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记不清自己到底走了多久,周围没有一点标识物,只能凭着感觉向着某一个方向前进。当我渐渐有点意识模糊的时候,突然远方出现一簇幽幽的鬼火,我不知道那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越走越近,我仿佛走到了另一个梦中。四周变得阴冷起来,空气中有一股无法捉摸的声音。忽然,一个声音在我耳边响起,竟像是幽幽的抽泣声!我一下子感到头皮都炸了。
我止不住地浑身颤抖,寒冷似乎从四面八方向我压迫过来。那寒冷似乎有如实质,顺着我的身体直接钻入我的内脏,我能感受到我的胃在抽搐,疼得我龇牙咧嘴。我突然发现一件奇怪的事,全身上下好像唯独右边胳膊没有感受到一点寒冷。我立马反应过来,那并不是我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而是那股冷气只存在于一个区域内,而我的右胳膊在那区域之外。
我赶紧挪动身体,从寒冷中抽身出来。令人实在想不通的是,温度怎么能在这么小的范围里产生如此之巨大的差距,就好像在那看不见的地方有一道神秘的结界,隔断了温度的交换。我呼了口气,身体终于慢慢恢复正常了。我抬头向着原先那个方向看去,发现那簇幽幽鬼火再次出现。那鬼火好似一个质点,让人无法在视觉上把握它与自己的距离。
但我是知道的,它离自己也就是一抬手的距离。我实在不愿意重新走入那令人惊怖的地域中去,但我的脑海中有个声音在告诉我:错不了,那就是我需要去争取的一个文明火种!
我的身体已经透支了很久,全凭仅存的意志力坚持到现在,我心中甚至早已打起了退堂鼓,只想让这两个小时快点结束,然后离开这个鬼地方。但一个身影缓缓浮现脑海——
“……哎,萧丞,你不走吗?你怎么也不去打球?”那是周晓萱放学时与我的对话,她的一颦一笑都深刻在我的记忆中。
我咬住下唇,重新向着那鬼火走去。那鬼魂的哭鸣声再度响起,冷冽的气温直接刺向我的骨髓。莫名的,那寒冷竟让我的身体感到极度虚弱,那是一种熟悉却奇怪的感觉,它让我心中泛起了一个词——“饥寒”。我没来由地想要获得食物,我的脚步开始变得磕磕绊绊,虚弱的感觉蔓延到整个身体。
我低下头,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身体如同被抽去了所有水分似的干瘪下去,骨瘦如柴,有如吸毒过量的将死之人。我感到自己的后背支撑不起自己的重量,整个人向前倾去,就像一个伛偻的老人。我感到自己就要饿死在这里了。但是,不,我必须尽快取得火种!我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去,想象那团鬼火是一盒新鲜的曲奇饼干……
“第二个文明火种——农业火种!”周围的寒冷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而鬼火则飘入了我的掌心。
我渐渐明白了洪荒纪年的任务模式。我所要做的一切便是去寻找那些火种,并为了拿到那些火种,而心甘情愿去忍受痛苦的考验。
浓雾中,我又走了好一会儿,眼前出现了一红一蓝两道火种。我估计时间已经过去了大约一个小时,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了。我一头扎进那红色的火种中。经历了差不多的痛苦之后,我获得了第三个文明火种——畜牧火种。
“还有两个!”我告诉自己。
去取那蓝色的火种时,周围情况与先前的三个似乎不太一样。当越来越接近它时,我分明能够感受到自己已经进入了火种的范围,只是为什么,周遭的一切好像没有任何变化?虽说不用经历那些噩梦般的痛苦确实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但理智判断,这似乎不太合理,莫非?
当我伸出手抓住那团蓝色火焰时,我似乎触到的是一道闪电!那道闪电从掌心沿着手臂直插入心脏!我感到自己瞬间休克了,全身上下不自觉地抽搐起来,嘴角涌出了白沫。那是痛彻心扉的感觉,身上的肌肉像是被撕裂一样的痛,内脏和器官全都萎缩在一团。我想我是真的死了。但痛苦还真真切切地感受得到,我无法承受那种痛楚,我想要呐喊,可我喊不出,我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我死了吗?头痛欲裂。
我无力地从地上站起,用手扶住自己的额头。不,我没有死,而是获得了一枚“创世者火种”——“精力火种”。
我终于明白了,原来,创世者火种与文明火种获得条件的区别是,文明火种通过周围的环境对创世者施予磨难,而创世者火种却是直接对你的身体造成致命打击!
我颓然地走在迷雾中,祈祷着下一个是文明火种,千万别再遇到那种创世者火种了!
可怕什么来什么。走了不多久,又出现了蓝莹莹的火焰。我直接无视了那团火焰,向着前方继续走,过了不久,出现的仍是一团蓝色火焰。我心中焦急起来,在这种空间中,人的感觉变得出奇的敏锐,我大致能够估计出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如果没有弄错的话,我可能只剩下不到二十分钟了。
难不成前面那些磨难都白费了吗?要是达不成目标,我的沙盒就要被收走了!想想密林外的草地上,那绝色的妙人正等待着自己,还有什么理由不让我逼迫自己对自己更心狠一些?
我一咬牙,伸手去抓面前的蓝色火焰。果然,又是同样的感觉。不知是不是错觉,我甚至好像能闻到自己身上被闪电烤焦的气味。或许是因为自己的身体已经受过了一次同样的磨难,这一次似乎比之前一次容易得多了。等我重新跌跌撞撞爬起来的时候,我已经知道自己又拿到了与先前相同的创世者火种——精力火种。
这个时候,我的心中有一个声音越来越清晰:“还剩下的时间可能不到十分钟了……要来不及了……”
现在我的手上拥有的文明火种如下:时间火种、农业火种、畜牧火种;创世者火种如下:精力火种、精力火种。我必须在剩下的时间内取得一个文明火种或者两个创世者火种才行。但事实上时间已经不容许我去取两个创世者火种了。我必须尽快找到下一个文明火种!
我此时已经顾不上许多,撒开腿拼命地奔跑,原先身体所受到的打击似乎也被我抛诸脑后。过不多久,我又见到了一些蓝色的火焰,但我选择了放弃它们。我感到时间正在一秒一秒从我手指缝中溜走,正当我就要绝望的时候,突然面前出现了一团红色火焰!
我疯狂地向着火焰的方向扑去,却全然没有注意,周围的环境压根没有变化,这并不是文明火种!当我的手接触到火焰的一刹那,我感到自己的灵魂从手掌之中被吸出了体外!我感到一阵莫名惊惧,这与先前那种痛苦全然不同,我仿佛游离在了自己的身体之外!
我以一个第三者的视角注视着自己身体的变化。我看到那具躯壳正以一种肉眼可以分辨的速度被迅速拆解,那筋肉像是被放入了绞肉机,瞬间就被碾成血肉;我亲眼看着自己的骨骼被折断的样子,那碎末与血红色的液体融合在了一起;我的面目扭曲起来,眼珠爆出,下巴错位,额头凹陷……才几秒时间,整张脸已经认不出来了,同身体的其他部位一起被揉进了一团肉泥之中。
“不……”我惊叫着,却没有任何声音发出。我想要阻止这一切,却无从下手。我惶恐不已,简直不敢相信所发生的事情。随着恐惧占据了我的灵魂,我的感觉突然好像回到了眼前那具躯体上。想象那种被千刀万剐的滋味吧,那正是我所体验着的。我的身体被支配着,我的灵魂被恐吓着,一时之间,所有的痛苦和恐惧全都涌了过来,如果可以,我宁愿选择立刻死去。
当痛苦到达极限时,我便忘了一切,什么学习、高考,什么亲情、家庭,什么爱情、周晓萱,我全都不在乎。我只想回到过去,回到那没有见到创世沙盒时的平凡时光,安心的过日子,哪怕人生失去所有希望和乐趣……直到此刻,我才明白,安然生存下去的意义远高于其他任何一切。人们总在讨论生是为何,那是因为他们没有接触过真正的恐惧和痛苦;如果他们知道那意味着什么,那就该懂得,生的本质,不为了任何其他一切。生,只是为了躲避那些恐惧和痛苦而已。
终于,一切苦难像是到了头。我的心中升腾起两个声音:
“创世者火种,精力火种……”
“创世者火种,灵魂火种……”
我双眼慢慢合上。我也不是很明白,是自己获得了创世者考验的成功,还是得以脱离这该死的考验,两者哪一样更让我感到喜悦。在一片混沌中,我再也无力支撑,陷入了深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