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么意思?!你想起了什么?慢慢说!”史剑云急急稳住谢夷峰,迫使他镇定下来,自己心里也升起一丝不祥预感。
“对、对,慢慢说,别急。你说女孩,女孩儿怎么了?”彩茗按他坐下,一边好奇的问。
谢夷峰眼神凝重的注视着史剑云道:“你还记得那天我从锦香楼回来跟你说的……”
谢夷峰的话只说到这里,史剑云便陷入沉思,喃喃的说着:“要这么说就解释得通了……”想了一会儿仿佛事情已然明了,同时对谢夷峰道:“极有可能跟你想的一样。”
谢夷峰听得这话,无明火腾起三丈三,气得咬牙切齿,恨恨的怒骂一声:“王八蛋!!”这一下把彩茗和阿展等小兄弟吓坏了,都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到底事情有多严重,竟把他气成这样。
“剑云哥哥,你们到底打的什么哑谜?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彩茗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轻轻小声问史剑云。
史剑云沉默一阵,眼睛看了看谢夷峰,见他埋着头,一句话也不说,双拳攥的通红,身子阵阵颤抖,那眼神中如欲喷出火来,却悄无声息,静得可怕。再看了看阿展他们,一个个瞪着疑惑的眼睛,仿佛置身在谜样的雾中,在等待谁来拯救他们脱离眼前的迷雾。史剑云摇摇头,示意彩茗出来说话。
两人一前一后从棚子里出来,史剑云把声音压低,把那日谢夷峰独自在锦香楼探听得的那件事从头至尾细述给彩茗听了。彩茗听了,怔怔的道:“这么说,小苗她们是被带到那天潜入的花楼中了?”
“你小声些,莫教展兄弟他们听见了。”史剑云忙给她说,“依展兄弟他们的性子,只怕就这样冲上门去,十有八九要吃大亏。那些女孩儿多半是被柴老三掳走,卖到锦香楼里去了,那老鸨正缺丫头使唤,柴老三与她又有这样利益关系,看样子是错不了了。”
彩茗还有些不懂,轻轻问道:“那这么说,我们能把小苗妹妹她们救出来吗?”
史剑云摇了摇头,回道:“恐怕不简单。那锦香楼不是等闲地方,三教九流,鱼龙混杂,背景特殊,更是官家教坊,背后很可能是益州府,入到那里面的女孩子,只怕……”史剑云没敢再往下说。
“悄悄的带她们出来也不行么?”
“呵,哪有这么容易。我们上次去时正值清晨,看似无人管事,实则对楼里的姑娘监视得最严。还记得那天我们才上得楼里,还没说几句话,那老鸨子就听见动静,她上来关心方姑娘是假,查看有无生人进入是真,要不是我们轻功还行,急中生智跳到梁上,只怕当时她就不是那副和颜悦色的好脸孔了,就是方姑娘当时想必也捏着一把冷汗的吧。更别说新进楼的小姑娘,那更是如入监牢,严加拘禁,岂是说救就能救出来的。”
“那为什么不能让阿展他们听见,他们要是知道不是人多更好救人吗?就算不行,起码他们也知道他们的同伴在哪儿,免得现在这样心里没着落。”
“就是因为锦香楼是龙潭虎穴,才不能让展兄弟他们前去。他们血气刚勇,要是知道小苗姑娘她们所在,只怕不管不顾,冲去救人。那里岂是讲理的地方,他们这几个人又无武艺,去了能济什么事?岂不白白送上门去,万一枉送了性命,如何是好。”
正说到这里,只见谢夷峰急匆匆打帘子出来,怒冲冲的就要往外走。史剑云和彩茗急忙上前来拉,哪里拉得住,谢夷峰扎挣着就要去,史剑云怒喝道:“你要干什么!”
“不要你管!我这就去杀了那厮,救她们出来!”
史剑云按住谢夷峰的肩膀使劲摇,边说道:“我不管你!我不管你你就去作死了!冷静啊!”
“你懂什么?!反正不是你在意的人,你当然置身事外,冷静得下来。我作死是我自己的事,关你什么事?我又没叫你跟我一路,放心,不会查到你身上,你大可继续做你的史少侠,这事儿跟你没半点关系。再说了,那些狗东西能奈何得了我?!”
“蠢!你武功再高又如何,能对抗得了官府?世伯武功名望如何,现在他还在官府军中效力,你要是去闯下这祸,你置世伯于何地?!再说了,你这去喊打喊杀,就算被你把整个锦香楼的人杀尽了,你逃得了官府缉捕?就算你逃得了,你爹,你娘,你这一大家子,镇武镖局这十几年的基业能跟你一块儿逃了吗?”
“我自己闯下的祸,我自己收拾,大不了搭条命进去!”
“啪”史剑云反手照谢夷峰脸上一巴掌,“你说得轻巧,你也不想想,你爹就你一个独苗,你去赔命,你爹怎么样?!你娘怎么样?!就让他们老来丧子,孤苦晚年?你狠得下这心?”
这一下把谢夷峰打懵了,也似把他打醒了,怔怔的发愣出神,反复咀嚼着史剑云的这几句话,浑身发抖,满脸的忿恨,却如骨鲠在喉,吞吐不得。
史剑云继续道:“再说你这一去,直冲冲的上门,那锦香楼若见你来势凶狠,竟将那些掳来的女孩子转走,另觅幽禁场所,你逮不到赃,他随时反咬你一口,你白白的吃这闷亏。或者那柴老三根本没把那些女孩禁在锦香楼,而是本就在其他地方,你这去二话不说,就把他杀了,小苗她们还是没救到,反担个行凶杀人的罪名,于事何补?”
见他二人吵得厉害,彩茗搭不上话,却才见他们都沉默了,方怯生生问道:“不、不如我们先去那里瞧瞧,或是托方姐姐给问问,看小苗儿她们在不在那里,在的话我们再商量办法救她们嘛。你们别吵了。”
“不错,还是石姑娘心思纤巧,沉静机敏,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谢夷峰听这建议不禁赞道,同时向史剑云道歉,“抱歉,剑云哥,适才我太冲动了。在里面听着阿展他们自责,心里担心小苗她们会不会因为柴老三没找到我,而受其欺凌,脑子一热,竟不管不顾起来。你说得对,我要就这样去了,无论做出什么来,都没法交代。幸而你把我拦住,那一巴掌算是把我打醒了。”
史剑云叹道:“是兄弟就无需客气,你能明白这世态凶险,便是江湖阅历有长,也是好事。我也有不对的地方,说话不该这么直接,没有考虑到你和他们的情谊,我也跟你说声抱歉。虽然确是以营救小苗姑娘她们为要,但目下首要者乃是探得她们的具体位置,所处环境,看守情况,再来细致安排营救计划。彩茗说得对,可以先去锦香楼找方姑娘问问,看最近有没有新进的小丫头。”
“那就我和剑云哥哥去就好了,你这么冲动,万一到了那儿脑子再一热,耍起浑来,可怎么是好?嘻,你就乖乖在家等我们的消息吧。”彩茗对谢夷峰笑道。
谢夷峰亦笑说:“蛮丫头好不讲理,我说了我不会了,现在心也静下来了,怎会再去闹事?那锦香楼都是年轻公子去的地方,现在你不许我去,你个小姑娘反倒要去,是什么意思?莫不是趁此机会,私会情郎?”
彩茗一听,蹙眉啮唇的嗔道:“好臭一张嘴!看我不打烂了它!”说着抡起手来追打谢夷峰,谢夷峰自是哈哈笑着跑开。
史剑云亦笑道:“好了好了。贤弟你方才还怒发冲冠的,现在又调笑起彩茗姑娘来了;彩茗也莫打了,你们都稳重些吧。不过话说回来,这次还非得夷峰一道不可。一来他与方姑娘是总角之交,要托她打听还得夷峰出面;二来小苗姑娘她们的模样我和彩茗都不识得,就只他认得,他不去我们怎知道谁是谁?”
“你看吧,还得全靠我。”谢夷峰得意的笑道。
“呸!”彩茗做了个鬼脸,扭过头去不理他。
经此一闹,阿展和林婆婆及几个小伙伴都出来了,史剑云把想法说给他们听,众人都说此法稳妥,如此决定便先去锦香楼探一探再说。这里彩茗急道:“那就这样,我们现在就去吧。”
史剑云摆手道:“不急。”众人皆疑惑的看着他。
“现在是午后,锦香楼里还没有生意,可人都已醒来了,大多在做准备。我们此时前去,虽说我们轻功不弱,能隐蔽起来,可毕竟风险太大,难保不被发现,一旦被发现就是打草惊蛇,反而坏了计划。不若晚间再去,那时正是热闹,进进出出的人极多,且到处是莺歌燕舞,吹拉弹唱,大多耳目被声色所迷,不大注意到我们,就算我们从正门进去也不显眼啊,就算事败,不妨大闹一场,我们也可趁乱逃脱。”
众人都觉得此议在理,虽然还是有风险,但似乎最稳妥的也是这样了。如此商议既定,谢夷峰等三人嘱咐阿展他们好生将养,莫要担心他们,他们各有武艺,必要时候自可逃脱;也不必过分担心小苗她们,谢夷峰亦发誓要将她们解救出来。临行再嘱咐林婆婆妥善照顾这几个小兄弟,并请千万不可往外泄露他们的行踪。诸事已妥,谢夷峰等赶在黄昏时分之前回到了镇武镖局。
回家无事。晚饭过后,自去休息。各各怀着几番心思:或有胸中气愤难平,或有慨叹世道崎岖,或有哀怜草芥之人,或有心寒现实之事。如是种种,思绪纷乱,总难平复,只囫囵倒下,想一会便不再去想了。
好容易到了二更时分,谢夷峰等到四下人皆睡去了,悄悄爬起来,静静收束整齐,轻手轻脚的出了房门。来到后院的墙根儿下,果见史剑云已等在那儿了,刚一走到面前,花丛后又钻出彩茗来。彩茗大半也是担心他们两个,万一此次要是失利,自以为也能帮他们一点儿忙,当然也是心里好奇,这番夜行刺探,彩茗是从来没有经历过的,虽说是帮忙,满心里尽是兴奋之情,反比他两个还积极些。
除了彩茗兴致颇高外,一路上史剑云和谢夷峰都很少说话,一心只想早点把人救回来。三人沿着街边小巷,慢慢接近了西市教坊——锦香楼。
近得楼外,就听见一片歌舞笙箫之音充盈于耳,四处呼喝叫喊,好不热闹,与前次寻人进楼景象大不相同。三人复从后墙矮处翻入楼内,只见那:罗帷低掩一庭秀,红烛高照满堂春,流波几番顾盼处,素手执来酒尚温。钗环轻击天乐作,红裳飞舞眼迷离,才将嗔怨薄情郎,倒身又作怀里人。
三人这才是真真正正的第一次来青楼,见得这般景象,早是又惊又羞,看得呆了。彩茗见这里又与城中别处大不相同,四处张望,处处新奇,一瞥眼见史剑云和谢夷峰两个窘得两颊绯红,好奇探问:“你们这是怎么?那边的姐姐很好看么?”
谢夷峰一下子低头咳嗽,史剑云马上就抬首望天,支支吾吾,答非所问。史剑云笑道:“好了,我们是来打探小苗姑娘她们的消息的,莫在这里流连。我看还是先找到方姑娘要紧。”
谢夷峰随声附和道:“咳咳,是、是了。我们是来办正事的,找人要紧,找人要紧。”冲着彩茗笑道:“听到没有!别瞎看了,跟上来。”
彩茗一脸茫然,默默跟在他们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