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事件闹得沸沸扬扬,整个唐家大宅都惊动了,太后娘娘亲自出马协调,效果却无济于事。
裴天曜那厮油盐不进,铁了心要离,甚至放话说:“瑶瑶,我会先回英国把离婚协议拟定好,你……随后过来签一下。”说完,转身走了。
苏绮瑶悲痛欲绝,趴婆婆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妈咪……呜呜呜,他不要我了……呜呜呜,妈咪,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没事没事,老三就是一时犯浑,等他想通了就不闹了,你姑且给他点儿时间……”
“他……他才不会想通呢,呜呜呜……他把赡养费都……都准备好了,呜……”
“什么?”太后一听险些没蹦起来,急忙派人拦下那不懂事的儿子。
却被苏绮瑶一嗓子吼退:“不准去!谁都不准去!让他走!走!”
前方,裴天曜身子一顿,垂在袖中的拳头紧了紧,却逼着自己不去回头。
吼完,苏绮瑶就后悔了,撒蹄子追出去,一边追一边哭哭啼啼的喊:“阿曜,阿曜,不要走……阿曜,不要走,不要走……”追上去死死抱住他胳膊,泪汪汪的乞求:“阿曜,不走,阿曜,不走……”
他一狠心猛的甩开她,拔下左手无名指的戒指放在她手心里,冷冷道:“夫妻一场,我们好聚好散,以后还是朋友。”话落,头也不回的走远。
苏绮瑶低头盯着自己的手心,久久不动。
“阿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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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场。
“三哥!”
唐小五于茫茫人海中锐利的捕捉到裴天曜的身影,走上前,问:“为什么?你那么爱三嫂,为什么跟她离婚?”
裴天曜苦笑,“是我害得她家破人亡,我不配留在她身边。”
唐小五惊:“怎么回事?”
裴天曜想起几天前见宋妙可的情景,娓娓道来:“你知道我的身世吧,我的亲生父母含冤而死,十四岁那年我大仇得报,孤身一人前往乌镇散心,可是我不知道……不知道那些人还有尾巴,他们一路跟踪我来到乌镇,他们……”
他们以为苏家是裴天曜的同伙,所以连翻设计下几场意外害得苏家家破人亡。当时还有个苏绮华,她命大逃过一劫,却忘掉了九岁之前所有的事,后来苏绮华辗转身份,摇身一变变成了如今的宋妙可,前不久遭遇的一场车祸可以说是因祸得福吧,她恢复了记忆。
宋妙可说瑶瑶的奶奶是被那帮人用塑料袋活活憋死的,当时她就抱着瑶瑶躲在衣柜里,看得清清楚楚。
眼睁睁看着世界上最亲的人活生生死在自己跟前,这场经历给苏绮瑶刻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小时候她曾痴迷于收集各种各样的塑料袋,疯狂的痴迷……
说到这,裴天曜深呼一口气:“小五,这些话我只告诉你,希望你为我保密,至于瑶瑶……算我们今生有缘无分吧,我配不上她。”
唐小五摇头,劝道:“三哥,我虽然不明白什么大道理,但我知道人应该活在当下,人死不能复生,逝去的人已经逝去,活着的人为什么要停在死人的阴影中?”顿了顿,又道:“就连三嫂那么笨的人都可以走出阴影,你为什么不可以?”
“你不懂。”
“是,我是不懂,但如果我是三嫂的亲人,我只希望她过得幸福,既然你可以给她幸福,为什么不去做?”
“我……”不配。
“三哥,你好好想想吧。”唐小五拍拍他的肩,打断。
轰隆隆的飞机划过天际,慢慢凝结成一个灰点,眨眼不见。
裴天曜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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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菲,梓轩还没有醒过来吗?”
医院的特护病房,苏绮瑶拉着孙菲菲的手问。自打林梓轩出事之后,孙菲菲每天都来医院陪他,起初林家二老不喜这个草根女,后来见往日里围着儿子打转的莺莺燕燕们一个一个消失得无影无踪,外加宋家退婚,二老这才意识到什么,默认了孙菲菲的举动。
孙菲菲轻摇了下头,眼神黯淡。
“苦了你了,如果梓轩一辈子都这样……”
“不会的,他一定会醒过来,我信他!”最后三个字说的掷地有声。
女人脸上的决绝之态令苏绮瑶有过霎那震动,忆起昨天在火车站送别宋妙可的情景,心中凄然。
当时她们互相说着话告别,冷子渊突然闯了过来,身后还拎着一个大大的行李箱。抬眼看见她们,他二话不说冲宋妙可走去,另一只手拉过她的行李箱,深深的看她一眼,道:“天眼海角,我陪你。”
天涯海角?
苏绮瑶一怔:“可可,你要去哪儿?”可可不是回老家看看么?怎么就成天涯海角了?
当时宋妙可的表情很奇怪,盯着她看了好久,蓦地一把抱住她,说:“瑶瑶,谢谢你。”
“谢我什么?”
宋妙可没说,挽着冷子渊走了。
苏绮瑶不知道可可为什么要谢她,只知道宋妙可和冷子渊在一起了,而且孙菲菲和林梓轩也在一起了,只有她自己,无人问津。
其实她也是有人问的,晚上裴天曜打来电话,问她什么时候去英国,他们把离婚协议签了。
当时一听,苏绮瑶甩手机就是不干,深更半夜的哭着闹着跑去唐宅,找太后婆婆撑腰。
“呜呜呜,妈咪,妈咪,他要我去英国签字,我不……”
“别哭,听我说,我有办法……”
然后婆媳俩咬耳朵叽叽喳喳密谋了起来。
次日下午三点,英国时间早上七点,身处万里之遥以外的裴天曜接到一个电话,是老妈打来的,可是接听之后却听到一阵鬼哭狼嗷:
“都别拦我!呜呜呜……反正阿曜也不要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让我死了吧,带着肚子里的宝宝一块死了吧……”他老婆的声音。
“瑶瑶你可千万别做傻事,孩子是无辜的,你不能自私的夺走他的生命……”大嫂的声音。
“三嫂你快下来,这床单洗过好多遍料子都糟了,不结实,你快下来,摔到宝宝怎么办?”四弟妹的声音。
裴天曜听得心惊胆战,急急问:“妈,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你媳妇儿要上吊!”电话那端的太后娘娘顿时没好气,“今中午瑶瑶莫名其妙晕倒了,送医院一检查发现怀孕了,傻妮子也不知怎么想的,死活不肯要这个孩子,这不,正哭着上吊呢,你要还有点儿良心就赶紧给我滚回来,小心晚了一尸两命!”
一尸两命!
裴天曜俊脸一白,蹭一下起身,慌慌张张拿了护照钱包,往回冲。
冲回家一问,那妮子走了。
“走哪儿了?”
太后冷哼:“还能走哪儿,当然是回英国了,她说她想通了,孩子是无辜的,她决定把宝宝生下来抚养大,至于你,哼哼,渣男一个,她不要了,她要离婚,然后擦亮双眼给肚子里的宝宝找个靠谱的后爹。”
“她敢!”脸色铁青。
“她怎么不敢?离婚协议都拟好了,就差一个签名,她有什么不敢的?”
“……”裴天曜被噎得哑口无言。
马不停蹄追回英国。
找上苏妮子的养父母一打听,他们说闺女出去玩了。
苏妮子的养父是中国人,也是她公公的生死之交,养母是位地地道道的英国人,跟贵族人士沾亲带故,家境不错,可惜结婚多年一直膝下无子。当年苏绮瑶在英国求学的时候,裴天曜从中牵线搭桥为她找了这户人家,算是给了她一个完整的家。
尽管如此,这么多年苏妮子几乎是裴天曜一手带大的,而且她有病,跟养父母真心不熟,所以就连他们都不晓得他们闺女跑哪儿玩去了。
特么大着肚子竟敢乱跑!该打!
裴天曜恶狠狠的咒骂着。
马场。
英国贵族一直沿袭着赛马传统,这源自他们骨子里的冒险精神。此时在马场中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苏绮瑶一身火红色的赛马装,乐颠颠骑着一匹小红马,挥着马鞭就开唱:
“我有一只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着去赶集,我手里拿着小皮鞭我心里正得意,不知怎么哗拉拉拉我摔了一身泥……”
“那是马那不是驴。”裴天曜由远及近,牵过她的小红马充当马夫头。
这妮子怀孕了还敢骑马,该打!
那妮子白他一眼:“你怎么来了?”下一刻恍然道:“哦,你是来找我签离婚协议的,拿来,我签。”说着一伸手。
他不动。
“拿来啊。”
“……”还不动。
“快点儿!”
“没了,撕了。”裴天曜老实交代。
本以为老婆会追问他为什么撕掉离婚协议,不成想老婆就“哦”了声,没了下文。
晚上,裴天曜很有“自觉”的去睡客房,可是到半夜十二点的时候迷迷糊糊就感觉有什么东西蹭他。瞌睡虫一扫而光,睁眼,就看见苏妮子趴在他身上,手里头正捏着一撮波浪卷发祸害他那张俊脸。
“老公~~~”娇娇软软的一声。
裴天曜又惊又喜,心说苏妮子一直都“阿曜、阿曜”的叫,从没喊过他老公。
“恩?怎么了?”说这话揽臂将她侧躺在身旁,以免压坏肚子里的宝宝。
苏绮瑶将小脸埋在他肩膀磨蹭,糯糯的道:“老公,咱不离婚。”
“恩,不离婚,好好过日子。”裴天曜将大手小心翼翼的摸上她的小腹,笑得春风得意,“一起养宝宝。”
“呵呵……”却是惹来怀中娇人儿讪讪干笑。
静了许久,她从衣兜里摸出一个戒指,扯过男人的左手,的无名指,套上,恶狠狠的说:“以后不准摘下来!”
“遵命,老婆大人!”
“好不容易来英国,我要玩个够本才回去。”
“可是学校那边……”
“要你管!”
“好好好,我不管,都听你的。”
“我要看大本钟,泰晤士河,castle,圣保罗大教堂,白金汉宫,牛津大学……”
“都依你。”
“还有,明天一早记得去给人家买卫生棉。”
裴天曜怔。
“我大姨妈来了。”
“苏绮瑶!”男人暴吼。
“嘤嘤嘤,老公我错了,我错了……”
——尾声——
乌镇。
又是一年盛夏。
苏绮瑶头戴藤条编制的小帽子,身穿白色棉麻短袖和花裙子,在一片醇美的江南水乡中漫步河堤湖畔,后背背着一个小竹篓,里面盛满了一路采摘来的新鲜花朵。
再过几天就是爷爷奶奶的忌日了,学校那边正赶上放暑假,她闲着没事就率先跑到乡下,只等她男人忙完工作过来找她。
小手摸摸明显凸出来的大肚子,笑靥如花。
前不久刚刚照过b超,医生说她肚子里怀的是双胞胎,好巧不巧还是人人羡慕的龙凤胎,真应了准父母的心愿:将来生两个宝宝,一男一女,凑成一个“好”。
为这事她家男人没少在众兄弟之间吹嘘,说什么结婚早有什么用?圆房早有什么用?孩子生得早有什么用?要就要一举得俩,一举得龙凤胎,那才叫真本事!真男人!
成功惹来一阵粉拳,不疼不痒。
这里是她从小成长的家,去年老屋翻新了一下,不过仍保留着最初的痕迹,宛如爷爷和奶奶在世前一样。曾经有段时间她以为这间老屋因为政府要改造成特色民俗而被拆除,害得她伤心了好几个晚上,不过后来听乡里乡亲们说这件事不了了之了。
她又高兴了好几个晚上。
端午节回唐宅聚餐的时候,无意间听唐小五提起这事,她才知道原来那件拆迁案是她男人在背后搞鬼。
踏进院子,小竹篓里的手机响了,她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号码,忙不迭滑到接听键。
“老婆。”低沉的嗓音在她的耳边轻震。
“老公,你什么时候到啊?”苏绮瑶灌出甜美的微笑,只要听见亲亲老公的声音就足以令她心情雀跃。
“明天。”
“可是……我好想你。”
“有多想?”
“想到马上就想见到你。”
“马上?”
“对啊,我现在好想见你,哪怕只见一下下也好。”
“是么?”含笑的男音充满了质疑。
苏绮瑶撇撇嘴,无奈的叹息道:“其实我每天都在想你,每时每刻都想见你,我跟老天爷说,如果每天都能见到你一下下,只要一下下就好,我一定会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
“只要一下下,你就满意了?”男人似有不满。
“我……”她咬唇,欲言又止,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的比起这些一定更多更多,或许就是因为她的贪心,所以老天爷才没有答应她的愿望吧?
“老婆,听你说了这么多想念我的话,现在,我可以擅作主张的认为你已经爱上我,而且已经很爱很爱我了吗?”
苏绮瑶轻抿着娇唇,听着手机里传来的沉默,心口在翻腾,在膨胀,历历往事一一涌上心头,欢乐的,悲伤的,好的,坏的,喜的,怒的……
蓦地,一阵酸楚泪意涌上眼眶,她说:“是,我爱你,裴天曜,我爱你。”
简单的三个字,她说得又轻又慢,却又坚定无比。
终于,她懂了那日他所说的话,只要爱上了,她就会明白;终于,她懂得自己是如此深爱着这个男人,爱到不知道还要怎样做才能更爱他。
“裴太太,你最好做足心理准备,因为从今以后裴先生再也不会放开你的手了。”
这时,她忽而听见两道声音,男人低沉的嗓音在现实与手机里交相重迭,分不清楚。
男人就站在她身后,她背着他,花了约莫五分钟的时间才终于醒悟过来。
转身,这一瞬的四目相望,对他们而言无疑是难得的珍贵与永恒。
相识二十一年,相守十九年,结婚十二年,她花了好长时间,走了好远的路,才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她一直深爱着他。
“我以为你要花一辈子的时间才知道回头看我。”
“抱歉,让你久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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