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蒹葭(1 / 1)

分别的日子到了,依然是他们初遇时那片芦苇荡。

“瑶瑶,我明天就要走了。”

“……”

“瑶瑶?”

“大哥哥还回来吗?”

“会。”

“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

少年想了想道:“等你生日的时候。”

“可是瑶瑶的生日已经过了耶,要怎么办?”

“没关系,还有明年,明年瑶瑶生日的时候,我就回来看你。”

“那……那好吧,大哥哥说话算话哦,拉钩钩,骗人是小狗。”

“拉钩钩……”

……

隔年夏,少年信守承诺,重回小镇。

“大哥哥,请你吃桃子。”个头明显长高不少的女孩蹦蹦跳跳来到芦苇荡,跟往常一样送上一颗桃子,作为见面礼。

“谢谢。”他轻笑,藏心底的愉悦一览无余。

“爷爷奶奶说再过不久瑶瑶就上小学了,听说那里的老师很凶很凶,呜呜呜,怎么办,他会不会打瑶瑶啊?”

少年失笑:“老师只打不听话的孩子,只要瑶瑶乖乖的,老师肯定不打你。”

“好,瑶瑶一定做听话的孩子。”女孩信誓旦旦的保证,托腮打量着眼前少年,打量了一会儿突然说,“恩……大哥哥,瑶瑶还不知道你的名字耶。”

“我叫……”

“对了,就叫你小猴子吧。”

“为什么?”少年蹙眉,略显不喜。

“因为小猴子喜欢吃桃子啊,大哥哥也喜欢吃桃子。”

那是因为你只请我吃过桃子。少年在心里嘀咕一句,默认了这个奇怪的称呼。

从此,他被她冠以“小猴子”的绰号。

“小猴子,小猴子,咯咯咯……小猴子……”

他无奈,却笑得宠溺:“瑶瑶长大了做我的新娘好吗?”

“好啊。”

真爽快!“瑶瑶知道新娘是什么吗?”

“知道,就是小杰哥哥说的那样,一辈子在一起。”

少年如临大敌:“小杰哥哥是谁?”

“小杰哥哥……恩……说长大了要娶瑶瑶。”

不准!死都不准!

“但是小杰哥哥说话不算数,偷偷跑了,再也不回来。”

很好,少年暗喜:“瑶瑶喜欢他多一点,还是喜欢我多一点?”

“恩……喜欢你。”

“为什么?”心花怒放。

“他总跟我抢草莓,但是小猴子就不一样啦,你只吃桃子,从来不抢我的草莓,咯咯咯……”

少年平生第一次觉得,“小猴子”这个绰号还是蛮不错滴。

“瑶瑶。”

“什么事,小猴子?”

“长大了嫁给我吧”

“好啊。”

“不准反悔。”

“才不会!瑶瑶是好孩子,说到做到。”

“以后也不准答应做别人的新娘。”

“当然喽,奶奶说做人不能三心二意。”

“乖。”

原来,缘分的遇见就是这么简单,你让我心生怜惜,我让你喜欢依恋;这辈子我就想保护你,这一生你就想依赖我。

又一年仲夏,山转水流,唯一不变的只有这片芦苇荡。

喝了几口墨水的小妮子自认已经满腹经纶、学富五车了,这不此时正调皮的模仿语文老师,说教人:“小猴子同学,你知道这叫什么吗?”她指着眼前一大片芦苇荡,问。

“芦苇。”

小老师翻白眼鄙视:“笨啊你,这叫蒹葭。”

“蒹葭……蒹葭……”少年喃喃自语,脸色温润柔和,“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咦?你说什么?”

少年高深莫测:“没什么。”

“切——”小妮子遁走,走到画板那,用水笔写下三个歪歪扭扭的字,还故作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教人认:“苏,绮,瑶,我的名字,小猴子要认得哦。”

小猴子浑身恶寒,扶额道:“认得,一定认得。”话落,他拿笔在旁边又写下三个字,标准的楷体,中规中矩,教她认:“裴,天,曜,我的名字,裴,天,曜。”

苏小妮子歪脑袋:“天要?好奇怪的名字。”突然她不知从脑海中搜罗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东东,只见她扬着一张天真无邪的小脸,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说:“我知道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管不了。”

噗——

名为“天要”的少年咬碎一口白牙,“恶狠狠”敲打着画板纠正道:“瑶瑶,这个‘曜’是‘明亮、照耀’的意思,它指天上的星星……”

苏妮子眼珠一转,显得古灵精怪:“太阳吗?”

少年一怔,不由轻笑:“对,就是太阳。”

苏姑娘似乎有些不满,嘟嘟着小嘴抱怨:“凭什么你是太阳?那我是什么?”

少年收敛了玩笑,锐利剑眸锁定她,一字一字,郑重其事的说:“你是天空,我的天空。”太阳会永远照耀着天空,每天都是晴天。

“噢耶耶,天空比太阳大,我比你大,你要听我的。”

“对,我听你的。”

“可是……绮瑶……绮瑶是天空的意思吗?”

不。少年摇了摇头,道:“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

少年在等,等女孩长大,等她长大到情窦初开的年纪,便与她谈场恋爱,甜甜蜜蜜过几年,就订婚,然后结婚,生两个孩子,一男一女凑成一个“好”,等他们老了,一起回乡下,把老屋翻新一番,扎根在这片静谧而美丽的土地,颐养天年,乐享此生……

少年带着满满的期盼回了大都市,可他万没料到经此一别,留给心爱人儿的竟是一场惊天噩梦,惨寰悲剧。

“对不起……对不起……瑶瑶,对不起……”乌篷船上,已过而立之年的裴天曜一把将心爱的人搂进怀抱,死死圈住不放。

苏绮瑶蹙了秀眉,不适的嘤咛一声:“疼……”

他渐收了力道,却不肯放手:“让我抱一会儿,让我抱一会儿……对不起……”对不起他当年走得太早,对不起他留她一个稚嫩的小姑娘直面那场惊天剧变,如果……

如果他多留两天,如果他替她解决掉苏昊惹下的风流债,那么他的爱人便不会遇上苏绮华,更不会遭遇家破人亡的惨剧。

多留两天,就两天,就好。

可惜,这个世界从来没有如果。

“裴大哥,你怎么了?”苏绮瑶完全摸不着头脑,不过仍伸手回抱了他,将满头乌黑秀发倚散在他肩膀,乖乖不动,给他慰藉。

“别说话,让我抱一会儿……”

“可是……好多人看呢。”她小声提醒道,有点儿不好意思。

“别理他们。”

斜阳脉脉水悠悠,摇橹行驶碧水舟。

红旗牌二八载重型自行车,放今日几乎已经绝种了。

好在爷爷奶奶留下一辆,但是……

车子又旧又笨,铁皮脱落了几大块青青驳驳的丑斑,车把正中央,原本印着风卷红旗的logo已被岁月摧蚀得不成样子,车链子卡得死紧,车带子装不进气,唯一能入眼的就是那张坐垫,奶奶亲手缝的,四周耷拉着黄穗子,可惜过了这么多年,也褪色不少。

送去修车店八成都没得救。

“卖了废铁吧。”裴天曜提议。

“不准!”苏绮瑶“护犊”心切,一口驳回。

他取笑:“留着做什么?骑?”

苏妮子没音了,因为她不会骑自行车。记得小时候一时兴起学过骑车,不过可能她胆子太小吧,摔了几回摔怕了,心蔫了,就再也不敢碰了。后来跟了裴天曜,这厮也曾逼她学车,可每次都在她汹涌眼泪的攻势下歇菜。

不得已,裴天曜遵老婆命扛着这件“大铁皮”送去修车店。

老板打量着两人,突然对苏绮瑶“咦”一声然后大笑了起来:“哈哈哈——你是瑶瑶!你是瑶瑶!”

“您是……”苏绮瑶问,印象中并不认得这个人。

“呵,我是你……”

“老板,您认错人了。”裴天曜及时打断,扛起铁皮,将老婆果断拽走。

身后,修车店老板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纳闷不已:“怎么会?明明是苏老头的孙女啊,想当年我还抱过她呢……我记得苏老头一家出事的时候镇上来过一伙人……”

“你弄疼我了。”苏绮瑶一狠劲甩开男人,委屈的揉着发疼的小手,控诉他的残暴。

“裴大哥,你刚刚,不,你最近都很奇怪。”她说。

裴天曜不可否置,扭头避开她窥究的视线,死鸭子嘴硬:“没有,你想太多了。”

“哼哼。”苏绮瑶冷哼一声,转身不鸟。

老婆貌似生气了。

老公惴惴不安了。

回到老屋,老婆搜罗了些照片,然后上楼搬了个纸箱子,听里面丁零当啷的响个不停,不知道放了些什么东东。

老公不解,但不敢多嘴,只好站一边默不作声。

苏绮瑶放下箱子,看着他,叹了口气说:“裴大哥,我们回s市吧。”

“怎么突然要走?”他心一紧,难道她察觉了什么?

“裴大哥,其实你能陪我这么久我已经很开心了。”她愧疚的低下脑袋,小手作践着无辜的衣角,“昨晚我听到你打电话了,说什么嘉兴,什么拆迁案,还要打官司,跟一个叫秦玉蓝的……”

“你记得……”秦玉蓝?

“我知道你很忙,可我不能再耽搁你了,我们回家吧。”

原来是这么回事。裴天曜松了口气,指着那个箱子问:“这是什么?”

“没什么,都是些杂碎,还有爷爷奶奶生前喜欢的东西。好久不回来,这次回来老屋可能招过贼,我担心再发生类似的情况,所以……这些东西我打算带走。”

近在咫尺的,那个“贼”讪讪发笑,尴尬道:“是啊是啊,是该把贵重东西带走。”

“谈不上贵重,留个念想吧。”

苏绮瑶环视这间自小长大的老屋,沉淀着幼时记忆的老屋,眼圈不知不觉湿了,却被男人搂进胸膛安慰:“别哭。”

强忍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夺眶而出:“裴大哥……裴大哥……你说爷爷奶奶……他们会不会怪我?会不会……觉得我不孝……没有守护好……我们的屋子……没有守护好它……”

“不会,他们不会怪你,要怪也是怪我。”

“关你什么事……又不是……你弄的……”

“就是我弄的。”这句话,裴天曜自私的没有坦诚。

哭哭啼啼好一阵,苏绮瑶渐渐平复了情绪:“裴大哥,我想回芦苇荡看看。”

“好。”

“我要拿着画板去。”

“好。”

八月夏,芦苇尚未抽穗,此时的芦苇有一个很美的名字:蒹葭。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美。

但是在苏绮瑶的认知里,除了美,却一直想不通这句诗所描写的究竟是什么季节。

蒹葭,是两种芦类植物:“初生者为菼,长大为蒹,成则名为萑。初生为葭,长大为芦,成则名为苇。”再根据里“七月流火,八月萑苇”一句,推测“蒹葭”时期应该是夏天。

而让人感到困惑的原因在于“白露为霜”,寒露、霜降两个节气都在每年十月,初冬,那时芦苇已经败了。

迄今,苏绮瑶仍有疑惑:“裴大哥,你说这个到底是什么季节?”她坐在一块大石头上,身前支起小画板,前方不远站着一位帅锅model,此时正“搔首弄姿”的摆动着各种造型,自恋得很。

闻言,裴天曜帅气的扬弄俊脸,抛个媚眼“深情似海”的瞅着她,幽幽道:“其实什么季节不重要,重要的是人,‘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写的不就是现在的我和你么?”

这厮又在胡扯!

就知道问他等于没问。

苏绮瑶无奈,心思重回画板,认真作画,浑然不觉自己已成一道美丽的风景。

她的五官属于东方女性特有的秀致净丽,以往披肩的长发绑成松松的辫子,无论是白净的肤质,抑或是清透的脸庞,在夏日阳光的照耀下闪动着一层白白的光晕,娇媚动人。

“裴大哥,其实……”她微颤了眼睫,手中画笔不停,“有个问题我埋藏了很久,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问你。”

“什么?”

“当年我喜欢画画,你为什么非要我学音乐?”

“因为……”你有病,而音乐,是最好的疗伤圣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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