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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洛阳(三)(1 / 1)

彩茗一见,首先一个就站起来,眼闪灵光,笑靥如花,挥着手叫道:“剑云哥哥!我在这里!”

史剑云一见是彩茗,愣了一下,刚说一声“你!”,再一打眼看到谢夷峰,喜道:“嗨呀,是你小子!”

“没错!是我。”谢夷峰晃着脑袋,得意地说道。

此时彩茗已冲到史剑云身边,拉着他的手一个劲儿的摇,仿佛一只雀儿,一蹦一跳的。史剑云也万分高兴:“啊,彩茗姑娘,你也来啦?”

“是啊是啊是啊,我们就是来找你的!”

“来找我?啊!对了,这段时间你到哪里去了?我们可担心坏了。”

“哈哈,这段时间可经历了不少事呢,我慢慢说给你听……”

“好好……”

“咳!”谢夷峰干咳一声,抿嘴笑道,“世兄,你得了红颜知己固然可喜,怎如何把兄弟我晾在这里?”

史剑云猛地一愣,环顾四周,却见众人皆未散去,个个直勾勾的盯着他们,自己牵着一个小姑娘的手喜形于色,有说有笑,大不成体统,传出去却不为江湖人士耻笑?思及于此,忙地放下彩茗的手,满脸通红,也干咳一声,立马抱拳笑道:“谢兄弟多日不见,可还无恙否?”

谢夷峰哈哈大笑,随即玩笑道:“你要再不来,我可不是被你这红颜知己报复,就是被你这小弟教训,无恙也变有恙了。”

史剑云脸色更红了:“夷峰还是这样胡说!你们怎么在这儿打起来了?剑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后面这些话却是对他弟弟说的。

史二少爷方才回过神来,兀自闹不明白,看了看他们三个人,结结巴巴的问道:“哥,这……这是……”

“哈,你瞧瞧我这做哥哥的,都忘了给你们引见了。夷峰,这是我的弟弟,单名一个渊字,”说着转向史渊,“小弟,这就是我常提起的益州府镇武镖局的谢夷峰,你谢大哥。”

史渊神色一振,大感惊喜,学着他哥的模样,抱拳拱手,低头说道:“小弟史渊,草字剑平,今日有幸识得益州镇武镖局的谢哥哥,荣幸之至,方才多有得罪,万望海涵。”

谢夷峰亦抱拳还礼道:“不敢不敢,在下谢灵祯,草字夷峰,见过贤弟。适才是愚兄多灌了两碗黄汤,糊涂了,言行恣意,乱说了些浑话,贤弟万万不要放在心上,这里愚兄赔个不是了。”

谢夷峰见史剑云都来了,再是装不下去的,而且方才确是口无遮拦,说的话大伤史家的颜面,还好史渊没有提起,不如先行下个矮桩,赔个不是也是应该,料得他也不会再死死追究。

“啊,不,是小弟鲁莽了。方才见哥哥使的招数就该看出来,中正平稳,气势恢宏,除了镇武镖局谢家的五丁崩山掌不作它想,此时听大哥介绍方才回忆过来,以至冲撞了哥哥。小弟的江湖阅历还粗浅得紧,还要多跟哥哥们多学习才是。”

“不不不,是愚兄鲁莽,不关贤弟的事……”谢夷峰连连摆手。

史剑云虽不明起因,但见他们既已说开,恢复和气,也不深问,哈哈大笑道:“好了好了,都是自家兄弟,何必这么见外,既然撞见了也是不打不相识,正是我辈年少豪杰的作派,不用如此多礼,一会儿喝上两杯,更加亲近了。”

一旁掌柜的见闹事的是大少爷的知交,暗自庆幸,免了一场干戈不说,这些杯盘碗盏,坛坛罐罐的损失也有主儿了,大少爷二少爷自然也不会问他个失职之罪。听说史剑云还想喝两杯,连忙冲了出来,呼喊伙计们,重拾箸碗,再添佳肴,亲来服侍他们坐下。那些小二的也个个舒了一口气,均想幸好没有上前帮着二少爷打架,这会儿认出是大少爷的客人,倘或打坏了他,大少爷追究起来,二少爷怕是吃不上这板子,倒教我们来顶缸。故此听了招呼,高兴得不得了,一拥而上来伺候。

周围人见不打了,没了看头,店里跑堂的又来哄赶,自觉没趣,各自散了。

这真是少年意气最相投,平生只爱剑与酒;畅论江湖沉浮事,只知欢喜不知愁。三个小伙子更不挑拣,就在谢夷峰吃酒的桌子上团坐,推杯换盏,把酒论武,好不畅快!彩茗虽是不善饮酒,有不明白江湖事,插不上话,但既已看着史剑云了,胜似找到史家府上,也在桌边静静地坐着,笑眯眯地看着他们高谈阔论。

谈笑如飞,倏忽便至戌末光景,史家兄弟见时辰不早了,饮罢残酒,便邀谢夷峰和彩茗到正金门下榻,他二人本就是来找史家的,一拍即合,当下提起行装,趁着夜色,径往正金门史府投来。

说起这史府,就在洛阳城东南角上,临近伊川。三人策马而行,彩茗坐在史剑云身后,约莫走了一炷香时间,远远便见好大一座庄院,待得走到近处,谢夷峰打眼一看,门前一座大青石牌楼,巍峨雄壮,高雕细镂,上书“正金门”三字。再往前走,就到了大门口,门前又是两座青石狮子,威武霸气,门上一块黑漆烫金匾额,上书“史府”,匾额下已挂上两盏薄胎琉璃灯,照得晃亮。灯下两名家仆坐在凳子上,见两位少爷回来了,连忙上前接住。史渊忙叫收拾客房,史剑云叫住一名仆人,叫先报知老爷,一会儿便带着客人往书房见他。仆人们一连声答应着去了。

史剑云便引着谢夷峰和彩茗进去。迎面一堵青砖照壁,上刻着喜鹊登梅的图案,绕过去就进了前院。院子两边是一圈耳房,院子里种着几株古桑,皆须三四人合围粗细;径往前走,过了二门,又见一座精巧的院子,周围回廊清秀,小径通幽,山石错落,安设严谨,凿通泉路,以为流水,直通伊川,水上架设石桥木桥,水边更植花树,巧设亭台,更增闲雅之趣。

谢夷峰大感惊讶,没想到史家以武道立世,却不全然是一派武夫气质,家中装饰大见文人雅士之风,更与一般武家不同。彩茗更是看得呆了,她长在南疆腹地,满目所见多是大丘大岭,险山恶水,哪里见过这般柔美精巧的山水布置?

一路贪看不尽,不觉过了一座石桥,迎面而来一位长者,花白头发,面皮红润,身着一领褐色长袍,蹬着一双棠木屐,笑容可掬,步履如飞,健步而来。谢夷峰见了,正不知是哪位,史剑云上前迎着:

“徐叔,这就是谢夷峰谢兄弟。我这次到益州投书,正巧他也回家探亲,我们正好相识。”说罢回头来说道,“夷峰,彩茗姑娘,我来给你们介绍,这位是徐叔,虽是我们家里的管家,却是我爹的左膀右臂,爹爹教我和剑平从小儿便以长辈之礼相待,并不把徐叔当一般家人。而且徐叔的刀法可是我们正金门除了爹爹外最厉害的人呢,我们小时候可没少请教他老人家。”

“嗨呀呀,少爷客气了,那是老爷抬爱,记得老奴的这点儿微功罢了,老奴可不敢越了主仆之分。”徐管家哈哈大笑。

谢夷峰忆起小时候父亲给他说起过的江湖轶事,猛地想到一人,肃然起敬,忙地抱拳拱手,口称道:“啊!莫非是江湖上人称‘摩云铁鹰’的徐老前辈!”

那徐姓管家名叫徐奉立,早年也是一位响当当的江湖好汉,年岁甚至比史剑云的父亲还长。当年他以一路“烈鹰爪”功夫震绝武林,凡命丧其手者皆是被其生生撕碎,多少江湖恶徒闻其名俱心寒胆丧,后遇了史昭平,大为倾心,引为至交,互为师友,平日里常舞刀耍拳,切磋技艺。自此跟随史昭平出生入死,行侠仗义。现于史府之中虽名为管家,实则史府上下并不以下人看待,反而礼敬有加。近年来史府产业渐加兴旺,徐奉立便多加移心于经营之道,江湖上渐少闻其作为,此时听得谢夷峰如此迅速便将他名号宣讲出来,大为得意,便对他多了两分嘉许之意,满面堆笑,迎上前去,拍拍谢夷峰的肩头,上下端详了一阵,微微笑道:“好!果然是虎父无犬子,谢老镖头名震江湖,他的儿子也是这般丰神俊逸,英雄了得啊!”

谢夷峰见他提起自己父亲来,心里一酸,面皮上丝毫不变,拱手作揖,微微欠身,应对道:“多谢前辈抬爱,要说英雄,晚辈是不敢当的。”

“谢少爷太过谦了,”这徐管家寒暄了几句,注意到谢夷峰身后的彩茗,问道,“这位姑娘是?”

史剑云忙接过话来:“啊,这是彩茗姑娘,我这次到益州去,不是走岔了道路吗,她就是我在贵平认识的那位姑娘。”

“噢……”徐奉立觑着眼,又把彩茗打量一番。

史剑云生怕徐叔因彩茗生在南疆而瞧不起她,先开口替她说道:“就是这位彩茗姑娘为我带路,我才顺利按期到达益州,而且这一路上对我颇多照顾,几番遇险都是她聪明灵巧,带我逢凶化吉的。”

“嗯……”徐奉立应了一声,也不问询关心一下彩茗,好似恍然大悟一般,喃喃自语道,“原来你就是那个蛮姑娘……”

彩茗听他语带轻蔑,微微有些生气,但既是史剑云的家里人,看在史剑云的面子上,也不跟他计较,扭过头去不理他。

这老徐也不再搭话,直接跟史剑云说道:“大少爷,老爷现下正和大伙儿在书房商议会盟之事,您和二少爷也该去听听看,增长些见闻,尤其是注意那些门派帮会的关系,不要到时候出了岔子,坏了咱正金门的名头。完了你们再去跟老爷请安。好了,快去吧。”徐奉立说这话,尤其重重地看了一眼史渊。

“是。”史剑云躬身答应。

“知道啦。”史渊笑呵呵的,好似满不在乎,先走在前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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