尧张口将苏惊羽递来的解毒丸服下,随即起了身。
苏惊羽将装有青莲的盒子收进了衣袖中,与贺兰尧一路避开了宫人,直到远离了古月南柯的偏殿,这才正大光明地行走。
坐上了来时的马车,苏惊羽让贺兰尧靠在了自己的肩上,轻叹一声。
怎么总是这么倒霉。
为了一株青莲,真可谓是一波三折。
好不容易取到了青莲,又被坑了一把。
她如今可真是不能小看了古月南柯,今日要不是靠着顾无欢的‘春梦了无痕’,让古月南柯错把现实当梦境,她也不会那么顺利从古月南柯口中套出话。
“正所谓有得必有失,小羽毛,不必太感慨了。”贺兰尧倚在她的肩颈上,淡淡一笑,“我已经倒霉习惯了,遇上你,或许已经用尽了我的好运气。”
“又胡说八道了。”苏惊羽撇了撇嘴,“我相信你的好运气还未用尽,若这株青莲是真的,便能解了你身上毒,如此一来,我们最大的困扰便算是解决了,这难道不算是好运?”
说实在的,她现在可不敢轻易得意忘形了。
刚拿到青莲那会儿,她也是喜不自胜,然而下一刻贺兰尧便中毒了。
如今就算青莲在手,她也不敢笑了,倘若这株冰山青莲不是真货,那她真想拿块豆腐撞死自己。
只愿上天别再跟她开玩笑了。
“小羽毛,别愁眉苦脸的。”贺兰尧抬手,试图抚平苏惊羽的眉心,“我一个中毒的人都如此气定神闲,你又为何要愁眉不展,我还是喜欢看着你的笑容。”
“我笑不出来。”苏惊羽撇了撇嘴,“当初拿到七叶花的时候,我就十分得意地笑,结果呢?古月南柯也拿到了一株七叶花,在我面前嘚瑟,今儿拿到青莲,我又得意地笑,结果呢?还没笑完就发现你中毒了,反正我发现,自从来到了赤南国,我只要一得意,接下来就很快不如意,我如今笑都不敢笑,上天这是在警示着我们,凡事都不可高兴地太早,不到尘埃落定的那一刻,你永远不知道会有什么变故。”
“你的思想可否乐观一点。”贺兰尧眉眼间掠过了一丝无奈,伸手捏了捏苏惊羽的脸儿,“我现在是个病人,听我的,我想看你笑,笑一个给我看?”
他只愿她能永远轻松快活,他最不想看见的便是她皱眉,郁闷的模样。
他的小羽毛就该一直开心乐观下去。
而苏惊羽听着他的话,垂下了眸子,撞进他那双凤眸中,里头流淌的是一片奇异的温柔。
他想看她笑,不想看她愁眉。
苏惊羽挤出了一个笑容,“这样可以了么?”
贺兰尧淡淡一笑,“这才乖。”
而就在这时,马车车身倏然间一个剧烈的颠簸,二人被震得直接往后一仰,头齐齐敲在了马车的车壁上,马车之外,响起一声马儿的嘶鸣。
苏惊羽被震的眼冒金星:“……”
艹,还让不让人笑了!
------题外话------
小羽毛:呜呜呜,我再也不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