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依旧如往常般平静,不过许是因为正值清晨,王政君踏进太**的那一刻,竟感觉有一股寒风徐徐吹进了她的衣袖。
王政君才刚走到鸾凤殿,灵涓就匆匆地跑出来,“太子妃娘娘,你可回来了。奴婢找不到您,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
“傻丫头,本宫能出什么事呢?”王政君笑后,轻抚着灵涓的脸,“倒是你,恐怕是一夜未睡吧?”
“奴婢一夜未睡倒不要紧,只要太子妃娘娘没事就好!”灵涓笑得开心,心中的担忧也算是可以放下了。
王政君收住浅显的笑容,缓缓问道:“殿下他还在殿内么?”
“奴婢未见着太子殿下出来,想必是……还在云萝姑娘房里吧!”灵涓说话开始变得十分小心,她担心地看了看王政君,便急速转过话题说道,“太子妃娘娘,昨夜您就没吃多少,现在肯定饿了。奴婢这就给你备早膳去!”
“不用了。”灵涓还未走两步,就被王政君叫住,“你随本宫回屋,帮本宫梳洗一下就好!然后……就过去看看雅竹吧!也不知道她现在好些了没有?头可还疼?”
“有太子妃娘娘如此挂念着,雅竹想不好怕都难呢!”灵涓笑着扶王政君回屋,王政君却是静听着,未说一句话。
太子妃寝宫,云萝房间。
阳光照进房里,衬得那飘动的帷帐是格外的亮眼。云萝早已醒来,她侧着脸看向刘奭,露出一脸淡淡的笑容。她终于成功了,今后这个宫里终于有她的立身之地了。
刘奭睁开眼睛,被眼前的一幕吓到了,他睁大眼睛看向云萝,正声问道:“怎么会是你?”
“昨天殿下喝醉了,然后就……”云萝的声音变得十分温柔,娇俏得让人怜惜。
“够了!不要再说了!”刘奭的声音变得大了起来,他捂着有些昏痛的额头,静思了会儿。便扯过衣服迅速套上,有些难受地下了床。他走到屏风处,拉起华贵的黑色外袍准备自己慢慢穿上。
云萝见此,立马套件衣服,快速走到刘奭身边拿过他手中的衣服,说道:“殿下,还是由云萝来吧!”
刘奭看了看云萝那柔和的眼神,滑到嘴边的话最终还是噎了回去。他松开握住衣服的手,任由云萝为其整冠穿衣。可云萝才穿好衣服,刘奭就准备转身离去。
云萝泪光微闪,扯住太子刘奭的衣袖,有些难过地说道:“殿下,你不要云萝了,是吗?”
刘奭转身,面上无任何表情,他将云萝的手轻轻拂下,冷声说道:“你放心,隔两日我会封你为孺子的!”
太子刘奭说罢,便甩手离去了。明亮的房间里,他高贵的背影在澄澈的阳光里晃过浓烈而木然的黑色。
云萝虽是有些失落,可好歹太子殿下也这么说了,她便没有什么可再难过的。
“孺子?”云萝走到妆台前坐下,轻拿过木梳,默念着这几个字。青铜色的镜子里,她那双美丽的眼睛闪过清亮的微光。她顺着垂下的发丝轻梳,然后笑道,“不管怎样,我夏云萝总该是出头了。何况,这才只是第一步而已。”
半个时辰后,王政君已梳洗完毕,换了一套蓝色宫装。王政君张开双臂,任灵涓为其整理衣袖。明亮的光线落在王政君华贵而素雅的宫装上,衬得她像是草丛间展翅欲飞的蓝色蝴蝶一样,虽是美得迷人,却并不妖艳。
“太子妃娘娘长得美,果真是穿什么都好看呢!”灵涓一边帮王政君整理衣服,一边说道。
“又拿本宫寻开心了!”王政君知道灵涓是在想法子逗她开心,便也勉强地挤出了几丝微笑。
这时,朱红色的镂空雕花木门被推开,发出了嘶哑的声音。在王政君转身的一刹那间,太子刘奭那明晰的黑色身影瞬间映入她的眼帘。
王政君还未来得及行礼,太子刘奭就已走到她的身边。只是,刘奭的眼神深邃得有些幽然,那眼光不像是柔和,只是那么冰凉地看着王政君,看得王政君有些不知所措。
殿下,是来干什么呢?让她答应许云萝为妾,还是来安慰她呢?王政君的心里,像是被雨水清淋的溪水一般,疑惑与悲伤连成一片,模糊成翻转的涟漪。
许久,王政君才问道:“殿下,昨夜睡得可好?”
“有太子妃如此精心的安排,我怎会睡不好?”刘奭别过脸,声音极其清冷。
“精心的安排?”王政君默念着这几个字,竟感觉太子刘奭的声音像是被寒冬冻得更加坚硬的石头,沉沉地在王政君心里震响着。她扬起眼眸,不解地又说道,“殿下说的意思是……?”
“什么意思?你怎会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太子刘奭的反问坚硬如冰,他蹙起眉,脸色十分难看,“你知道,我最痛恨的就是有心计的女子。可是,我没有想到的是,我一直以为温婉贤淑的太子妃竟也是这般有心计的人。”
王政君摇摇头,满是不解地看着太子刘奭,却见刘奭又说道:“你昨天借雅竹受伤之事一夜未归,为的就是制造我与云萝姑娘单独相处的机会,为的就是把你最好的姐妹献给我,对吗?你自知蕊儿一直在我心里,你不可能让我喜欢上你了,你就害怕有一天我会废你这太子妃之位,于是,就想通过云萝来巩固自己的地位,是不是?”
“殿下,不是这样的,不是的……”王政君泪水不自觉地滑下,身体颤抖得厉害,“嫔妾从未这样想过,嫔妾没有……”
“那你告诉我,你留云萝在你寝宫是因何故?昨晚为何留她一同用膳?昨晚你又去了哪里,为何一夜未回?又为何最后只留下我和云萝两个人?这些,你可以给我个解释吗?可以吗?”太子刘奭一连串的话语,坚硬而冰冷地脱嘴而出,字里行间可以清晰地感觉到躁动的气愤在狂奔而出。
“留云萝在嫔妾寝宫,只是为了给她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她是嫔妾的姐妹,嫔妾不可以放下她不管。”王政君忍住泪水,一个字一个字地解释,“所以,殿下,你要相信嫔妾,嫔妾绝非另有所图。”
“那你一夜未归呢,你该作何解释?不是这个原因,又是什么?”太子刘奭续问道。
“我……我是……”王政君的声音在悲伤的神色中变得吞吞吐吐,她不可以告诉太子,她昨夜是和萧育在一起,否则会害了萧育的。她不可以说是因为看到昨天那一幕内心难过得想要离开,她也不可以说是生云萝的气而跑开了。那她要说什么呢,到底要怎么说呢,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脑袋突然间就空白了,因为她解释不了。
太子刘奭很想看到王政君眼里的那份坚定,可是,他只看到了飘忽不定的悲伤,一种柔和得让他很不忍心再说什么重话的悲伤。于是,那些宫娥的话,就如同漫天飞舞的雪花,又一次在他面前冰冷地飘开,一句一句都真真切切地让他不得不相信。
“听说,太子妃留云萝姑娘在自己寝宫里,就是为了媚惑太子殿下,好助自己一臂之力呢!”
“那是,毕竟太子妃不受宠嘛!再说了,谁不知道太子殿下心里只有司马良娣啊。太子妃当然也是担心以后这地位不稳,才把自己姐妹召入太**的。毕竟这样,两人才可以相互配合,计划周全,然后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我还听说了一件奇怪的事,太子妃昨夜为了让自己的姐妹云萝姑娘取得太子殿下的欢心,还特意让出寝宫,跑出去了呢!”
“没想到,太子妃平时温婉善良,心里却是这么多的算计。难怪别人常说,能当上妃嫔的都不是省油的灯啊!”
“就是,就是!可怜的司马良娣,又逝去得早,不然太子殿下身边又岂会无一真心相待之人?”
“太子殿下平时待我们这么好,实在是不忍心他被太子妃这般欺骗!”
……
那时,站在回廊处的太子刘奭听到这些,脸色立刻就变得铁青。他猛地一甩袖转身离去,黑色的身影肃然得沉寂。
现在,站在王政君面前的太子刘奭,还记得当他从云萝房间出来后听到的这些话。虽然当他走过的时候,并没有直面那些宫娥。可是,他依旧听得清清楚楚。所以,若不是真的,这些话又岂会传到他的耳里去?
一想到这,太子刘奭的眉头便不觉一皱,脸色立刻冷峻起来。仿佛在那一刻,他可以把时间冻住。许久,太子刘奭才又说道:“以前,我答应过蕊儿,此生只爱她一人,可她却不能随我白头偕老。她临走前跟我说的话,我一直都记在心里,所以此生,我决定不再去爱任何女子,只想就这样把蕊儿一人留在我的心里。可是,在我不相信任何女子的时候,你的善良与温婉打动了我。所以,纵便是我不能全心待你,我也告诉自己说,要尝试着慢慢去爱你,因为你是一个好姑娘,又是我自己选的太子妃,我不可以辜负你。但是,你却让我失望了。你原来也和她们一样,只是为了权力和地位。你告诉我,我现在可以相信谁,到底还可以相信谁?”
王政君听着,泪光在眼里盈盈流转。她看着太子刘奭的目光变得柔和而坚定,她柔声道:“殿下,嫔妾发誓,嫔妾绝非如此,嫔妾一直都……”
“不用再说了!”太子刘奭狠狠地打断了王政君的话,他轻扬起眉,目光深沉,“你既然如此苦心安排,我又怎好驳了你的好意呢?好,你既把我推给云萝,那我就按你的意思好好去宠她!你放心好了,从今以后,我不会再踏进这里一步了!不会了!”
“殿下!”王政君上前轻移了几步,可是太子刘奭转身离去的身影如同寒气逼人的坚冰,那一瞬间,王政君的脚步突然沉重得拿都拿不起来了。她静静地看着太子刘奭的背影,“哗”地一下便坐到了地上。