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史剑云和谢夷峰两人,才把马从马厩里拉出来,出了后门,就听见大堂里一阵喧哗之声,心知不妙,翻身上马,才出两个街口,就隐隐见大片的火光晃动,料得此时通衢大道上必是层层把守,人山人海,直直的向北九成九被抓住,史剑云四下一望,先不管东西南北,指示谢夷峰往人少的暗处疾驰而去。行不多时,又见着往来抓捕他们的兵丁,没法,只得再往小巷子小弄堂里钻,一旦发觉人走动,立即就转其它道路。如此乍北乍东,忽左忽右,竟来到青玄观前。
走到此处,谢夷峰倒停下来,一脸平静的望着破败的观门,似乎若有所思。史剑云一见他这样,也停了下来,打马走进。
“怎么了?”史剑云轻轻问道。
“……不到一个月前,我就是在这儿遇见他们的……”
“是和阿展他们相遇吧?”
“呵,我还帮他们打架呢。后来大家成了朋友,成了兄弟,一起要饭,一起笑,一起哭,一起谈天说地,一起胡吹乱扯,呵呵,就好像还是昨天一样……”
“…………”
“……嗯……不多久后就遇见了……她……和你。”谢夷峰拿眼瞥了瞥史剑云,又盯着青玄观,“再后来就……芸儿……柴老三……小苗她们……你说,她是妖女么?”
“好了,别想了,你再想也是于事无补。”史剑云不置可否,只叹一声。
“一个月前,我还只是想着如何游戏人间,如何行侠仗义,如何除暴安良,如何快意江湖的镖局大少爷,哪知道后来爹的事,芸儿的事,小苗的事,你的事和……她的事,互相纠缠,互相拉扯,我想看清却从来没看清过,我想有人来给我说明也没有人来说明过,除了我自己想,自己猜,我还能做什么呢?现在你又说想了也是于事无补,呵,我到底能做什么呢?”
“……或许你认为你什么也做不了,只是眼睁睁看着一切在你眼前发生。但正是因为如此,就更不应该迷惑于眼前的乱局,你就更要把这一切的真像给找出来!要不然我们逃得不明不白,方姑娘走得不明不白,彩茗丢得不明不白,世伯和伯母及你们一家都死得不明不白。要是我们没逃得出去,被他们抓住,只怕这冤屈就此石沉大海了。”
谢夷峰回过头来看着史剑云,盯着他双眼中坚毅的眼神,道:“不错,我一定要把这一切弄个水落石出!有怨抱怨,有仇报仇!”
“嗯,目前我们更不该有什么闪失,尽快逃出城去为上。”
“好,走吧!”
“走!”
两人更倍添精神,打马急向北门而去。
如此躲躲闪闪,眼看将近北门口上,再过一个路口就到了。就在此时史剑云远远却见路口拐角处一道寒光迸射入眼,他马上勒紧马缰,往旁一拐,谢夷峰立觉不对,紧跟着史剑云进入一座小院的暗巷口子,先静静观察究竟是何物?
是夜月色如练,清光皎洁,两个小伙子眼力上佳,不多时就看清了,原来是一伙人埋伏在对面的阴暗角落里。好家伙!人人一口虎头钢刀,那寒光便是钢刀反出的月光,个个聚精会神的盯着街上的动静,显然是注意有没有人急匆匆赶着要出城的,幸好史剑云他们骑马一路上为躲避追兵,都骑得不快,马步也轻盈,动静不大。这要是直冲冲撞进去,这一伙人冲将出来,先斩马腿,再擒人犯,真个是探囊取物了。
“想不到老贼这里还留有一手。”史剑云轻声说道,“天幸今夜月色通明,那伙人备事不密,让我们先行发现破绽,要不然真要着了他的道儿。”
“哼,这才是苍天有眼。我们现在就杀出去,杀他们个措手不及!趁乱冲出城门。”
史剑云忙把手按住谢夷峰,说道:“嘿!不可冲动!对方人多势众,我们两个万不可能是对手。而且对方既然有意埋伏,必是和那些官军不同,多半不是来抓我们,只怕就是来截杀我们的,定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你这一冲出去,铁定被围,更不要说冲得出去的话来。”
谢夷峰急道:“那你说怎么办?!师叔和那小姑娘只怕早就在北门等我们了,我们要是还不能跟他们汇合,只怕他们多等我们一刻,就多一刻的危险哪。”
史剑云沉吟道:“我还是太低估那老贼的智计,没想到他会派完全不同的两路人马,一明一暗,一擒一杀,让我们为躲一边就必得落进另一边的陷阱。呼呼,不愧是久立官场的老狐狸。只是,如今我们该怎么办呢?”
史剑云思虑良久,却是苦无良策。
两人约莫想了一炷香时间,谢夷峰实在忍不住了,说道:“如此苦想也不是办法,依我看我们还是再像刚才那样,绕个远,避过他们就是了。”
史剑云苦笑道:“此处是出北门必经的路口了,不管怎么绕,都是从这些人眼皮子地下过的,现在行动无异于自投罗网。”
“那怎么办?!时间不等人哪,而且……”谢夷峰正说着,忽听身后隐隐有大部队人马前来了,往后一看,可不是一片火光渐渐往这边来了么?回身急道:“追兵就快来了!前不能进,后不能退,我们就要夹死在这里了!”
话虽如此,可史剑云也一时无法可想。要说避让,这里已是北门,房屋稀疏,大不如城心繁华,一旦轻举妄动,极易被人发现。可要一直不动,亦如谢夷峰所言,两头堵死,坐以待毙,该当如何是好?
“没办法,和他们拼了!”谢夷峰再也沉不住,挥鞭打马,就要往前冲出,史剑云连忙将他辔头挽住,刚要开口,就听得西南角上一处小巷子里高叫一声:“跑啊!”
这一声把几路人马都惊了一跳,谢夷峰都愣住了,好在史剑云应变还快,忙将他拉了回来,两人往喊声来处望去,却是黑黢黢一片看不清楚。那路埋伏人马听这动静,几乎同时,一股脑儿全跳出来了,往喊声处冲杀过去。
这群人一跳出来,谢夷峰气得几欲窒息,那不就是原来镇武镖局谢义全的徒弟们吗!谢夷峰顿觉喉头一阵发噎,又苦又酸,苦的是这群人几天前还是他谢夷峰的师兄师弟,里里外外都奉承他这位小少爷,可这才几天呐,如今操刀执杖的来杀他,这么干脆,毫不见迟疑,叫他这位生来娇惯的十来岁少年如何不气苦。酸的却是看样子整个镖局已有大半人都投效在太守麾下,想必早就串联示意了,在此之前,别说他个小孩儿,就是他父亲谢老镖头也没留心。如今一朝叛变,谢夷峰只觉天地茫茫渺渺,只留他一人萧索漂浪,这世间还有什么可信之人?谢夷峰此时唯想大笑,却不知笑谁,只笑自己而已。
史剑云可容不得他发呆,猛地一拍他的后背,沉声道:“就是此时,快走!”
谢夷峰浑浑噩噩,哪里辨得东南西北,你叫走就走吧。跟着史剑云悄悄驾马往北门而去。
却说这边埋伏人马冲进那小巷子,打眼就瞧见两个黑影在跑,为首一人冷笑一声:“哪里跑?!”一众人急冲上去,不多时就赶上了,那带头的在一黑影身后,劈头就是一刀,正砍在那黑影背上,只听得“啊”地惨叫一声,那黑影就委顿下去,一旁一个壮汉见他立了功,早迫不及待,飞星赶上另一个黑影,往腿子上一记扫堂棍,打得那人扑地翻了好几个跟头,一群人赶了上来,为首的嘿嘿冷笑道:“两位小少爷,为了哥儿几个的富贵,对不起了!”说罢就是一刀。
“嘿,成了!把这两人的尸首拿给大人,必是一场大功劳,哈!今晚上就吃香喝辣去!”一名弟子欢呼起来,跟着一伙人都哈哈大笑。
“哎呀,你们两个也别怪我们,”为首的对着地上两具尸体说道,“嘿嘿,同样是做奴才,做你谢家的奴才到头了也不过就是镖师,这镖局这富贵还不是你的,我们哪能沾得半点儿。还不如做太守大人的奴才,混得好了说不定还能有个一官半职呢。小少爷啊,你平时就体恤我们下人,这次就借您的小命,舍我们哥儿几个一个好前程吧。莫怪,莫怪啊。”
“嗨,你跟个死人说这些干嘛。”几个人哄笑起来,过来抓起地上的尸首,突然“咦”的一声,感觉不对,抱起来凑着月光一看,却与谢夷峰史剑云大不一样!一群人都愣住了,纷纷叫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儿?”
“问我哪?!我哪儿知道?!”
“谁呀?这谁呀?”
“我看我看。”
“还说要去请功嘞,看这下怎么吃香喝辣吧。”
众人吵吵嚷嚷,议论纷纷,其中一个看着地上的尸体有些眼熟,走上前来把尸体脸上的血污抹开,突然又是一声:“咦?!”
众人见他识得,都来问他,就听那人说:“看模样儿像是东街口子上要饭的那小子,好像叫做什么展哥儿的。嘿,今天不知怎么撞了鬼了,这时候来这里,这不是自己找死嘛。”
“嗐,你还看是谁,只要不是太守大人要的人,拿回去有个屁用!管他是哪个,我们再追。今天可不能让他跑咯!”
“对对对,走走,大不了追上再砍死,别在这儿耽搁了。”
“好好好,把这两个倒霉鬼堆到街角上去。我们走!”
这边厢,史剑云两人的马快,趁他们还在混乱之际,早就跑过路口,赶到北门下面。刚到门口儿,两人就四下张望,却无人迹,猛地背上有人一拍,吓得赶紧回头看来,不是那邋遢道士在这里偷笑?
“嗐呀,师叔!你老人家这时候就别来这招吓唬人了,也不看看什么时候,把你师侄吓死了,我看你怎么跟师父交差!”
“呼——老、老前辈还真是特别,不过目下还是想想看怎么出城是要紧。”
离尘子示意他们跟他走,史剑云等便连忙下马,把他们的马拉出道路,拽到城墙根下,新儿也在那里等着。
谢夷峰便道:“到是到了北门了,可眼下入夜已深,城门早就关了,怎么把它打开,我们才好出去啊。”
离尘子笑道:“直接出去就是呗。”
谢夷峰冷笑道:“师叔又来说笑。这益州城的城门是说进就进,说出就出的?且说那城门就是用尺余厚的硬木板子钉合而成,结实得很,重逾千斤。再说门上还上了大锁、横闩,而锁钥都在城门守卫处管着,没钥匙我们怎么打得开,怎么出得去?”
史剑云一旁沉吟道:“我原也是想到这一层,谋划着把城门守卫哄下来,夺了他的钥匙,在开门出去。如今看那太守布计安排如此精细缜密,倒猜不透他是不是也在这儿有什么埋伏。我们欲逃出城,城门是必经之地,他不可能想不到,这里看似静悄悄,恐怕有什么陷阱也说不定。”
“那我们到这儿来做甚?”谢夷峰急道,“辛辛苦苦绕了这么多圈子,到了这儿了你竟说行不通?!”
“别急,我再想想还有什么别的法子没有。”
“呵,等你想到,只怕我们都走在黄泉路上了。”谢夷峰嘟嘟囔囔的说道。
离尘子就倚在一边,笑笑看着这两个小伙儿争论,一望远处红炎滚滚,特地止住他们拌嘴,说道:“别闹,别闹。老道来时,在空中见这些人四面八方满城里乱窜,看样子他们还不知道咱们要到哪里去,若是把这里守卫的钥匙抢了,那些人一查过来,就知道咱们是从北门出去,却不是正告诉他们我们要往哪儿走?所以老道方才说,何必争?直接出去就是。”
“直接出去?!呵呵,那些看门的又不是傻的,就肯乖乖的把门给我们打开,直愣愣的看着我们出城?您老人家这玩笑开得真是——砸了吧。”谢夷峰斜睨着他这个师叔,偷偷笑道。
“少废话!你们两个小子快上马!”眼看喧闹声越来越响,恐不多时大队人马就赶过来了,离尘子老道笑着催道。史、谢两人无奈,翻身上马握缰,离尘子把新儿一抱,也甩上马来,看他们准备稳妥,兀地高喝一句:“注意来!你们把眼闭好,不管听得什么声响都不可睁开眼来,也不可失惊打怪,等我叫你们开眼再开。好!走咯!”
史剑云依言紧闭双眼,只听得耳畔呼呼风响,全身一松,如坠万丈深渊,毫无依落处,而那追兵的喧闹声渐渐淡去,耳边的风声却是越吹越响,本能的一手把新儿抱得更紧些,一手死死地抓住马脖子,身子几乎伏在马上,呼呼喘气,正欲问时,就听得离尘子叫一声:
“好了,你们睁开眼吧。”
得这句话,史剑云顿觉耳畔早已无风声,马上三人睁眼看时,史剑云一声“咦!”,谢夷峰一声“啊!”,同时惊异起来。
只见眼前月明星稀,四野无人,眼前尽是荒草乱石,远处不过土丘田畦,哪里还是益州城门下了?
离尘老道回头望着他们,捻须笑道:“老道这几年在外浪荡惯了,修为荒疏许多,好在这土遁之法还没来得及忘,今天临时打急抓来,没想到还成功了,真是侥幸。”
新儿还不明所以,史剑云早就佩服的五体投地了,谢夷峰跳下马来,十分讶异,笑问道:“哇!师叔您还会这一手,我只知道咱们门派以先天罡气见长,没想到还有咒术之学,那天缠着师尊也要教教我嘞!”
老道敲他一个爆栗,笑骂道:“爬都还不会就想跑呢。你没见过的东西海了去了,你还想缠你师父,只怕师兄他大发雷霆,赏你一顿板子!”
史剑云惊叹道:“今日得见飞泉宫神技,幸哉,幸哉。只不知老前辈将我们移往哪里去了,此是何处?”
离尘子道:“此处已是益州城北门外二里地,你们还有马,那些人就是想来追也追不上了。”
“嗯,我知道这里。”谢夷峰接着道,“由此再往北走,就是剑南道的路了。”
“哪,现在我们该如何办?”史剑云问道。
离尘子正色道:“我们先往北走,出了益州地界再说。这里离城还是太近,还不算安全,我们先快马翻过那边那座小山再计较不迟。”
说完这句,离尘子一跃,跳上马背,顺势一滑坐在马屁股上,抱着渔鼓轻击一段青词,眯着眼睛笑道:“咳,这一路来呀!风尘尘,雾滚滚,多磨多难;总保得,忠良后,逃出生天。嘿,也该我,倒坐骏马轻挥鞭,日行千里等闲。”
史剑云一边把新儿抱上马去,一边笑道:“古有张果老倒骑驴,前辈今日这是欲效古仙自悠游呼?”说着自己翻身也上马来。
离尘子和新儿听得一贯严肃的史剑云都来说俏皮话儿了,逗得呵呵大笑,正要打马前行,却见谢夷峰还站在地上,埋着头,怔怔地发呆。
“就这么……走了么?”谢夷峰这话像是在问他们,更像是在问自己。
这一问,大家都沉默不语,史剑云也只得那话宽慰他:“这几天的事太多太乱,谁都没个头绪。但我们至少知道,方姑娘的账,蜀宁村的账,镇武镖局的账,他岑泰是跑不了的!事已至此,硬拼?凭我们是拼不过整个益州的兵力的,只能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我们自己先脱离险境,往后再想办法报这一次之仇。我就不信了,天地自有浩然正气,江湖上更多的是英雄豪杰,会让这种假善人,真恶霸逍遥太久!”
“不错,史哥儿说得对。”离尘子翘着脚,轻轻说道,“切莫灰心丧志了。目下第一,是尽快离开益州,那些狗腿子的消息十分灵通,只要还在他们的势力范围内,难保不被发现追缉。第二是快点找到那个南疆小姑娘,镇武镖局惨案,确实是与蛊毒有关,而那小姑娘正是此中好手,虽说不大可能她会是凶手,但找到她问清楚也是必要的,说不定她会有什么线索。再来你师父,掌门师兄他见你许久不归,也十分担心了,你也该给他通通气儿,最起码报个平安,免得做长辈的老是挂心你个小辈。”
史剑云接着道:“嗯,新儿现在没了家,我们也要想办法给她安置,毕竟封伯和大家都帮了我,我也不能忘了恩情,跟那太守和手下爪牙的仇也有我的一份,这事儿我也负责追查。”
新儿也小声说道:“小哥哥你别伤心,方才这位老爷爷已经跟我说了,我们村子里的人都是被坏大官杀害的,跟你爹爹没有关系,我们都是被坏大官害了。一开始新儿跟你一样,很伤心很伤心,后来我渐渐明白过来,只是哭亲人们也不会回来了,只有给他们伸冤报仇,才是我该做的。新儿没那个本事,只能沿街乞讨,请人伸冤。现在遇到小哥哥这么有本事的人,一定能为我,为大家报仇雪恨,说来我还该感谢你呢。新儿你快别伤心了,振作起来吧。”
看到连新儿都在安慰自己,谢夷峰精神为之一振,心想她们一村毕竟是我父亲带的人杀光的,她这样说显然是不计前嫌了,她还安慰我,我还有何理由在这儿消沉?他们说得对,先安全之后再徐图报仇的事吧。哼!这群恶党总教你们逃不出我的手去。”
想到这儿,谢夷峰再无迷茫,翻身上马,抓起缰绳,一声不吭,打马前行。四人二马行了里许,登上城外一座小山,谢夷峰回望城中一眼,顿时滚下两行泪来。只见城中东面,一座大宅火光冲天,烈焰熊熊,正是镇武镖局的方位,把个半边天幕照得透亮,城内一片喧哗声响,却不见一个来救火的,只让这大火慢慢吞噬了深院高楼,绿瓦红墙。
“这群王八蛋!……当真要赶尽杀绝么?!”
火光映在谢夷峰的目光中,泪光中,仿佛是仇恨在燃烧,他的脸色却是铁青,再无一丝笑容,木然看着眼中这片喧腾的火,泪水停在脸上,不再流下,只剩锐利的目光,像万千把利剑,投向火光中欢笑的人,惊恐的人,呼喊的人,沉默的人。
“夷峰,放心,这群家伙早晚让他们尝到报应!”史剑云看着火光中的人们,冷冷的道,“谢家所有人都是被蛊毒毒死的,想必是那个不长眼的,自己往死门上撞,碰了他们的身体,也被毒死了,哼,死得好!那些人搞不明白,怕了,就拿火烧,免得再被毒死。嘿嘿,这等恶人,多死两个才好呢!”
离尘子抱着渔鼓,埋着头,呵呵冷笑道:“史哥儿高看他们了。那些当官的,死两个人算什么?手下再多死几个都不怕,只要不是祸及自身,那些人什么都干得出来。”
史剑云听离尘子这么说,似乎已是早有预料,呆呆的盯着他。
只听他继续说道:“镇武镖局十多年来一直与官府合作,手里面经手了多少官家的业务,这一笔一笔的,难保谢老镖头没记下来。这才是真要他们命的!现在谢老镖头虽然去了,但那些账本却是让他们还芒刺在背,要是突然哪天冒出来,整个益州的官场只怕都要翻!他们定是找遍了整个镖局,一无所获,索性就放一把火,连人带房子全化成灰烬,这只怕才让他们放心。”
这几句话虽是轻描淡写,却说得史剑云背脊发凉,这难道就是世道?这难道就是江湖?
离尘子拍拍谢夷峰的肩膀,轻轻说道:“走吧,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只要心里记得这把火,总要他们还回来。”
谢夷峰默默无语,擦干泪水,转过马头再也不看身后一眼,径往前方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