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英感觉无数的血气与生机充斥到自己的四肢百骸,道道经络血脉中,血液如涨潮春水迅速奔流,而被同化的血气与生机还在源源不断的补充进来,如飞瀑倒挂般不可控制。
子英最初觉得体力增加,血气充盈,感觉很美妙,但数息之后感觉陡变,体内如有千千万万条长蛇乱窜,浑身上下流转的血气如山洪暴发,野马脱缰,子英觉得全身如浮肿一般,整个人转眼间大了一轮,而且如吹胀的气囊还在缓缓向外鼓胀。体表的血管颜色暗红,虬结曲折,突突跳动,尽皆突出体表,如欲寸寸断裂,五脏陆腑似乎随时要爆炸开来,撕裂般的疼痛感淹没了子英,就连神魂也有些模糊不清。
子英感觉自己如一个被吹到临界点的气球,随时都可能‘嘭’地一声化为一团飞溅的血肉。
雪豹的血气与生机比苍狼不知强大了多少倍,在阳春之火的提炼下凝聚到一起,被子英的血气同化后,所蕴含的大量的血气与生机瞬间如决堤之水四散开来,超出了子英肉身所能承受的极限,如同一江之水突然涌入了一条小河,漫堤四溢。
子英此时的处境凶险无比,若处理不当,极有可能爆体而亡。
一恒心中亦惊骇万分,但经过最初的慌乱后,静下心来,马上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吃饭不知饥饱的人若一次吃得过多,可能撑死;炼气士一次若强行吸纳了过多的天地元气,则可能气脉爆裂;子英身体还不够强健,还不能一次性容纳一只成年雪豹的血气与生机。
化解这暴走的血气与生机还主要得靠子英自己。
形势岌岌可危,一恒心头灵光一闪,洪水泛滥,势不可挡,开挖河道,进行疏导,则洪水收敛凶性,滚滚入海,不再为害人间。江河导流,如日月轮回一般,有迹可循。
如今子英体内的血气就如遍地泛滥的洪水一般,血脉经络则如江河,若元神用意念引导,令其按周天路数,循环往复,则可化解其对肉身的冲击力,再一部分流导入气海,去固本培元,则此厄可解也。
“日月经天,江河行地。”一恒如当头棒喝般对子英喊了一嗓子。
状若疯狂的子英如溺水之人忽然抓到一根救命稻草,生死之间的感悟力特别敏锐,三无道长讲的日月轮回的奥义浮现于脑海,于是开始一遍遍的练习日月轮回,元神全力释放意念来引导血气在周身运行,上下左右前后循环不休,遍体流转,体内血气再不似先前山洪乱流般胡乱碰撞,开始有有条不紊地运行。一部分血气与生机被分流出来,百川归海般导入气海。
日月穿梭,大日凌空,千江月明,光照万物,阴晴圆缺……
子英心头无数灵光闪现,日月轮回衍生出无数的变化来,感觉心头时而阳光普照,时而月光如水,渐渐生出一些空明而难以言喻的韵味来。
他一遍遍不厌其烦地练习着,每一式都认认真真,全力以赴。
如狂涛怒澜般的血气被渐渐驯服。
其实一豹与一狼之力并不算大,但却已超出了子英现在的容纳上限。若非日月轮回心法玄妙,其后果的确不堪设想。
依然有一些血气溢出体外,丝丝血线由毛孔内激射出来,身上的衣服千窗百孔。浑身上下鲜血淋漓,如浴血重生。
血气与生机是力量的载体,也是孕育力量的温床。
子英感觉浑身凭空增添了无穷的力量,这些力量令他狂放不已,只想极力地把它们释放出来。
事实上,他如今已拥有了一狼一豹之力,相当于一虎或二牛之力。
由于这些力量不是日积月累的结果,所以如暴躁的野兽而难以驯服。若是长期修炼获得的力量,自然没有这样的弊端。
同化这些力量,驯服这些力量,随心所欲驾驭这些力量,需要一个痛苦与凶险的过程。
天道很公正,收获与风险总是并存的。
子英猛地从地上跃起,顿觉身轻如燕,由于用力过猛,身体失控般直往上升,头一下子撞断了数根粗大的树枝,才止住了上升的势头,人稳稳落地,断枝积雪唿啦啦地跌落下来,淋了一头一脸的雪沫。
子英仍觉体内劲气激荡不休,急欲找到一个发泄口,一声长啸,对着周遭的山石与树木连环出击,石块开裂,碎石崩溅,许多碗口粗的树应手而断,木屑纷飞。
一恒在一旁静静地看看着,他知道,师弟现在虽状若疯狂,但已脱离了危险期。
子英虽举手投足间声势骇人,其实对新增力量的运用还远远不够精准。对力道的运用,他才刚刚起步。
力道的运用要能收发自如,打击目标时,能将所施放的力量集中压缩到一点,绝不旁逸外泄,绝不浪费一丝一毫力气。而且力求用最小的力气来取得最理想的打击效果,以求把损耗降至最低。
高手对决,减少一分真元与气力的消耗,往往便多出一分胜算。克敌制胜的因素很多,但耐力无疑是一个很重要的因素,胜家无一不是能坚持到底的。
所以要珍惜每一分真元与力气。
识海中,晶龙也表现得有些亢奋,将流入识海的血气尽皆吸食。
但毕竟是一缕残魂,还需要一个溶炼同化的过程,很快,就有吃饱的感觉。晶龙在子英的识海感受着旺盛的生机,高兴得上下盘旋,蜿蜒游走,颇有几分飞龙在天的矫健。
子英的双手已血肉模糊,与树木山石的每一次撞击都给他带来钻心的痛感,这种痛感缓解了新力对身体的冲击,反而令自己舒服畅快一些。
在痛感的刺激下,他的神智反而更加的清醒,每一片飘落的雪花,每一道碎裂的声音,每一次出拳的轨迹,每一蓬激起的雪浪,每一个移动的瞬间……都如此清晰的反映在自己的感知里。
进雪域之前,自己的力量还是那么弱小,还离不开妈妈的保护,现在已经拥有了伏虎之力。虽然炼化新力的过程充满了痛苦与风险,但所付出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痛苦是对道心与意志的一种磨炼,不经历巨大的痛苦,心志就不能超常的坚韧。
一切才都是开头。未来的路还遥遥无期。
周围的树木横七竖八倒了一片,散落的石块将这一方雪地的美感破坏殆尽。
面对这狼藉的一切,终于消停下来的子英开怀大笑,爽朗的笑声将头顶飘落的雪花激荡得向外飞扬。
浑身血迹斑斑,衣衫破烂不堪,双手表面的肉皮有的已经翻卷过来,露出了白色的骨头,脸上肆意流淌的汗水把将要结痂的血冲刷出道道沟痕,原来一丝不苟的头发已乱如蓬草,随风胡乱舞动着。
子英不以为意,仍然尽情而放肆的笑着,只有满嘴的牙齿还雪一样洁白。
这形象与初见时判若两人。
是的,现在与初见时,的确判若两人。
一恒望着这个豪气干云的“血人”,眼神清澈、沉静、充满淡淡的喜悦与关切。
他丝毫不觉得自己这个小师弟疯狂、变态、野性。
渴望力量,拥有力量,超越自我,世上还有比这更令人兴奋的事吗。
这种感受,一恒懂。
当白衣胜雪、黑发如瀑的兰湘子亲眼看到儿子这个形象,会是什么感受呢?当一恒心中突然冒出这个念头时,不觉咧嘴笑了。
子英终于平静了下来。他默默地盘膝坐在雪地上,望着师兄,无声地笑了,眼波中泛出一些晶莹的碎光。
两人都没有说话,似乎一切都在不言中。整个雪域一下子跌入了寂静之中,簌簌的落雪声清晰可闻。
“锵”,一声剑吟,在飘飞的雪里异常清赿悠远。
一恒也要消化一下这次积累的战斗经验,手中的辟邪降魔剑堆起层层叠叠的剑幕,剑光恍如匹练,时而如月色溶溶,时而如日光灼灼,较之以前,又有了新的意韵。
子英内视自己的气海,北斗七星杓还在悄然旋转着,阳春之火变幻着明丽的色彩,气海的壁膜又凝实了几分。
金星启明血气已完全同化了雪豹狂放不羁的血气,蓬勃的生机已融入了自己的血肉与神魂,所滋生的新力也与自身的力气融为一体。
“恭喜老哥。”晶龙在识海对着子英元神呵呵笑道。
“同喜同喜。”子英元神有几分调侃。
“今后,老哥汲取外力时,再不宜如此生猛。浪费了那么多来之不易的力量。”
“老弟,你什么意思?有话直说,可取之处,洗耳恭听。”
“汲取外力是修炼的捷径,所吸收的力量要依照心法进行合理疏导,而不能盲目渲泄。”
“我已明白。”
“新力一定要同化为自己的力量,运用起来才能随心所欲,没有丝毫的滞涩。”
“我也明白。”
“力分五等,老哥明白吗?”晶龙对子英态度有点不以为然,暗暗腹诽:不谦虚。谦虚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你个小屁孩刚起步,能明白什么!
“龙师父,弟子洗耳恭听。”子英对晶龙称呼的转变比翻书还快。令晶龙有“一在平地一在天”的感觉。
其实,子英的逻辑很简单,强者为尊,能者为大,聆听教诲时,当然要尊其为师。至于平时,因为晶龙寄居自己的识海,还得靠自己拼死拼活的积累血气养活,只能兄弟相称了。
晶龙早已习惯子英这跳脱的表现,何况今天也获益匪浅,于是眉飞色舞,欣然开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